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眠茫然了一會兒,然後他開始感到高興。
因為這是容眠第一次聽到鍾熠親口對自己說,他也喜歡自己,而這句話對容眠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至於鍾熠後面說的那一大堆的話,容眠感覺自己好像懂了,又感覺自己好像沒懂。
雖然他並不明白鍾熠為什麼會看起來這麼嚴肅,但容眠感覺自己也可以隱約理解鍾熠話里的意思。
像他們這樣有了化形能力並且開了心智的貓咪,都有一定的自制力,因此貓咖里的小公貓,目前還都是完完整整的狀態。
但是小動物的天性是刻在骨子裡的,所以哪怕大家都變成人形活動了,每當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時,郭五葵也會經常拿著掃把站在貓咖店門口,眼巴巴地盯著外面經過的流浪小母橘看上很久很久。
容眠對於配偶的概念有一些模糊。
在他的認知里,他只知道有了配偶以後,好像就可以給彼此舔毛,然後可以一起覓食,還可以在冬天的時候縮在一起睡覺。
只不過容眠在流浪的時候,連自己的溫飽都顧不上,後來變成人之後,每天就是和孔三豆窩在一起看清宮劇。
再後面又開始學習拍戲,然後試著接第一部戲……容眠的社交圈一點點緩慢地擴大,他的生活也變得充實起來,所以他很少會思考關於伴侶的問題。
容眠沒有想到鍾熠竟然會先想到了交配這一層。
雖然鍾熠並沒有蓬鬆的毛髮和尾巴,而且自己和他好像都是雄性,容眠並不是很清楚這種特殊情況究竟要如何進行交配,但是他覺得只要對象是鍾熠的話,自己就沒有任何理由說出拒絕。
鍾熠是一個很出色的人類,他有著優越的外貌和身材,而且他很有能力,演戲很好,做飯好吃,對自己也很溫柔。
容眠覺得如果是鍾熠來當自己的配偶的話,那麼他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伴侶。
容眠這邊已經開始構思起他和鍾熠的未來了,他想得沉迷而投入,所以低著頭,一直沒有說話。
然而鍾熠卻以為容眠這是在猶豫的意思。
鍾熠深吸了一口氣,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些話可能太直接了一些。
但鍾熠知道,他只有把這些話說到最清楚最明了的地步之後,容眠才能明白現在擺在兩人面前的問題。
從容眠的角度來看,自己剛才說的那段話可能確實有些令人費解,鍾熠也願意給他時間來消化。
於是鍾熠沉默少時,對容眠說:「你先自己好好想一想,不用著急。」
「等你想明白了,再來和我聊吧。」他說。
容眠盯著鍾熠的臉看了一會兒。
半晌他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抬眼看著鍾熠,小聲地說:「我知道了。」
容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
下周貓咖就要迎來第一次甜點上新了,雲敏準備了一個很隆重的試吃會,來看看大家對於新品咖啡慕斯口味上的意見。
除了是貓咖的擁有者之外,雲敏同時也是他們共同的經紀人。
於是在試吃會結束之後,雲敏宣布了一下所有人下個月的行程安排,然後根據每個人的想法再去進行更多的調整。
雲敏當年流浪的時候身體落下過病根,所以直到現在也一直需要吃藥調理。但是除了貓咖老闆這一身份之外,他對經紀人的這一職務也很上心,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極致負責。
郭五葵和郭四瓜因為年齡還小,所以目前只是專門在店裡掃地端水,其他的貓咪會在平時兼職模特,容眠則是店裡出來的第一個演員咪。
雲敏很疼容眠,容眠當時學習演戲,雲敏給他找了很好的老師教他,又通過自己的人脈,幫他盡力挑到了好的資源。
容眠第一部小網劇上線的時候,店裡的小電視兩個月都被雲敏強制循環播放這一部劇,這導致每天在大廳掃地的郭氏兄弟最後都快能把台詞倒著背下。
每當容眠遇到了大事或者是緊急的事情時,他都會選擇和雲敏先聊一聊。
今天也是一樣,容眠在幫雲敏洗甜點碟的時候,先是聊到了洗碗機,然後不知道怎麼的,話題又落到了鍾熠的身上。
「雲叔,」容眠抿了抿嘴,對雲敏說,「其實我很喜歡鍾熠。」
雲敏並不驚訝,只是微笑:「他確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類。」
容眠「嗯」了一聲,又說:「鍾熠說,他也很喜歡我。」
雲敏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那很好啊。」
容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而且鍾熠還說,他對我的喜歡,是想和我交配的喜歡。」
雲敏突然不說話了。
「我也很喜歡鍾熠,所以我想讓鍾熠當我的配偶。」容眠很高興地放下了手裡的盤子,說,「你一定要幫幫我,雲叔。」
