當容眠無法決定一件事情的時候,他通常會有兩種選擇,去問孔三豆的意見,或者是去問雲敏的意見。
當容眠不知道該吃什麼,不知道該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又或者玩《時尚美甲店》時不知道該選什麼顏色的指甲油,容眠通常都會向孔三豆尋求幫助。
但是此時此刻的容眠並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答應鐘熠。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鍾熠家裡的帶穗穗兒的抱枕,喜歡鍾熠給自己做的香腸和餛飩,也喜歡和鍾熠待在一起的時光。
但是容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這樣做,因為貓咖里有很多惦記著自己的客人,有雲叔,自己不能夠就這麼自私地答應下來。
容眠沒有辦法直接答應鐘熠,於是他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雲敏。
當時正在鏟屎的雲敏沉吟半晌,直接關了店。
他把店裡所有正在睡覺的,正在拉屎的,正在乾飯的貓都叫了過來,並且在貓咖大廳的桌子前展開了一次嚴肅的圓桌會議。
上一次開這種陣仗的會議還是去年為了決定貓咖冬季上新的飲品名單,當時的孔三豆和容眠投給了絲襪奶茶,雖然最後這款飲品的銷量並不是非常樂觀。
「我們的同伴容眠最近遇到了一些苦惱的事情。」雲敏說,「他無法抉擇,所以想來問一下大家的意見。」
桌子上的貓咪們都搖了搖尾巴,依舊在被罰拖地的郭氏布偶兄弟也都放下了手裡的拖把。
「第一件事。」雲敏說,「他想要拔掉他的智齒。」
桌子上的貓咪們紛紛面面相覷,有一兩隻搖著尾巴「喵喵」了幾聲表示反對,然後孔三豆一拍桌子,也堅決投了反對票。
「不可以!」孔三豆很生氣地說,「身為肉食動物,我們怎麼可以少掉一顆牙齒?少一顆牙意味著吃飯的速度就要慢掉很多,這會讓我們在自然界中處於非常大的劣勢——」
「可是我們人形吃飯的時候,也用不上後面的那顆牙啊。」郭四瓜慢悠悠地打斷了她,「而且咱們現在又不用天天和別人爭著搶飯,又有什麼劣勢可言啊?」
孔三豆吭哧吭哧說不出話。
「而且牙真的很痛的話,會睡不著覺的。」容眠小聲地說,「不過拔牙也很痛就是了。」
「我個人也傾向於長痛不如短痛,畢竟牙痛真的會很嚴重地影響到生活質量。」雲敏點了點頭,說,「那麼看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出現了,我們現在來看第二個問題。」
「第二件事。」雲敏說,「依舊是我們的容眠員工,他在劇組裡遇到了一位對他青睞有加的顧客,而這位顧客現在提出來,想要做容眠員工的專屬客人。」
孔三豆睜大了眼睛,她猛地轉過臉看了容眠一眼,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客人是誰。
然而貓咖里其他的貓都對容眠投來了艷羨的目光。
「真好啊,只需要陪一個客人會輕鬆很多啊。」郭五葵酸得不行,「有這種高級客人的話,就再也不會被人抱來抱去,而且想睡覺的時候就可以睡覺,想拉屎的時候就可以拉屎……」
容眠也有些驕傲。
他想了想,用鍾熠那天對自己說的話糾正道:「這叫作VIP客人。」
孔三豆是整個貓咖里最捨不得容眠離開的人,她急得在一旁直搓手,最後還是沒有忍住開始潑冷水,試圖讓容眠回心轉意。
孔三豆:「這可是足足一年啊,這就意味著你要陪這個人一整年,根本沒有休息日的……」
容眠說:「可是我拍戲的時候本來就沒有休息日。」
