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2024-08-24 10:09:37 作者: 淮上
  這天晚上不僅於副不太爽,神完天司也不太爽。

  他在卡座沙發上艱難的蠕動著,瓮聲瓮氣道:「我覺得,你們把活佛綁起來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你們對佛還有一點基本的敬畏嗎?」

  李湖雙手合十,滿臉慈悲,穿著低胸緊身迷你裙的她仿佛一朵出塵不染的白蓮花:「阿彌陀佛——施主你看我們這兒,周老大北魏滅佛,鳳四反叛天道,老三是殭屍修犼,我是九尾狐妖;連於副都抽菸喝酒六根不淨,抽空還相個小親打個小炮,你怎麼會覺得我們尊敬你的?」

  於副怒道:「我沒有去相親打炮!」

  「……」神完天司掙扎呼救:「麻麻!麻麻救我——!」

  「你麻麻和你粑粑回家happy去了。」李湖慈愛道,「順便提一句,鳳四真不是你媽,只是當年母愛爆棚把你撿回去餵了幾天奶,藏區大喇嘛們派人來要的時候就把你還回去了——那奶粉還是澳洲代購的,愛他美金裝三段喲。」

  神完天司怒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植入硬廣了!」說著拼命扭動試圖鑽出繩索。

  只可惜一隻十七歲的小活佛,並不能抵抗三千年九尾狐索的妖力,神完天司只能屁股朝天趴在沙發上,哀悼他那尚未開始就被強權鎮壓的真愛。李湖轉身向坐在邊上喝悶酒的於副拋了個媚眼,得意洋洋道:「怎麼樣,我就說我是站在你這個中年大叔這一邊的吧,記得向周老大表揚下我啊。」

  于靖忠哭笑不得:「我真的沒去相親和打炮……」

  「心裡想也算。再說你作為一個三十歲的成熟大叔,偶爾打個炮也沒什麼吧。」李湖犀利道:「長期無X生活容易得前列腺炎哦,你想得前列腺炎嗎?身為人類隨隨便便得個病也就死了吧。」

  「我不認為潔身自好和得病死了有什麼直接聯繫……」

  「你死了周暉不會再待在國安的喲,周暉不在鳳四也不會在,他倆都走了的話,老二老三老五和我也都會離開了。」李湖說:「這樣國家在冥戰實力上就遠遠不如小鬼子和小棒子了,所以為了國家安全,你還是偶爾去約個炮吧。啊?對吧顏小哥?」

  顏蘭玉沒有回答,坐在邊上喝水。

  於副絕望的看看李湖,又看看顏蘭玉,似乎很想說什麼,但九尾狐沒有給他機會。

  「哦等等,我忘了你手下還有『清道夫』。」李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說:「清道夫雖然脾氣孤僻一點,但可比時不時抽個風的周老大靠譜多了,H市地生胎事件和上次的國安動盪事件都是他幫忙收尾的吧。周老大也說,如果清道夫能這樣成長起來,以後一人橫掃東南亞沒有問題呢。」

  「我想解釋一下……」

  「說起來,多虧當年你趕在死刑前把清道夫從監獄裡救出來,不然上哪找這麼忠心耿耿的手下啊。哎,其實他什麼都好,就是個性實在太孤僻了一點,我從來沒聽過他對除你以外的人開口說話,當年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

  顏蘭玉站起身,滿懷歉意道:「我去趟洗手間。」

  於副忙不迭放下酒杯:「我陪你一起去——」

  「繞過舞池往前走穿過走廊盡頭就是,」李湖熱心指點道。

  顏蘭玉點點頭,繞過于靖忠走出卡座,一閃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舞池裡不見了。

  于靖忠無比鬱悶的坐下來,點了根煙問李湖:「你丫到底想幹什麼?他心裡敏感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一腳把胡亂扭動差點摔下沙發的小活佛踹了回去。

  「心理敏感和承受能力高低是兩回事……」李湖笑眯眯拎起周暉開剩下來的那瓶威士忌,倒在於副面前的酒杯里,沒有等對方回答就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今天我總算有點理解鳳四了。」

  「啊?」

  李湖笑而不語,把酒杯放到於副面前。

  她想起自己還是只小狐狸的時候,那一年中了毒刺,趴在樹下,看著森林上方黑沉沉毒氣瀰漫的天空,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發出虛弱的叫聲。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它的體溫越來越低,叫聲越來越輕微,視線因為生命漸漸流失而逐漸模糊;正當死亡快要降臨的時候,卻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抱了起來。

