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兒無女嗎？」
「有一個女兒，在首都生活。」主任開口道，「具體情況我就不清楚了，這個女兒和她關係也不好，常年也不來看她。」
姜凝月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凝重，一聽就很棘手啊，「之前溝通老太太就是拒不配合唄？那她為什麼不賣呢？畢竟撿來的廢品是要賣錢的。」
「不知道啊！」居委會主任也一臉無奈，「和她聊幾句她就說我們要害她，要偷她東西。可能是之前清理她堆在小區裡的堆物時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說著，居委會主任還嘆了口氣，「而且我們也不敢逼太緊，一方面老太太今年七十了，萬一情緒激動，身體出什麼問題，我們也承擔不起。另一方面，老太太一不耐煩就說，如果敢動她的東西，就吊死在機關門口。」
「嗯，我大概了解了。」
姜凝月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了小夫妻，「現在採訪你們。」
「好。」
小夫妻立刻點頭，「去我們家採訪吧。」
「可以。」
跟著小夫妻上了樓，剛剛進入樓道，姜凝月就聞到了一股惡臭。這股惡臭毫無疑問是從101的門內傳來的，明明是大門緊閉，依舊擋不住這股味道。
小夫妻里的男生吐槽道：「這還是秋天呢，如果夏天下雨的時候，那股味道別提了，在我們自己家的臥室里都能聞到。」
「天。」姜凝月感慨了一句。
來到201，小夫妻一看就是新裝修的房子，不僅防盜門換的新的，而且還是指紋鎖。房子裡裝修的也十分明亮乾淨，看得出來小夫妻是個乾淨人。
「需要換鞋嗎？」
「不用不用。」
夫妻倆連忙擺手，姜凝月穿著鞋走了進來。
女生開口道：「姜記者，你看我們家的窗戶，縫隙的地方我都貼的膠帶，但是你看縫隙里，全都是蟑螂。」
姜凝月走到了窗戶邊上，看到了窗戶的縫隙處，全都用厚厚地透明膠帶貼好，但是膠帶上卻沾滿了無數的小蟑螂的屍體，密密麻麻的。如果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這一幕估計都會暈過去。
男生道：「我們倆家裡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我們倆大學畢業定居在了海寧。市中心的房子買不起，所以選了這個老城區的房子。這套房子比附近小區每平米便宜一千，買房子的時候，上任房主就說過。這棟樓里有蟑螂，我們也知道，不過為了圖便宜，也就買了。」
「我們是去年買的房子，買完就裝修了，裝修的時候就讓師傅把所有下水道都用了防止蟲子爬出來的那個回水閥。同時，還進行了全面的消殺。但是沒想到，這蟑螂無孔不入，不僅僅是下水道，窗戶縫、門縫，簡直是沒有地方它鑽不進來的。現在我們幾乎沒辦法生活了，家裡每個月買殺蟲藥都要花好幾百。」
姜凝月聽著點了點頭，這的確令人絕望。
女生開口道：「姜記者，我倆可是你的粉絲。我們都關注你了，你可要幫我們啊。」
「你不關注我，我也會幫你們的。」姜凝月笑著回答道，「只不過我們電視台不是執法部門，沒有執法權，我們只能盡力協調。」
「我們真沒辦法了。」
男生嘆氣道，「居委會、街道、消防、派出所，12345……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了，就是沒有用。」
「是啊，全靠你了。」
姜凝月聽後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幾人走下樓，卻發現有兩位民警正和一位老太太說著什麼。
這位老太太年約七十，一頭黑髮短髮，身材幹瘦，基本是皮包骨頭。兩位民警說話的時候，老太太就坐在樓道附近的木質休閒座椅上，面容呆滯，沒有任何反應。
姜凝月走了過去，將兩位警官喊到了一邊，「兩位警官，我是省台的姜凝月。」
年長一些的警官，苦笑著衝著姜凝月點頭，「姜記者您好，有居民報警了，我們就來了。不過這位李奶奶我們已經勸過很多次了，沒有用。說輕了不理你，說重了就大吼大叫，要去我們所門口上吊，我們真的沒辦法。」
姜凝月看向了不遠處老太太，現在已經是九月末，已經有些冷了，但是老太太還是穿著黑色的短袖。一頭短髮也十分潦草，雙眼無神，神情也有些呆滯。姜凝月猜測，老太太的精神可能有一些問題。
想想也是，正常人會把自己家裡堆的和垃圾場一樣嗎？
「要我說，就是慣得！」
一位年輕的警官原本只是跟在年長警官身後，看到姜凝月之後卻莫名的激動了起來，他憤怒地開口道：「應該直接把她抓起來，讓開鎖的直接破門，把裡面的垃圾全清了就得了！」
「這位警官說的對！」一旁的居民聽到這話立刻豎起大拇指。
「沒錯，這就是害群之馬，應該抓起來關起來。」
有居民在一旁煽風點火。
年長的警官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呵斥道：「趙凱，你作為人民警察怎麼能說這麼混帳的話？你有什麼權力私自闖進居民的家裡、私自處置居民的私有財產？我看你應該滾回警校里再學三年！」
年輕的警官趙凱被罵之後臉瞬間漲紅了起來，他沒敢看姜凝月，梗著脖子看向年長的民警說道：「師父，那不是私產，那是垃圾！她已經影響了廣大群眾的正常生活了。」
「閉嘴！」
老警官怒斥了一句，而後衝著姜凝月歉意一笑，「姜記者，他是新來的，別聽他胡說。」
姜凝月笑了笑，「我去和老太太聊一聊吧。」
說著，姜凝月便走向了李女士。
老警官看姜凝月走開了，才低聲罵道：「你腦子被驢踢了？還是想在姜記者面前顯示你的男子氣概啊？我告訴你，這只是市民與市民之間的矛盾，你難道非要讓它變成市民和公權之間的矛盾嗎？這件事傳出去，人民警察欺負一個孤寡老太太，很光榮嗎？！我看你真是不想幹了！」
「師父！」趙凱還是不服氣，他不明白，為什麼是正確的事情，還要那麼麻煩。
姜凝月沒有管這些，不過她也不認可趙凱的話。這位老太太一看精神狀態就不對勁，如果刺激她的話，沒準真會出大問題。老太太在家裡堆垃圾的行為雖然不對，也給附近的居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是罪不至死。
來到老太太的身邊，姜凝月看了眼田軍，田軍遠遠地比了手勢，示意已經開始拍攝了。
姜凝月從老太太身邊坐下，老太太歪過頭看了眼姜凝月，不過依舊面無表情。姜凝月剛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一隻蟑螂從老太太的領口爬了出來，老太太隨意伸出手一抓，就抓住了蟑螂，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塞進了嘴裡。
塞進了嘴裡。
姜凝月在這一瞬間大腦都宕機了，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非常想要逃離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