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眠找酒店的前台要了濕紙巾,把沈妍的項鍊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下。
正好孔三豆也換好了衣服跟了過來,於是他們小心翼翼地護著這條七八萬塊錢的項鍊,一起去敲了沈妍的房門。
寶貝失而復得的沈妍高興得不停道謝,直接從妍妍大禮包里扒拉出了所有的零食,送給了他們。
容眠晚上吃螃蟹吃得很飽,於是就叫孔三豆拿走了。
孔三豆高高興興地抱著零食回房開餐了,容眠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剛剛把鍾熠一個人留在了餐廳里。
容眠回到了餐廳,發現鍾熠已經離開了。
容眠和鍾熠的房間是在對門,容眠推測鍾熠應該已經回了房,於是他坐電梯回到自己房間所在的樓層,果然在走廊的另一頭看見了鍾熠。
容眠走到鍾熠的身邊,問:「你忘記帶房卡了嗎?」
鍾熠似乎是頓了一下,半晌才抬起眼:「我有話想對你說。」
容眠感覺鍾熠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太對,但是他「哦」了一聲,還是很乖地把自己的房門打開,讓鍾熠進來。
「你想喝飲料嗎?」容眠問,「這個酒店很大方,飲料都是免費的,雖然我不愛喝汽水。」
鍾熠說:「不用。」
容眠抿了抿嘴。
他轉過身,盯著鍾熠的臉思考了一會兒,半晌走到了他的身側,仰起臉,輕輕地親了親鍾熠的臉頰。
鍾熠頓了一下,卻還是一直沒有說話,容眠感到有一些無措。
「……下回我可以剝螃蟹給你吃。」容眠猶豫了一下,又說,「雖然我不是很會,但是我可以學。」
鍾熠搖了搖頭。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對上了容眠的眼睛。
「我剛才,其實在海灘上看到你了。」鍾熠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我聽到你管那條黑柴,叫,叫……」
容眠安靜了一瞬間,然後輕輕地「啊」了一聲。
他說:「還是被你發現了啊。」
容眠的這句話一說出口,鍾熠是真的感覺自己從頭到腳的血液都跟著涼了下來。
「不過如果是你發現的話,其實也沒關係的。」容眠說,「就是你看見的那樣,三豆是黑柴,她的嗅覺很厲害,沈妍身上有很重的香水味,所以她找得也很快。」
剛才孔三豆先是記住了果凍包裝袋上殘留的沈妍的香水味,然後在海灘上遛了一圈,根據氣味大致鎖定了一個區域。
她打了電話給容眠,然後在椰子樹下偷偷地變回了狗形,又繼續用狗鼻子精準地定位搜索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就成功在沙灘里將那條項鍊刨了出來。
雖然鍾熠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貓,但是容眠並不知道孔三豆願不願意暴露她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當時的他還是選擇了瞞住鍾熠,自己一個人去找了孔三豆。
不過沒想到還是被鍾熠發現了。
屋內只開了一盞吧檯燈,光線有一點昏暗,鍾熠半天沒說話,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空白。
於是容眠小聲地問:「你還好嗎?」
鍾熠真感覺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就是這世界瘋了。
他人麻了。
「不是,這麼大個人,」鍾熠感到荒謬,他覺得自己呼吸都開始發涼,用手比畫了一下,「怎麼,怎麼能一下變成這麼大的一隻狗子?」
容眠有些鬱悶地看著鍾熠的側臉,小聲地說:「她想變的時候就可以變啊。」
鍾熠又是很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氣。
鍾熠:「那,那她天天吃什麼?」
容眠:「三豆不挑食的,她就連蔬菜也可以吃很多,她最愛吃的可能是排骨肉,不過她也很喜歡喝水。」
鍾熠:「那她……現在用兩條腿走路不彆扭?」
容眠茫然地盯著鍾熠的臉看。
鍾熠也意識到自己現在說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別過臉,半晌又大喘了一口氣,說:「我需要一些時間。」
容眠沒有想到鍾熠會接受得這麼困難,他感到無措。
鍾熠雙手捂額痛苦地繼續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又抬頭問了一句:「那你知道這事兒,有多久了?」
容眠想了想,說:「我和三豆認識三年了。」
鍾熠停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那你算是……她的主人?」
容眠愣了一下:「當然不是,我們是朋友。」
「主人」這個身份對於小動物而言真的很重,意味著一輩子的責任和照顧,況且容眠自己本身也是小動物。
