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漫步至一株蒼勁古松之下,此松巍峨挺拔,高達十餘丈,枝葉扶疏,蔚為壯觀,顯然是周遭林木之冠。他昂首望向蒼穹,眸光穿透層層疊疊的翠綠,似欲觸及雲端。隨後,但見他身形一展,猶如旱地忽生翠竹,輕盈飄逸,宛若飛燕掠波,足尖輕點於枝椏之上,數度騰躍,便已凌於樹梢之巔。
立於這絕頂之上,應龍極目遠眺,但見群山如黛,層巒疊嶂,連綿不絕,隱現於縹緲輕紗般的薄霧之中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卷,又似九天之上遺落的仙境。眼前綠意盎然,蔓延至三四十里開外,滿目翠色慾滴,生機勃勃。其間,數條小徑蜿蜒穿梭於山林間,若隱若現。
此情此景,確是令人心曠神怡,然應龍心中卻暗自思量:日已偏西,時已過晌午,若再不加快步伐,恐夜幕低垂之時,唯有這茫茫林海為伴,屆時露宿山野,雖可聆聽風吟月唱,別有一番野趣,卻非他此刻所願。
念及此,他收回那投向天際的目光,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顫,仿佛融入了周遭的清風之中,瞬間化作了一抹流光,輕盈而不失威儀。只見他足尖輕點虛空,未觸地而身形已穩,轉瞬之間,已悄然降落于堅實的大地之上。四周景致依舊,唯余他一人,立於原地,衣袂隨風飄揚,仿佛自九天之外歸來,帶著一抹超凡脫俗的仙氣與從容不迫的風度。
可等了一刻有餘,還不見斐危跟上來。不過想到即便是斐危束手靜佇原地,那數名盜匪又豈能撼其分毫?是以,此間憂慮,實屬多餘。
果不其然,未及半盞茶的功夫,斐危便悠然自得,步履輕盈地踱步而來。其態若閒雲野鶴,仿佛世間紛擾皆似浮雲掠影,唯余他一人,悠然自得於這方天地之間。
「你可是將那群匪徒盡數誅滅了?」應龍上前詢問道。
斐危聞言,白了應龍一眼:「我豈是那等嗜殺之人?還下不去那個手,僅是將那群宵小逐一懲戒,施以拳腳之刑,令其知曉世間尚有公道。隨後,我又將他等衣衫剝去,赤條條以衣結繩懸於樹梢之上,以示警戒。至於那為首的虬髯大漢,白長了一對招子,空有一身蠻力,卻無半分智謀,見我如此神武,竟還敢妄動刀刃,逞兇鬥狠,實屬自取其辱。因此,我額外打斷了他兩條腿,令其銘記此番教訓,日後不敢再為非作歹。」
聞聽此言,應龍竟面露失望之色,輕嘆道:「我還以為大名鼎鼎的肥遺神獸會直接吞吃了他們呢。」
「我又不是那茹毛飲血的凶獸,用不著吃人以求果腹?你看他們的形貌,衣衫襤褸,面有塵垢,豈是能入口之物?再者,世間珍饈佳肴何其多,又何苦委屈自己吃人呢?」斐危流露出幾分不屑與清高。
應龍伸了個懶腰,有心試探斐危,說道:「你若不以雷霆手段斬草除根,他們必然又會肆行欺凌弱小,無辜百姓何以安身立命?斐危大善人不是說要以庇護弱小為己任,如今豈可坐視不理,任由惡行蔓延?」