  它竭力睜開眼,朦朧中看到一雙低垂的溫柔的眼睛。

  很多年後,已經修煉成畜生道頂級大妖的九尾狐無數次猜想,當年高高在上的鳳凰明王是如何注意到在一棵樹下哀鳴等死的自己,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停下腳步,把一隻下賤卑劣的、髒兮兮的小妖狐抱進懷裡的。


  它不知道。

  但它看到顏蘭玉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裡喝水的時候,卻突然有一點點體會到了當年的感覺。

  應該就是那種,難以形容的心情吧。

  「阿彌陀佛,小美人兒,貧妖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李湖看著於副仰頭喝下威士忌,心中滿懷感動的想。

  ·

  顏蘭玉洗了把臉,關上水龍頭,抽了兩張紙巾擦臉。

  他睜開眼睛,從洗手間鏡子裡看見自己身後有個男人,正一邊擦手一邊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不好意思,」男人看到鏡子裡顏蘭玉的目光,笑道:「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以為你化了妝,起碼也塗了粉底,所以看你洗完臉……嗯,只是好奇。」

  「沒關係。」顏蘭玉放下紙巾,向外走去。

  誰料男人突然轉身擋住了他的腳步,笑道:「那個,你叫什麼名字?我請你喝杯東西怎麼樣?」

  ——這人其實長得並不難看,約莫三十多歲,個頭挺高,穿著得體看不出牌子,但手上帶著一隻以昂貴而出名的表。顏蘭玉目光往下,注意到他修建乾淨的指甲和一塵不染的皮鞋。

  這種類型的男人在酒吧搭訕一般成功率很高,不管對男女都是。

  「不用了,我不喝酒。」

  「那去喝杯茶吧,我知道附近有個非常出名的茶樓……」

  「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顏蘭玉婉拒道,繞過男人向外走去。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回頭道:「先生,你背後有人,小心一點。」

  男人悚然而驚,轉身卻只見顏蘭玉對他背後指了一下。他看不到的是自己身後無聲無息探出一張血跡斑斑的臉,滿懷怨氣的目光躍過自己肩頭,冷冷瞪著少年陰陽師。

  顏蘭玉不以為意,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

  顏小美人回到座位上,立刻悚了。

  「他只喝了兩杯就這樣了……」不知為何李湖的表情有點微妙,似乎在竭力隱藏某種不為人知的心虛:「我本來只打算給他喝一杯的,誰知剛才天司從沙發上掉下來,我隨手揍了他幾下,回頭就看見於副把整個酒瓶底兒都喝了……」

  於副倒在沙發上臉色通紅,人事不省,顏蘭玉嘗試扶了一下,但醉酒的男人簡直重到可怕。顏蘭玉有點傷腦筋的站在邊上,直接忽略了不停扭動的神完天司(「不要管他了真愛!中年大叔有什麼好的!快來救救我啊真愛!」),問李湖:「能幫我把他搬到車上去嗎?」

  「叫張順去,我是嬌弱的女生。」李湖踢了張順一腳,後者正無聊的頭上都要孵小鳥了,聞言拉起于靖忠,「哼!」一聲艱難的把他半扛在肩上:「我擦這人真結實……你會開車嗎?要不幫你倆叫輛的士?」

  「沒事,我會開。」顏蘭玉說,對李湖和神完天司禮貌的揮揮手:「那我們先走了,回頭見。」

  「回家給他沖涼水啊!」李湖不放心的追在後面叮囑:「這個天不冷的!沖沖涼水有益於身體健康!」

  顏蘭玉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和張順一起把于靖忠扛到酒吧外,塞進於副那輛專門改裝過的二手大奔里。

  畢竟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交情,張順關切得多一點,看到顏蘭玉坐進車裡打了火,還有點不放心的問:「你真會開?要不我把你們送回去再打車回來得了。」

  「我真的會開,你們都把我當不食人間煙火的嬌花嗎?」顏蘭玉笑道,「我還會軟體工程呢,想不到吧。」

  張順一愣,只見顏蘭玉熟練的倒車,打轉,從車窗里揮了揮手,駛進了夜晚酒吧街車燈閃爍的洪流中。

  「……開、開玩笑的吧,」張二少嘴角抽搐著想。

  顏蘭玉停在紅燈前,無意中視線落在側視鏡里,愣住了。

  只見酒吧後門外,剛才在洗手間裡向他搭訕的男人正摟著一個少年走出來。少年染著頭髮,風塵氣很重,衣著暴露且醉醺醺的,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