***
網劇的拍攝即將收尾,鍾熠也即將殺青,因此他這兩天要格外繁忙一些。
拍攝忙碌是一回事兒,鍾熠這兩天自己的心裏面,也一直都有點兒不是滋味。
因為自從那天的對話過後,容眠就再也沒有主動找鍾熠要過一次親親,而他也再沒有主動和鍾熠聊過。
鍾熠那天自己確實說了會給容眠思考的時間,所以他也不能上趕著去催,只能等著容眠想明白了,然後再主動來找自己聊。
但是等待真的很煎熬。
他們還是像之前一樣相處,拍戲講本,在片場吃午飯,然後一起回家做晚飯,看鑒寶節目,再對彼此說晚安。
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相處模式,只不過是少了親吻的新版本。
鍾熠這兩天心裡煩悶,只能用手機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趁著每天在片場休息時候的間隙,鍾熠開始在某乎上偷偷地查看起了養貓攻略。
看了會兒別人家的主子,放下手機之後,鍾熠就會跟著愣一會兒神。
然後他就不由自主地打開某寶,瀏覽起了各種樣式的逗貓棒貓薄荷貓抓板,最後猶豫了一下,甚至把一個幾千塊錢的電動貓廁所給加進了購物車。
加完之後鍾熠才想起來,容眠這種情況好像並不是很需要貓砂貓廁所這種東西,但看圖片,又覺得實在是可愛,於是最後還是一同下了單。
錢花完了之後就是無盡的空虛。
於是鍾熠又開始忍不住想再看看那些小貓撒嬌小貓打滾的視頻,可是理智又在心裡一直勸說他千萬別看,畢竟某隻小黑貓未必以後就會是他的。
鍾熠心裡痒痒,痒痒完又開始擰巴,擰巴完又開始感到酸澀。
但是鍾熠心裡也清楚,現在的這一步無論如何都是要走的。
他自然可以給容眠想要的親親,但是如果容眠對感情一直懵懵懂懂,對自己壓根並不是那個意思的話,那自己這麼做了就叫占了人家便宜。
鍾熠心裡的那道坎兒是實在過不去的。
然而更糟糕的是,鍾熠感覺容眠好像開始躲自己。
這幾天收工之後,容眠會說貓咖里有事情,並在承諾自己不會接客之後和孔三豆一起離開,一連五天,他沒有一天晚上是十點之前回來的。
於是鍾熠這幾天也沒了做飯的心思,每天晚上都點了外賣來湊合。
打開冰箱放剩菜的時候看見放在上層的香腸培根,鍾熠就會感到堵心得要命。
不過容眠到家的時候,看起來似乎又是真的很疲憊,然而神色的疲憊里又好像隱約帶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鍾熠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第六天的時候,容眠又說他晚上要回貓咖去幫忙,會晚一些回家,鍾熠心中再鬱結,最後也只能沉默後答應。
鍾熠當晚又恰好有一場夜戲,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他站在門口,估摸著容眠今天應該會比自己要早到家一點,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和這人好好地聊一聊。
然後鍾熠打開了門,卻發現客廳亮著燈,而容眠本人正蜷縮著窩在沙發上,合著眼睛,看樣子是已經睡著了。
然而他身上穿著的不是平時那件松松垮垮的寬大睡衣,而是一套看起來有些正規的白色的西裝。
鍾熠遲疑了一下,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穿著西裝的男孩蜷縮在沙發里,他先是幅度很小地動了一下,然後便有些懨懨地睜開了眼。
蒙了一小會兒之後,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鐘熠,容眠的表情又在瞬間變得驚喜了起來。
容眠對鍾熠說:「你回來了。」
鍾熠「嗯」了一聲。
鍾熠說:「我有話想和你——」
「鍾熠,」容眠說,「我有話想和你說。」
容眠的臉頰有一些紅,他的眼睛很亮。
為了自己的第一次求偶儀式,容眠做了很多的準備。
他洗了澡,特地用了托雲叔買的甜橙味的香波,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味道和鍾熠身上的柑橘氣味相近,從而來提高求偶的成功率。
又換上了只有自己之前試戲時才會穿上的西裝,然後對著鏡子,把頭髮仔細地梳好。
容眠想了想,又怕會有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特殊情況發生,於是最後甚至把尾巴也變了出來,把尾巴上的毛髮也認真地梳洗了一下。
只不過他昨晚興奮得沒有睡著,鍾熠今晚又一直沒有回家,加上拍了一天的戲,容眠感到疲憊,便在等待的時候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但是計劃好了的流程和要說的話,容眠已經爛熟於心,所以此時的他充滿了信心。
於是容眠對鍾熠說:「你坐下。」
鍾熠遲疑了那麼一下,然而容眠的表情很堅定,於是鍾熠停頓少時,還是緩慢地坐在了容眠身側的位置上。