「除卻那虬髯兇徒,自是首惡當誅,然其餘眾人想來皆系周遭良家漁民,本是依水而居,捕魚耕海,生活恬淡。不料天降橫禍,遭劫掠之災,家園盡毀,生計無著,方有此等無奈之舉,遁入山林,淪為草莽。試想他們家中,或有稚子嗷嗷待哺,淚眼相望;或有雙親白髮蒼蒼,倚門而望,皆需倚仗其肩,以度時日。故此,我輩當懷悲天憫人之心,念及人間煙火情長,不妨網開一面,留他們一線生機,以期將來能重歸正道,再續漁歌互答之景。」
此番斐危之答,實乃出乎應龍預料之外,他故作誇張的訝異之色,挑眉問道:「斐危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昨日被何方高人奪舍了?抑或是脫離龍淵島的束縛,終得解脫於日日魚鮮之單調,於大荒廣袤間,品嘗數日人族佳肴,致使心竅頓開,悟性飛躍?」說著,其手抬起,欲撫摸斐危頭頂。
斐危眉頭微蹙,身形似流水般輕盈一閃,巧妙地避開了應龍探來的手,瞪著他,說道:「你這無賴浪子,天天就知道說胡話拿我尋開心。」
應龍聞之,非但不惱,面上笑容更甚,悠然回應道:「此番行程,千山萬水,迢迢遠路,唯你我二人並肩而行。試想這漫漫旅途,若無人相伴左右,談笑風生,豈不是單調乏味,寂寥難耐?再說,我若不與你調笑,此間還有他人可說笑,難道去尋那孤魂野鬼?」
觀應龍嬉笑不絕,斐危心中微嘆,眉頭輕蹙,嫌其聒噪之音擾了心神,於是想藉此岔開話題,便正色而言道:「好了,好了,言歸正傳吧,時至此刻,估摸著再有一個多時辰太陽就該落山了,我等今夜餐食該如何解決?又當夜宿於何處?」
應龍見好就收,「餐食之事,倒也不難解決。此山林間,野獸禽鳥穿梭其間,生機勃勃。我等只需略施身手,捕獲其一二,再加以薪火烤炙,便可果腹。可這夜宿之所,卻成難題。方才我立於樹梢之巔,極目遠眺,但見周遭三四十里之內,人跡罕至,唯余蒼茫。今夜,恐怕不是蜷縮於草木之間,便是尋覓一粗壯枝杈,藉以棲息。不過仰望星河,聆聽萬籟,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你以為如何?」
聞及可炙烤野味以充飢,斐危頓感飢腸轆轆,腹內不由自主地響起一陣低沉而悠長的咕嘟之聲,雖細微卻清晰可聞,即便是身旁的應龍也忍俊不禁,耳中分明捕捉到了這細微的響動。斐危面色微紅,略顯尷尬,雙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腹部,試圖掩飾這份突如其來的窘迫。
應龍會意一笑,言語間帶著幾分戲謔與寵溺:「既是如此,我這便施展身手,打只肥美獵物來,好好餵飽你這隻貪吃的餓鬼,免得你肚子叫個不停,夜間擾了清夢。」說罷,他腳下一點,猶如獵豹般敏捷,瞬間沒入了密林深處。
鬱鬱蔥蔥之中,應龍駐足而立,雙眸輕闔,凝神諦聽,周遭萬物之息,皆化作涓涓細流,匯入心海。百丈之內,翠林深處,不知名之鳥雀於枝頭歡歌,其聲嘰嘰喳喳,不絕於耳;飛鼠則於古木軀幹間輕盈穿梭,以其尖喙利爪,勤勉地開鑿著藏匿之所;更有小青蛇,身披碧翠鱗甲,於落葉鋪就的黃金道上蜿蜒遊走,其行如絲,悄無聲息。
原本這山林頗為靜謐,此時卻顯得熙熙攘攘生機盎然。然則,此間生靈雖繁,各有其趣,卻非他心中所念。這些山間小獸難藏佳肴之量,此外就算捕捉到了,亦無烹飪之法以盡其味,需得深入更幽遠之境。