  顏蘭玉略一遲疑。

  但這時綠燈亮起,後面的車按喇叭催促,他只得踩下油門開走了。

  北京晚上的車流也不是蓋的,一路堵堵停停,開了快一小時才到家。顏蘭玉把車停在公寓大樓里,熄了火,轉手去扶副駕駛座上的于靖忠。

  然而於副迷迷糊糊的似乎醒了,嘟囔一句:「……誰啊?」


  「到家了。」

  于靖忠半晌沒發聲,也沒動。顏蘭玉又伸手去扶,卻只見於副突然睜開眼睛,煩躁不寧的看向自己,眼底隱約有些血絲。

  顏蘭玉微微皺起眉,走下車打開副駕駛的門,問:「能自己下來嗎?」

  于靖忠歪頭看著他,似乎在仔細思考什麼,半晌才扶著車門搖搖晃晃走下來,落地還差點踉蹌摔倒,被顏蘭玉一把抓住了。

  「……嗯?」

  顏蘭玉有點發怔。

  于靖忠早年是個外派特工——那真是特工中的人尖子,各方面不說全都出類拔萃,也是非常全面優秀、沒有短板的。在身體素質上他比一般人好的多,雖然穿上衣服並不太顯,但肌肉纖維非常非常緊密實在,尤其是背部和手臂那片區域,幾乎沒有半點脂肪。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結實歸結實,但不會顯得太賁張。

  然而這個時候,顏蘭玉一扶他,就能感覺到衣服下他體溫極其高,而且肌肉繃得非常緊,甚至有點石頭般的感覺。

  ……沒問題吧,他暗暗想,九尾狐沒在酒里下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吧?

  「你是誰?」于靖忠蹣跚走了幾步,突然又嘶啞問。

  「路人甲。」顏蘭玉隨口道,扶著他走到電梯邊,剛按下鍵就突然被于靖忠狠狠一推:「……走開!」

  這一推猝不及防,顏蘭玉差點沒摔倒在地,幸虧幾步之後就靠到了牆,沒回過神就只見于靖忠還在那喘著粗氣,喝道:「走開!你走開!」

  下一秒電梯門叮的打開,於副立刻摔了進去。

  「……」顏蘭玉嘴角抽搐,按著肩膀慢慢走進電梯間,只見于靖忠已經踉踉蹌蹌的自己爬起來了,正靠在電梯牆上揉頭。燈光下這個男人露出衣服的身體部位都開始發紅,尤其是脖頸和耳後,如果天氣冷一點的話估計這時候已經要冒蒸汽了,看著頗有點雄性的猙獰感。

  這太不尋常了。

  於副是那種內里很堅決,但表面又很肉的男人。你說他俠骨柔情也好,說他窩窩囊囊也好,總之他是那種在路上開車看到死鳥,都會特意繞一下的人。

  他的力量不在於表面,都藏在心裡。這種人是不該發散太多壓迫感的。

  電梯緩慢上升,到指定層停下,再次叮的一聲打開。于靖忠搖搖晃晃走了出去,似乎有一點茫然的左右看著,半晌才勉強認出自己家門是左邊那道,就扶著牆走過去,開始在自己褲子口袋裡掏鑰匙。

  不過李湖那個威士忌酒瓶底兒實在太厲害了,于靖忠醉得意識不清,摸著鑰匙半天掏不出來。足足過了好幾分鐘後顏蘭玉終於忍不住,上前在他褲袋裡摸到鑰匙,剛要掏出來的瞬間,突然僵了一下。

  這次他是真的有點腦筋短路,然而現實沒給他太多時間做出反應。

  于靖忠抓住他,目光渙散卻又充滿了憤怒,喝道:「你怎麼還在?」

  顏蘭玉的第一反應是:我……還能上哪裡去呢?

  但緊接著他就被于靖忠抓住手臂,用力之大讓他瞬間產生了一種自己手肘也許會被拉脫臼的感覺:「於……于靖忠!」

  于靖忠充耳不聞。他另一隻手拿著鑰匙對鎖孔,對了半天才□□去,咔噠一聲打開門,緊接著就不分青紅皂白把顏蘭玉狠狠推了進去!