孔三豆頓了一下,又說:「再也沒有人陪你玩了,你的身邊只有他一個人類,沒有別的小夥伴陪你一起吃飯……」
容眠說:「他家裡面有電視機,而且他做飯很好吃。」
孔三豆急了:「那,那他必須要加很多的錢,他把你一個人霸占走了,那些其他喜歡你的客人要怎麼辦……」
容眠說:「他說了,他願意出我所有客人所出價錢總和的十倍。」
孔三豆不說話了。
「所以從目前來看,沒有壞處。」雲敏笑眯眯地說,「容眠在劇組拍戲,如果要回來接客的話,確實有一些不方便。」
「而且如果是包年的話,我們也可以用容眠找到了主人這個理由來通知別的顧客,顧客們應該也就會寬心了。」郭五葵補充道。
孔三豆一時間想不出來可以反駁的理由。
她只能別過臉,很難過地大聲吸了一下鼻子。
郭氏兄弟開始噼里啪啦地敲擊起了計算器。
貓咖的入場費是五十元每位,除去並不會去接客的雲敏之外,一共有十五隻營業的貓咪和一隻孔三豆。
貓咖的入場費包括一杯飲品的費用,價格大約在二十元,這位VIP客人並不會到店,這種情況沒有辦法給飲品,那麼就算三十塊錢三個小時,也就是十塊錢一個小時。
容眠每天拍戲的時間大概是六個小時到十個小時,除去睡覺的時間,就是說一天要陪客五到六個小時……
大家開始熱熱鬧鬧地爭論到底收多少錢才合適,有人說VIP客人就應該要加價,有人說既然人家包年了,就要給一些折扣表示感謝。
雲敏卻笑著對容眠說:「眠子,過來一下。」
容眠跟著雲敏走到了貓咖後的房間裡。
容眠看到了雲敏手裡拿著的一個小書包,裡面裝著容眠最愛吃的凍干貓條化毛膏,平時給他梳毛用的小梳子,還有他最喜歡用的小黃鴨飯盆。
「南瓜窩還是不給你帶了,得給三豆留個念想。」雲敏說,「你愛吃的零食雲叔都給你收拾好了,人形的時候呢,還是要少吃這些,但是如果你想家了,或者拍戲壓力大的時候,還是可以吃一些貓條……」
「雲叔,」容眠看著雲敏,說,「我可以不去的。」
雲敏說:「他對你很好,你也很喜歡他,為什麼不去?」
容眠抿了抿嘴。
「他很奇怪,我明明很早之前就願意給他免費擼的,但是那個時候他並不願意摸我。」容眠有些困惑,「他之前說他不喜歡我接客,可是現在卻又要多花很多的錢,來做我的VIP客人。」
「雲叔,我不明白。」他說。
雲敏若有所思。
「朋友之間也是會有占有欲的。」雲敏笑眯眯地把書包的拉鏈拉上,交到了容眠的手裡,說,「就像三豆捨不得你離開貓咖一樣,也許身為你的朋友,鍾熠也並不希望你去接別的客人。」
「不過,這種占有欲也是要有一定的範圍的。」雲敏說,「如果超出了這個界限,那麼朋友的概念就會變得模糊起來,也許你就要重新思考你們的關係了。」
容眠感覺自己並沒有聽懂雲敏說的話。
「鍾熠不算是我的朋友嗎?」容眠呆呆地問,「那他算什麼,客人嗎?」
雲敏彎了彎眼睛,溫和地對他說:「這就需要你自己去體會了。」
「不過看在他對你很好,而且是想要直接包年的情況下,」雲敏微笑著說,「我們就給他打個折,先收這位客人一個月的體驗費好了。」
***
「先生,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阿姨拿著吸塵器從客房裡走了出來,對鍾熠說,「塵也都吸了,就是最近家裡吸出來了不少的毛,我看不出是什麼,您要不去看一眼……」
鍾熠坐在客廳翻著手裡的劇本,聞言愣了一下,抬起了頭。
「春天來了,應該是外面飄進來的柳絮吧。」鍾熠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只是說,「麻煩您幫忙多掃掃,然後把窗戶都關嚴一些吧。」
阿姨應了一聲,又有些遲疑地看了眼腳下的吸塵器。
這真的能是柳絮嗎?阿姨有些困惑地想,難道是因為最近環境污染太嚴重,霧霾加劇,現在的柳絮都能變成這種黑色的了?