正當此刻,一頭如犬般大小的野獸驟現,悍然闖入應龍的感知範圍。應龍心中暗自竊喜,暗道:「此乃天賜良機,正合我意!」旋即,他身形未動,僅以袖風拂過身側古木,輕巧地折下一截尺余之細枝,其色青翠,看似細弱無韌。應龍凝神聚氣,匯聚周身渾厚真氣,小心注入那細枝之中。霎時間,那細枝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由柔轉剛,變得筆直如箭,周身繚繞著一抹淡淡的螢光。
繼而,應龍心念一動,以念為引,驅動那枝條化作一道流光,其速之快,似百斤強弓滿弦而發,猛然釋放,勁矢脫弦而出,直擊那野獸。
那野獸感官敏銳異常,忽地發出一聲低沉而痛苦的哼鳴,似是預感到了滅頂之災的逼近,欲要倉皇遁逃,卻猛然察覺後腿已被應龍那蘊含真氣的枝條深深穿透,牢牢地釘縛於樹幹之上,猶如囚徒被鎖鏈禁錮,動彈不得。其心中焦慮如焚,眼中滿是無助與絕望,身體與四肢奮力掙扎,卻只是徒勞無功,非但無法掙脫,反而加劇了那份束縛的枷鎖之感,令其痛苦不堪。
萬般無奈之下,野獸只能仰天長嘯,其聲悽厲而悲慘,迴蕩於林間,引得四周鳥雀驚飛四散。
眼見一擊中的,應龍與斐危心中不禁喜悅湧起,二人輕盈幾個跳躍,瞬息間已飄然落至那野獸之旁。但見那野獸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其形態頗似豚豬之憨態可掬,然其毛色卻非凡,渾身赤紅如火,猶如天邊最艷的丹霞。野獸之目,圓睜如銅鈴,滿含恐懼之色,光芒閃爍間透露出求救無門之絕望,鼻息間噴薄而出的熱氣,更添幾分淒楚與無助。
應龍凝視此獸,心中犯了難,此異獸究竟是何物?其皮毛之色,斑斕異常,似非凡物,不禁令他憂慮叢生:若此獸皮肉中暗藏有奇毒,冒然吃下肚去,豈非大禍臨頭?正當應龍心緒紛擾之際,斐危卻面露得意之色,目光中閃爍著狡黠與自信,顯然對這異獸之來歷習性了如指掌。他心中暗喜,此番正可在應龍面前一展所學,彰顯自己見多識廣之良機。
「此異獸名曰山膏,穿梭於幽山深林之間,傳聞其嗜酒如命,世間罕有。據傳,山膏擅采山間珍果,自釀果醴,然其風味與人族精心釀造之瓊漿玉液相較,實乃雲泥之別。故山膏常徘徊於人族村落邊緣,趁著月黑風高之夜,悄然潛入,竊飲百姓屋外酒瓮中的佳釀,樂此不疲。
世人皆言,山膏之肉,較之凡間家豬,更添幾分香醇與細膩,令人垂涎。因此,世間不乏貪食之輩,他們費盡心機,設下重重巧計,以數壇陳年佳釀為餌,輔以精妙陷阱,欲擒此異獸。然山膏生性狡黠,非輕易可捕獲,此等狩獵之舉,遂成鄉間流傳甚廣之奇談軼事。
尤為令人稱奇者,乃山膏醉後之態。它一旦飽飲美酒,便如痴如狂,舉止放蕩不羈,口出狂言穢語,逢人便罵,言辭之惡,令聞者無不瞠目結舌,側目而視,引來旁人圍捕。此等習性,或為其族群漸稀,蹤跡難覓之緣由所在。時至今日,山膏已成世間珍稀之物,其真容難再輕易得見。」
觀斐危搖頭晃腦,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應龍心中愈發詫異,思忖此子今日何以如此機敏非凡,莫非是被奪舍,抑或是遭邪靈附體了?