他覺得鍾熠問出這樣的話真的很奇怪,也很反常。
鍾熠的表情實在是太古怪了,容眠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以為鍾熠有可能是怕像孔三豆這種體形稍微大一點點的狗狗,頓時心下瞭然。
「三豆性格很好的,她平時很少會變回狗形,而且她已經完全習慣了人形的生活,並不會咬人的。」容眠對鍾熠說,「你不要怕。」
鍾熠頓了頓,說:「我知道。」
鍾熠看得出來孔三豆這姑娘做事兒踏實,對容眠也好,天天都是一副憨憨的樂呵呵的樣子,肯定是不會有什麼壞心思的。
只不過這種超自然的事兒,如果不是昨天和今天被自己親眼見著了,鍾熠一時間確實是很難以接受的。
鍾熠不僅感覺自己初高中的生物全白學了,甚至有一種自己前半輩子白活了的感覺,他實在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鍾熠感覺自己現在看什麼都不對勁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床頭的檯燈會不會也在某天變成個什麼肌肉猛男,然後對著自己說「早上好天亮了你可以把我關掉了」。
鍾熠抬眼對上了容眠的眸子,心這才跟著漸漸靜了下來。
只是時間問題。鍾熠想,估計容眠當時可能比自己還感到難以接受,這現在不也適應得好好的,自己只不過也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消化一下罷了。
容眠很耐心地等待著鍾熠緩過勁兒,只不過拍了一整天戲的他難免有些疲倦,於是容眠捂住嘴,偷偷打了個哈欠。
鍾熠這才啞著嗓子說:「……你去睡吧,我先走了。」
容眠輕輕地「嗯」了一聲。
但是他還是站著沒動,很耐心地盯著鍾熠的臉看,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鍾熠頓了一下,低下頭,親了一下容眠的嘴巴。
容眠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這才對鍾熠揮了揮手,小聲地說了一句「晚安」。
鍾熠緩慢地走出屋子,拉上了門。
他感覺這麼一個親親的治癒力好像還真的不小,他冰涼的手腳也漸漸地有了些熱度,整個人也總算慢慢地緩過了勁兒。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鍾熠還是有些頭皮發麻。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鍾熠總是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只不過鍾熠現在的腦子實在是亂了套了,他一時間說不出哪裡不對,也想不到究竟是哪裡不對,他知道自己需要趕緊去睡一覺。
鍾熠皺著眉,又看了一眼容眠的房門。
他喃喃自語:「……哪兒不對呢?」
***
沈妍飾演的人民教師其實是這整部劇的幕後大boss,今天的鐘熠在拍一場和她對峙的重頭戲。
這幕戲根本沒有容眠的事兒,於是孔三豆帶著容眠高高興興地找了一棵掛滿椰子的椰子樹,心癢難耐地想摘一顆嘗嘗看。
但是樹太高了,人形爬樹又很困難,於是他們倆最後還是原地坐下,退而求其次地玩起了沙灘上的沙子。
孔三豆費了老大勁堆了一個表面崎嶇的半球體出來,叫容眠去猜是什麼。
容眠努力辨認了一會兒,說:「是籃球。」
孔三豆很沮喪:「我明明堆的是雲叔的臉。」
他們倆意識到彼此可能都缺了一點兒藝術天賦,於是還是選擇了坐在樹蔭底下,開始看鐘熠和沈妍拍戲。
容眠想了想,還是把昨天鍾熠發現孔三豆是黑柴的事情告訴了她,孔三豆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表示沒有關係。
然而容眠想起鍾熠昨晚不太對勁的狀態,還是感到有一些茫然,以及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感。
鍾熠的這幕戲也剛好收了工,他隔著老遠對上了容眠的視線,正準備朝他走過來的時候,一個工作人員突然半路攔截住了鍾熠,對他說了些什麼。
容眠就看見鍾熠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跟著工作人員走遠了。
容眠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沈妍就偷偷摸摸地把容眠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組裡其他在場的配角、導演組、群演,還有大部分的工作人員,除了鍾熠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沈妍開始說話,容眠這才知道鍾熠剛才是被故意支走的,因為明天就是鍾熠的生日。
大家決定明天收工的時候給鍾熠唱個生日歌,沈妍已經把蛋糕給買好了,計劃著全劇組的人一起給他一個驚喜。