  顏蘭玉無聲的摔倒在地毯上。

  地毯很厚,他並不感到疼,但黑暗中他聽見了關門聲。顏蘭玉翻身撐坐在地上,只見于靖忠踉蹌一下跪下來,抓住他兩邊肩膀。

  下一秒帶著酒和菸草氣息的呼吸噴在他脖頸邊,隨之而來就是炙熱急迫的親吻。

  顏蘭玉的神情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該順從還是反抗,或者是裝作不知道?

  「不要動,不要動……」于靖忠聲音嘶啞意識不清,胡亂撕扯他的衣服,動作太粗魯以至於連衣扣都繃掉了幾個。混亂中顏蘭玉竟然感到一絲惋惜,不知道一個單身獨居的老男人家裡會有針線盒嗎,沒有的話怎麼辦,新買的衣服不會就得扔掉了吧?

  或者是隨便找個角落塞進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分神想到這個,正在恍惚的時候突然被按倒了,仰天躺在地毯上,于靖忠撐起上半身看著他。

  兩人久久對視,客廳里沒開燈,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路燈的光從落地窗映照進來,更遠的地方,馬路上傳來車輛駛過時呼嘯的聲音。


  「……」顏蘭玉終於伸出手,按著于靖忠的脖頸湊向自己。

  呼吸糾纏間,他在男人唇上慢慢地印下了一個吻。

  ·

  對于于靖忠來說,次日早上醒來後的情況似乎變得非常複雜。

  他在一片狼藉的大床上睜開眼睛,陽光映得眼睛刺痛了一下。他閉了閉眼睛,揉著太陽穴坐起來,感到宿醉造成的頭痛正如拉鋸般折磨著每一根神經。

  昨晚發生了什麼來著?

  哦對,去酒吧給周暉那逃單的傢伙結帳,被李湖灌醉,倒在酒吧卡座里人事不省……

  後來是怎麼回來的來著?

  于靖忠睜開眼睛,吸了口氣,下一秒突然感覺到哪裡不對。

  他回過頭,因為脖子太僵硬,以致於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像是電影中一格一格的畫面緩放。

  床上還有一個人。

  ——是顏蘭玉。

  少年在晨光中沉睡,柔黑的頭髮散在雪白的枕頭上,不用看都知道凌亂被褥下的身體和他一樣一絲|不掛。更觸目驚心的是顏蘭玉脖頸、胸口、以至於□□出來的一截背部皮膚上都有或紅或紫的痕跡,多數是血點,在白皙到透明的皮膚上格外明顯,還有個別地方已經開始泛青。

  于靖忠足足坐了好幾分鐘,腦子裡空無一物。

  半晌他終於鼓起勇氣打開被子,往裡看了一眼,然後立刻合上,翻身下床。

  他哆嗦著手開始找衣服——零散的衣物從客廳一路延伸到臥室門口,翻了半天都沒找到上衣,情急之下隨便找出褲子一套,就這麼赤|裸著結實的上半身,輕手輕腳如做賊般溜出臥室,到走廊另一端的書房關上門。

  確認動靜傳不到臥室那邊之後,他抓起手機,撥通了周暉的號碼。

  與此同時,隔壁小區某複式公寓內,楚河端著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聽見餐桌上周暉的手機在響。

  周暉在浴室沖澡,嘩嘩水聲里夾雜著他高昂的歌聲——今天是歌劇《圖蘭朵》。如果他跑到三十三重天上開個人演唱會的話說不定會招來孔雀吞佛一樣的天譴,但楚河的氣性已經在數千年的婚姻生活里磨平了。魔音灌耳中他神色不變,拿起手機接通,淡定道:「餵?」

  于靖忠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怪異:「周暉呢?」

  「洗澡。怎麼了?」

  十分鐘後周暉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浴室,看見楚河坐在早餐桌旁,一邊往麵包上塗黃油,一邊竟然在笑。

  周暉以為自己看錯了,猛然頓住腳步仔細看了幾眼,奇道:「……怎麼了?」

  「剛才於副打電話找你。」

  「……啊哈?」

  「沒什麼事,」楚河笑著對他眨了眨眼睛,說:「我只是告訴他,世界上沒有時光機這種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大人說副CP太搶鏡,其實副CP只是這個階段內容比較多,很快下面的事件重點就會恢復到主CP上去了,畢竟主CP的情節和矛盾都在下面的時間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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