正當斐危滿面春風,翹首以盼應龍之嘉許時,應龍身形一動,瞬息間將其制於掌控之間。一股渾厚而精純的真氣自其掌心湧出,化作細流,溫柔而快速地滲透入斐危體內,引導那真氣在其體內遊走,直抵泥丸宮深處。應龍閉目凝神,細細探尋,但覺斐危識海清澈如鏡,神魂穩固如山,並無絲毫異象侵擾,心中疑慮方得釋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面露欣慰之色。
然而,斐危卻因此舉大為不悅,臉色驟變,猶如夏日晴空忽遭烏雲蔽日,其怒目圓睜,大聲呵斥道:「你這又是幹什麼?!無緣無故以真氣侵入我泥丸宮,換做他人早就與你拼命了。你這潑皮無賴,何故屢屢相欺,置我於何地!」
應龍自知理虧,忙解釋道:「斐危,我非有意冒犯,實乃見你今日言行舉止異於往常,恐你方才與匪徒交手時遭遇不測,故以此法探查一二。如今既知你安然無恙,我自當收手,不再唐突。你我情同手足,理應相互扶持,共度難關,豈有他意?」
知曉應龍並無加害之心後,斐危的怒火漸漸平息,然心中仍存芥蒂,他狠狠地瞪了應龍一眼,那目光中既有未消的怒氣,又似在無聲地質問,仿佛在說:「你我之交,豈容如此輕率相待?」
應龍見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他深知自己方才的舉動,雖出於關切,卻全然未顧及斐危的感受,不禁暗自懊悔,面上更顯歉意,輕聲道:「斐危你寬宏大量,此番確是我魯莽了,未及深思,還望海涵。日後定當更加謹慎,不再輕舉妄動。」
斐危聽後,面色稍緩,但心中之結並未全解。他沉默片刻,終是長嘆一聲,道:「罷了,此事就此作罷。只是,望你日後行事,能多加思量,勿再如此唐突。」
應龍聞斐危之言,連忙頷首而允,為贖前愆,旋即轉身,將山膏拎在手中。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對斐危說道:「為表歉意,我親手為你烹製一頓烤山膏大餐如何?此獸肉質肥美,鮮嫩異常,定能讓你忘卻今日之不快。」
那山膏在應龍的手中奮力扭動著身軀,似乎是感受到了危機,然而,任憑它如何掙扎,終究還是無法掙脫應龍的掌控。四周的草木蔥蘢,炙烤時若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引發山火。
於是,應龍心生一念,欲尋一曠野之地,以籌備此番非同凡響之晚宴。二人穿梭於幽深林間,小徑蜿蜒,兩旁古木參天,枝葉交織成翠綠屏障。他們輕盈地避過繁密植被,步履間盡顯靈動與默契,終是覓得一方天地,視野豁然開朗,四周空曠無垠,唯余清風徐來,心曠神怡。此地,陽光掙脫稀疏雲層的束縛,斑駁陸離地灑落,為這方淨土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
應龍見此佳境,心中歡喜,遂著手準備晚宴。他先是細心挑選了一處避風之所,以防火患。
隨後,看著手中掙扎不已的山膏,應龍眸中閃過一抹戲謔之光。試想若非此間荒野寂寥,人跡罕至,他倒真想賜此異獸美酒一飲,觀其是否真的能口吐人言,或能道出幾句令人捧腹、亦或驚世駭俗的俚語諢詞,以為晚宴添趣。然念及萬物有靈,應龍心念急轉,遂收斂了那份玩味之心。
應龍遂啟繁忙之序,以渾厚之真氣,輕拂山膏顱頂,震顫其腦府,不使其感受絲毫痛楚侵擾便死去。應龍手若織錦,細膩地剝去山膏之皮毛,內臟去之如探囊取物,動作之嫻熟,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繼而,他步入林間,精心挑選乾柴,歸置火堆,以真氣引火,剎那間,火焰騰躍而起,映照四周,添了幾分暖意與生機。他繼續以真氣細細催動,使之既旺且穩,恰到好處,正宜燒烤之用。