容眠暈乎乎地聽他們講了半天鮮花蛋糕還有禮物,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明天對於鍾熠而言,會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小動物其實是沒有過生日這個概念的,在貓咖里的時候,大家的生日都是按照被雲叔帶回來的日期來過的。
壽星公當天擁有可以不用營業的特權,可以睡一天平日裡只有雲叔才可以睡的小吊床(因為體重超限,孔三豆除外,但是她會額外獲得一次去公園玩球的機會),並且會在晚餐的時候獲得一個插著彩色小蠟燭的頂級貓罐頭。
不過容眠知道人類過生日的時候,是需要送上一份禮物的,但是他完全沒有給鍾熠準備,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送一些什麼。
於是容眠回到了房間裡,給雲敏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
容眠先是給雲敏看了窗外的海和椰子樹,還有酒店迷你吧里免費送的飲料。
「雲叔,鍾熠要過生日了。」容眠說,「可是我不知道我要送他些什麼。」
屏幕那端的雲敏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容眠自顧自地又說了很多:「這裡的海里很多魚,我可以捉一些送給他,可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歡魚,或者我可以叫三豆給他摘一個椰子,可是這就不是來自我的禮物了——」
「眠子,」雲敏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了容眠,「我想先和你確認一個事兒。」
容眠呆了一下,說好。
雲敏猶豫著開了口:「你當時和鍾熠說的,VIP客人的價格,是多少來著?」
「你告訴我可以給他打折的,所以是五百一個月。」容眠似乎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這裡,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雲敏,問,「他當時和我說會給你轉過去的,是給少了嗎?」
雲敏的表情又變得複雜起來。
「不是少了。」雲敏深吸了一口氣,「是多了。」
「哦。」容眠想了想,有些高興地說,「也許他想提前多支付幾個月的——」
「不。」雲敏搖頭,「他給了五百萬。」
容眠愣住了。
「五百萬啊,寶貝,雲叔這幾天一個踏實覺都沒睡著過。」雲敏嘆息著說,「我聯繫不上鍾熠本人,前兩天打電話問過他的助理,但是怎麼和她解釋都沒用,那姑娘就是說沒有轉錯。」
「我說鍾熠絕對絕對轉多了,叫她去和鍾熠本人確認一下,結果助理最後和我說是因為鍾熠欣賞你喜歡你,所以他願意給你這麼多。」雲敏頓了頓,「可是這錢……實在是多太多了。」
「你在雲叔心裡確實是無價的。」雲敏又嘆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但這是五百萬,咱真的不能收。」
容眠呆了很久。
五百萬是什麼概念?五百萬可以買很多頂級的貓罐頭,可以把貓咖里的所有窗戶都換上雲叔最喜歡的高檔窗簾,可以多開好幾家貓咖分店,還可以直接給孔三豆買一台她一直很想要的跑步機。
甚至可以買幾十條沈妍昨天差點丟了的項鍊。
容眠不是很會算數,但是當時他和鍾熠說的價錢是五百一個月,五百萬的話,就是一萬個月。
那就是一輩子的意思。
「雲叔,」半晌容眠輕輕地說,「我知道了,我會和他說的。」
容眠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鍾熠在容眠心裡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知道鍾熠是自己的VIP客人,但事實上,鍾熠在容眠心裡的分量遠遠要比那些普通的客人重得多得多。
同樣是重要的人,雲敏在容眠的眼中就像是一個長輩,但是鍾熠在容眠的心裡,卻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角色。
鍾熠是一個別彆扭扭,卻又很溫柔善良的人。
容眠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情愫,他只知道,他很喜歡鍾熠給自己剝的螃蟹鉗,喜歡鍾熠給自己做的餛飩和小香腸,也喜歡和鍾熠親吻的感覺。
他就是很喜歡鍾熠。
流浪貓天性敏感警惕,很難馴服也很難認主。但是如果鍾熠希望自己來陪他一輩子的話,容眠感覺自己是願意答應他的。
容眠知道自己要送鍾熠什麼東西了。
「雲叔,你還記得你之前給我買的那個鈴鐺項圈嗎?就是……我一直不願意戴的那一個。」容眠小聲地問,「你可以……給我加急寄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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