「你那天說,等我想明白了就可以找你聊。」容眠說,「我感覺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鍾熠一怔,半晌他「嗯」了一聲。
「我喜歡給我貓條吃的客人,也喜歡給我煎香腸的你。」容眠很認真地說,「但是我想了很久,我對你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我很討厭吃蔬菜,所以在認識你之前,三豆一直都很擔心我以後會得奇怪的病,她說我這樣會營養不良。」容眠說,「可是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可能反而有一些營養過良,因為只要是你做的東西,哪怕是加了胡蘿蔔碎的餛飩,我也願意全部吃掉。」
「所以我想,我之所以會喜歡那些客人,是因為他們會給我貓條吃。」容眠看著鍾熠,「但是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給我做的香腸培根和餛飩,只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而已。」
鍾熠呼吸一滯,然而容眠又很認真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鍾熠,」他說,「我沒有剛出生時候的記憶了,但是雲叔說,我的年齡換算成人類的年齡,應該是二十二歲左右。」
「只不過我們在可以化形之後,壽命的長短和衰老的速度就會變得和人類一樣。」容眠說,「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是可以陪你很久很久的。」
「我很愛乾淨,人形的時候每天都會洗澡,貓形的時候也會把毛髮都梳理得很好。」容眠想了想,又很認真地說道,「我的貓形體重有七斤,雖然不是很強壯,但是我打架很厲害,我可以撓禿比我重好幾斤的公貓。」
「所以我可以保護好你。」容眠說。
「我會抓鳥和抓魚,還有飛蟲和蝴蝶。」容眠耐心地繼續補充道,「雖然我賺的錢沒有你多,但是我已經攢下一些了,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拍戲了,我就把我一半的存款給雲叔,剩下的全都給你,咱們可以一起去海邊住。」
「我現在已經會煎香腸、培根、雞蛋還有煮西藍花了,餛飩我還不會包,但是我可以學。」容眠說,「我還可以天天抓魚給你吃,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然後鍾熠就看著容眠的表情呆滯了一瞬,那明顯是一副突然忘詞的神情。
「……為了拍這部戲,我還特地去學了人類的化學和數學知識。」容眠開始艱難地絞盡腦汁,道「雖然數學對我而言有一些難,但是我會背元素周期表的前三行,還知道一些簡單的化學式反應式……」
容眠就這樣笨拙地,一個一個地開始列舉起自己身上的長處,像是孔雀開屏一樣,對著鍾熠炫耀著自己身上每一根漂亮的羽毛。
鍾熠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他在幹什麼。
然後容眠又說:「雲叔說,人類在求愛的時候,都很喜歡用玫瑰花來表示愛意。」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聞到這種花的氣味,鼻子就會很癢,會一直打噴嚏。」容眠說,「所以我想送你一些別的東西。」
沒有鮮花可以送的容眠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環狀的東西,他小心地捧在手心裡,然後抬起了眼,安靜地盯著鍾熠的臉看。
不是戒指,是項圈。
鍾熠認得出這個鈴鐺項圈,就是在自己畢生難忘的三十歲生日那天,容眠坐在酒店的床上,戴在脖子上的那個項圈。
容眠當時想讓鍾熠來當自己的主人的。
可是現在看來,主人有可能並不是一個最恰當的角色。因為主人聽起來更像是一個支配者或者控制者,而鍾熠從來都是以一個平等的姿態來對待自己的。
他從來都不會去要求或者命令自己,而是會耐心地詢問自己的意見,他溫柔而彆扭,從始至終都在尊重並關懷著自己。
容眠覺得成為伴侶更適合他和鍾熠現在的情況,因為這是一個對等的,羈絆更深的,而且更加親密的關係。
「我很喜歡你。」容眠說,「雖然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遍了,但是我現在想再和你說一遍,以後我也會繼續對你說很多很多遍。」
容眠低下頭,看向了自己手裡的項圈。
而這一次,容眠終於有勇氣抬起手,把項圈捧到鍾熠的面前。
只不過這次他問的是:「鍾熠,你願意做我的配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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