將已淨之山膏懸於火架之上,應龍神情專注,仿佛對待世間至寶。他執長棍於手,不時輕輕翻轉山膏,確保其沐浴於火之懷抱,每一面皆受火舌之溫柔舔舐,均沾其熱烈之吻。山膏漸顯金黃之色,油光發亮,誘人至極。
應龍又取出用附近山蔥、甘華草和赤仙果秘制的調料。其香清幽,濃郁而不膩,引得林間鳥雀亦為之駐足,似在讚嘆此等美味。他指尖輕捻,調料緩緩灑落山膏之上。剎那間,香氣如潮,洶湧而出,周遭空氣仿佛都被這香氣浸染,變得愈發醇厚,令人垂涎欲滴,恨不得即刻品嘗這天地間的至味。
斐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中猶存的芥蒂隨著這股誘人的香氣逐漸消散。正當兩人準備大快朵頤之時,忽聞遠方傳來陣陣急促而紛亂的馬蹄聲,猶如驟雨初至,令二人不由自主地斂起了笑顏,神色轉為凝重,警覺地望向那聲源之處。
馬蹄聲漸行漸近,帶著一股不可名狀的緊迫與喧囂,仿佛戰鼓擂動,震得人心惶惶,預示著將有變故發生。二人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默契,皆是暗自戒備。
於二人視線難及之幽邃林間,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在林間蜿蜒小徑上火如荼地上演。二十餘名身著玄甲的騎兵,宛若幽冥界躍出的暗夜修羅,跨下所乘雄壯矯健的青兕獸,每踏一步,皆是地動山搖,震得林間落葉紛飛,草木為之色變。
這些玄甲騎兵,手持長槍,背負弓箭,面甲之下,雙眸冷冽如寒夜星辰,透露出凜冽的殺伐之氣。他們駕馭青兕獸,奔騰如電,每一次衝鋒,皆是風起雲湧,攻勢凌厲無匹,直取前方那支白衣騎兵隊伍。前方奔逃的白衣騎士們,騎乘龍馬,然此刻亦是嚴陣以待,龍吟馬嘶間,盡顯不屈鬥志。
雙方你追我趕,氣氛緊張至極。
水族崇尚深海之邃黑,金族則偏愛五金之銀白。觀此追逐之景,不難辨識,後方那緊咬不放的玄甲青兕騎,正是水族精銳之師;而前方倉皇奔逃的白衣龍馬騎,則是金族之英勇兒郎。金騎之首,名叫季成鼎,乃棲霞關下一名校尉也,近幾日皆是太平光景,無戰事紛擾,季成鼎遂率麾下精銳十數騎,輕裝簡行,僅披輕甲、攜短弓與長劍,悠然穿梭於棲霞關周遭山林之間,既為巡視疆域,亦欲狩獵解饞,以享山林野趣。
若想避開棲霞關進入這山林腹地,需冗長繞途,少說要幾百里,故這邊山林自與水妖交戰來,便得享歲月之靜好,殊不知此路亦非坦途。正當他們穿梭林間,談笑風生,忽聞後方蹄聲轟鳴,猶如驚雷滾滾,塵土飛揚間,數十名水族玄甲青兕騎猛然現身。
雙方猝然相逢,皆是一愣。季成鼎心中暗罵一聲晦氣,本想著對方數倍於己方,且裝備精良,貿然交鋒,己方定然是凶多吉少,恐難全身而退。再者,對方僅以數十騎孤軍深入金族腹地,顯非為戰事而來。故季成鼎欲上前交涉一番,探明其意,冀望雙方能各退一步,皆大歡喜。可不待他開口,水族鐵騎已抽刀拔劍,氣勢洶洶,猶如狂風卷浪,直逼金騎而來,一場突如其來的激戰,即將在這片寧靜的山林中拉開序幕。
雙方於這幽深山林間,展開了一場速度與勇氣的激烈角逐。金騎之勇,白衣飄飄,猶如雪山之巔的孤松,堅韌不拔;水族之猛,玄甲森森,宛若深海巨浪,勢不可擋。一時間,山林間馬蹄聲轟鳴,猶如戰鼓催征,兵刃相交之聲清脆刺耳,迴蕩不絕,驚得林間群鳥振翅,四散紛飛,更添幾分戰場的肅殺之氣。