鍾熠有點兒心不在焉。
那天容眠雖然很明顯地露出了鬆動的表情,卻沒有直接一口答應下來,鍾熠知道,這人的心裡肯定還是掛念著他的那位恩人老闆的。
劉圓豐給了容眠一天的假,鍾熠今天又正好下午都沒戲,容眠說他要回去問問他的老闆,鍾熠答應了,但是一顆心又控制不住地懸了起來。
他怕這孩子耳根子軟,被公司洗腦幾句就又被帶著跑了,於是在容眠出門前,鍾熠很有心計地來了一句:「你要吃我說的那家冰激凌嗎?」
鍾熠看到容眠的眼睛亮了一下。
容眠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那天鍾熠提到的口味,明確點了幾個出來:「我要吃牛奶的,花生的,芒果的。」
「還有你說的那個臘肉味的。」容眠很憧憬地問,「可不可以麻煩你問一下你的朋友,能不能稍微多加一點肉啊?」
鍾熠尋思這人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見外。
後來連冰激凌外賣都送到了,容眠還沒有回來。
冰激凌店確實是鍾熠的一個餐飲行業的朋友開的,只是那天鍾熠為了在診療室里分散容眠的注意力,自己無中生有了不少奇怪的口味。
鍾熠點了牛奶味和花生味,又下單了幾顆芒果,自己在廚房裡手動做成了一份芒果口味的。最後臘肉味兒的鐘熠實在整不出來,決定乾脆一會兒就直接告訴容眠賣沒了。
忙活完的鐘熠坐在了沙發上,開始思考自己這回究竟做得是對是錯。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沒有這種世俗的欲望,只是單純地心善想幫這個孩子,當時也鐵了心地想和容眠保持距離的。
結果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鍾熠萬萬沒想到反倒是自己提出的這最後一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小丑竟是他自己。
門鈴響了,阿姨把門打開,鍾熠就看見容眠背著一個小書包,乖乖地在玄關處站著。
容眠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冰激凌。
鍾熠咳了一聲,別過臉說:「過來吃吧。」
容眠第一口吃得有一些急。
他一時間被冰得嘴巴都合不上,捂住嘴緩了好一會兒才咽了下去,隨即便睜圓了眼睛。
鍾熠確實沒有騙自己,牛奶味的真的很香很好吃。
雲叔曾經叮囑過,貓咪形態時候的他們是不可以吃牛奶製品的,因為小貓咪的腸胃比較脆弱,而且會乳糖不耐。
這麼一看,人形時雖然要多吃很多的蔬菜,但是也可以吃很多別的貓形時不可以吃的食物。容眠感到有些高興。
容眠害怕冰激凌化掉,一勺接一勺地吃得很快,吃得唇瓣上都沾著奶漬。鍾熠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狀似漫不經心地開了口:「你老闆……他怎麼說?」
容眠「嗯」了一聲,他心情很好地放下勺子,對鍾熠說:「雲叔答應了。」
鍾熠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沒有別的條件?」鍾熠遲疑道。
容眠搖了搖頭,咬著勺子說:「價錢的話,雲叔說,你先給我五百就可以了。」
鍾熠愣了一下:「多少?」
容眠給他比畫了一個「五」的手勢,重複道:「五百。」
容眠並沒有注意到鍾熠的表情,因為他滿心滿眼的都是桌子上的冰激凌球。
他低下了頭,放下了手裡已經吃乾淨的紙碗,猶豫了一下,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去挖手邊花生口味的冰激凌球。
鍾熠半天沒說話。
五百萬啊。
鍾熠沉吟,這是一個很聰明,很狡猾的數字,是一個明顯要高於這孩子此刻的身價,但自己現在又確實可以掏得出來的數額。看得出來,這人的老闆確實是個能夠拿捏人心,而且有備而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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