兩軍交鋒之處,水族玄甲鐵騎猶如雷霆破空,以不可擋之威猛發起衝鋒。而金族騎兵則以靈動之姿,猶如林間游龍,巧妙穿梭其間,避其鋒芒,尋隙反擊。一時間,林間小道化作了生死較量的恢弘舞台,每一息間都上演著勇氣與智慧的較量。金族騎兵雖驍勇善戰,但禁不住對方裝備和數量上均占盡優勢,經幾番激戰,雙方各有傷亡,七八英魂隕落於此。季成鼎見狀,不得不忍痛下令,率殘部倉皇撤退,背後水族鐵騎,猶如暗影般緊躡不舍。
金族騎兵們雖身姿矯健,仿佛能御風而馳,盡顯飄逸之姿。然面對水族青兕騎那鋪天蓋地之勢,數量與力量皆處劣勢,他們不得不採取邊逃邊戰之策,每一次揮劍反擊,皆是生死一搏,決絕而悲壯。金族騎兵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耀眼的銀弧,卻難以抵擋水族騎兵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只能勉強支撐,力求突圍。
夕陽如血,將戰場染成一片悲壯的紅,而在這片赤色天幕下,金族騎兵躍馬揚鞭,劍光如織,每一次揮斬都飽含不屈與憤怒,身影在落日餘暉下拉長,既顯孤傲之姿,又添幾分英雄末路的哀婉。
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血腥與焦灼,隨著背後玄甲青兕騎的弓箭伴隨著呼嘯的風聲襲來,長槍如影隨形,突刺而出。每一次穿透都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動,金族騎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他們墜下龍馬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模糊,只留下龍馬悲鳴的嘶吼和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周圍的草地與枯葉。每一聲刀劍交擊,都像是命運之輪無情的轉動,預示著更多生命的消逝。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讓人心生寒意,卻又無法逃離這殘酷的現實。而金族騎兵們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季成鼎身形恍若游龍穿雲裂水,輕盈一閃,避過了背後水族騎兵凌厲的長槍刺擊。他眼疾手快,反手一握,槍桿已然穩穩落入掌中,借力拉近與敵之距,旋身之間,寒光一閃,利劍已洞穿敵騎咽喉,動作行雲流水,盡顯英武之氣。
然而,戰況瞬息萬變,正當季成鼎甫一坐穩身形,那本就因戰況驚悸不已的龍馬,忽見前方突現火光,頓時驚懼交加,前蹄高揚,止步不前。季成鼎正側目回視,尋覓反攻之機,卻未料龍馬竟有如此突變,猝不及防間,手中韁繩一松,竟被龍馬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甩落馬背。塵埃與碎石四起,他匍匐在地的身形略顯狼狽。
周圍金族騎兵見狀,無不勒緊韁繩,龍馬齊聲嘶鳴,卻也不離不棄。他們迅速圍攏而來,形成銅牆鐵壁,誓要護得季成鼎周全。季成鼎心中焦急萬分,深知水妖勢眾,形勢危急,遂不顧自身安危,高聲疾呼:「諸位勿要管我!水妖猖獗,此刻不逃,恐難有生路!速速撤離,稟報將軍,以圖後計!」言罷,他掙扎欲起,目光中滿是決絕與堅毅。
須臾之間,水族精銳鐵騎將金族殘部團團緊鎖,圍得密不透風。領騎者輕啟面甲,露出其真容。季成鼎打眼一看,心中不禁為之一凜,看來此番難逃一死不說,更恐臨死之前,需歷經萬般折磨。
原來此人竟是水族黑水真神共工膝下第九子,世人稱之為「冥蛇九郎」的公子洵。此子天賦異稟,又得諸多水族高手傾心指點,故而年僅及冠,無論真氣還是武技皆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公子洵,素來自負才情,行事不羈,狂放之中帶著幾分孤傲。此番他率孤軍犯險,馳騁數百里之遙,不為別的,只為攢下一份軍功或博一個孤軍深入敵後的好名聲,博取父親黑水真神的青睞與嘉許。未曾想歪打正著,竟在此際與季成鼎統領的金族巡邏隊不期而遇,狹路相逢,一場生死爭鬥,在所難免。
軍中素有風傳,言及那「冥蛇九郎」,好以俘虜為戲,手段之殘忍,令人聞之色變。但見那些不幸落入其手者,無不遭受非人之苦,遍體鱗傷,更有甚者,其屍骨竟難以保全,殘缺之狀,觸目驚心。而「冥蛇九郎」之名,自此更添幾分陰森可怖,成為了軍中無人不曉、無人不懼之存在。
季成鼎見狀,心中如潮翻湧,驚駭難當。他深知眼前之人非同小可,不僅武法超群,身後水族騎兵皆是精銳,難以匹敵。然金族兒郎,素來以忠誠勇武著稱,即便四周強敵環伺,猶如虎狼之圍,亦無絲毫退縮之意。雙方對峙,氣氛凝重至極。
此刻,公子洵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意,眼神中閃爍著戰意與算計的光芒。他緩緩抬手,示意麾下暫緩進攻,似欲審問一番,再行定奪。而季成鼎更是不敢有絲毫懈怠,嚴陣以待,緊握手中兵刃,心中暗自盤算,如何在絕境之中尋得一線生機,保全金族榮耀。
「還不速速棄械下馬投降,歸順我黑水聖族麾下,可饒你等性命。若願誓死效忠我公子洵,更可享榮華富貴,加官進爵。你等若再執迷不悟,悖逆天威,只怕頃刻間灰飛煙滅,悔之晚矣!」
季成鼎聞聽此言,怒極反笑,輕蔑之意溢於言表,斥道:「呸!他奶奶的無恥水妖,竟敢在此大放厥詞,真乃貽笑大方!速去尋你那痴呆老父親,求他再給你覓一乳母,接著吃奶去吧!以免在此丟人現眼。」
其餘金族騎兵聞此激憤之語,亦是群情激憤,紛紛出言不遜,對公子洵及其麾下水妖展開了連綿不絕的謾罵與嘲諷。
然而,面對這鋪天蓋地的辱罵,公子洵雖素日驕縱不羈,此刻卻端坐如山,面色沉靜若古井之水,波瀾不驚。他深知,真章非在唇槍舌劍之間,而在鐵與血的較量里。眼前這群金族殘兵,猶如瓮中之鱉,其命運早已註定,勸降之辭不過是玩弄人心,讓他們在希望與絕望間徘徊,最終不過是他回朝獻捷、換取功勳的踏腳石罷了。
就在此時,公子洵的目光忽而掠過那令季成鼎龍馬失蹄的火堆,於火光掩映之下,旁側竟赫然躺著一隻尚存餘溫、未曾下箸的烤豬,其色澤金黃,油光鋥亮,卻無人問津,顯得格外突兀。此景甚是蹊蹺。公子洵心中警兆頓生,暗忖四周必有蟄伏之敵,正伺機而動。
於是,他運起真氣沉聲一喝,其聲宛若九天驚雷,轟然炸響,震得四周林葉簌簌作響葉落如雨,盡顯其不凡威勢:「何方宵小,膽敢匿身暗隅?速速現身,免得九爺親自動手,將你等揪出來,就地正法!」言罷,他周身氣勢驟升,威壓四方,令周遭生靈皆感心悸,不敢稍有異動。
然而,四周依舊靜謐,唯有風穿林梢之聲,與火堆噼啪作響之音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詭譎。公子洵眉頭緊鎖,目光如電,四處掃視,掃視著每一寸可能藏匿敵影的角落,誓要將那潛藏的暗敵揪出,以正視聽,彰顯其不可侵犯之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