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途安坐在房門前的台階上,看著空空蕩蕩的大院子,神色平靜,好像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假山、石凳,甚至連地面的青石板都被挖出來抬走了。
只留下滿地殘花,枯葉,以及帶著新鮮泥土的樹根......
眼前時不時有人拿著一些東西走出院子,放到停在外面的車上。
「這個,這個,這個,都給我搬走!」
不遠處的一個房間內傳來粗獷的聲音,那裡是灶房。
一名少年匆匆跑到艾途安面前,喘著粗氣,滿臉焦急,
「少爺,少爺,他們把我們的大米和碗筷全搬走了!」
艾途安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由於用力過猛,閃到了腰,疼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他奶奶的,這貨的身體也太差勁了!】
他連忙伸出一隻手搭在少年身上,另一隻手按在後腰上,
「來福,快扶我過去。」
身體已經這麼差了,正需要好好休養,要是連飯都沒得吃,那一切都是白扯。
來福「哦」了一聲,輕輕攙扶著艾途安走到灶房前,正好遇上兩人抬著一缸米走出來,兩人身後跟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
「等等!」艾途安手掌向前一推,攔住他們,看向那名壯漢說道:
「陳奎,你全搬走了我們吃什麼?給我們留一點。」
陳奎右手拿著一根短木棍,輕輕敲打在自己左手,
「留點?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沒錢還,就拿家裡的東西抵債,合情合理。」
「從這裡搬走的每一樣東西,我都估算過價值了,總的算下來,你還欠我們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銀子就算對一個小康家庭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但艾途安聽到這話卻沒有什麼反應,他所在乎的只有那一缸米。
【沒想到我堂堂合體期強者,居然會落得如此下場,連一個凡人都能隨意欺辱!】
陳奎抬手指著偌大的院子轉了一圈,
「限你三日內還清,否則就用你們家宅子抵債。」
「當然,如果你能拿出什麼傳家寶之類的寶貝,不但這宅子可以留下,搬走的這些東西都可以給你還回來。」
艾途安瞪了陳奎一眼,
「那座白玉觀音就是我們家傳家寶,已經被你們拿走了,你倒是把其他東西給我還回來啊。」
陳奎又搖頭又擺手,
「那個不算,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奇特的寶貝,是你爹平時很看重的,比如盒子、書籍、羊皮之類的。」
「我們老闆最喜歡收藏這些東西,只要他一高興,其他的都不是事。」
什麼亂七八糟的!
艾途安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沒有,就那個白玉觀音經常看到我爹在擦拭。」
他冷哼一聲,
「就算有,以你們這種搜法,還能找不到?」
陳奎聞言露出失望之色,
「那我就幫不了你了,三天後我再來要債。」
來福眼巴巴地看著米缸中白花花的米粒,
「那你起碼給我們留三日的口糧吧,不然我們哪有力氣去弄錢還你!」
哈哈哈哈--
陳奎一陣大笑後走到艾途安面前,將手中的木棍架在他肩膀上,
「你這個僕人還真是蠢得可愛,你們餓死了最好,省的爺爺我天天來催債。」
「不想挨餓?」
陳奎停頓了一下,嘴角往一邊一撇,手中木棍指著院中被翻起的那些泥土,
「樹根、草根、鳥屎多的是,管飽。」
艾途安眉頭一皺,心中有些怒氣,
「陳奎,好歹我們也算相識一場,當初還是你帶我去賭場的,你也從中撈到不少好處,現在我落魄了,你就這副嘴臉?」
這一番話沒讓陳奎露出絲毫愧疚之色,只見他頭一昂,似乎還很得意,
「所以說你蠢啊,放著好好的富家少爺不當,非要聽我的去賭,」
「現在好了,錢輸光了,欠了一屁股債,父母都被你氣死了,現在連祖宅都保不住,我要是你,乾脆一頭撞死得了,活著也是丟人現眼。」
真是殺人誅心啊!
「你......」艾途安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陳奎說的這些,雖然和現在的艾途安沒什麼關係,但是真的很氣人,畢竟他有著原主的記憶。
也許,原主正是因為沒臉見人,才懸樑自盡,這才給了他機會借屍還魂。
「別跟我你啊我的,一句話:有錢你就是爺,沒錢你就是個屁。」
陳奎往艾途安面前湊了湊,小聲說道:
「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們家和郭家不是有娃娃親嗎?聽說郭老爺這個人,和你爹一樣很仗義,你去求求他,說不定這錢他就替你還了。」
艾途安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一來他這些年不務正業,臭名在外,真的沒臉去;二來他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陳奎見狀也不再多說,招呼小弟們就要離開。
「你們不能走,這是我們的大米!」來福一隻手扶著艾途安,一隻手抓住陳奎的衣服。
「小子,放手,爺爺我不打小孩,別逼老子動手。」
陳奎碩大的眼珠一瞪,嚇得來福身體一顫,但他還是死死抓著陳奎的衣服,
「我,我不放,除非你把大米還給我們。」
陳奎臉色一沉,臉上露出兇狠之色,一掌推在來福胸口,
「去你的吧,毛都沒長齊,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來福不過才十五歲,在陳奎面前就像個小雞仔一樣,陳奎看似輕輕一推,卻將來福連同艾途安一同推倒在地。
好在地面是鬆軟的泥土,兩人雖然狼狽,卻沒有受傷,兩人一聲不吭,就這麼瞪著陳奎。
嘶啦一聲,陳奎的衣角被來福扯掉一塊。
「臭小子,你找死!」
陳奎大怒,舉起手中木棍,作勢就要揍來福一頓。
這時,他一名手下從院外跑來,
「奎哥,東西都裝好了。」
陳奎冷哼一聲,踢起一堆泥沙濺了來福一身,用手中木棍指著來福,說道:
「算你小子走運。」
又轉而看向艾途安,「記住了,你只有三天時間。」
然後大手一揮,「走!」
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陳奎拍了拍院子大門,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都找遍了吧,要是留下什麼寶貝沒帶走,老子饒不了你們。」
直到陳奎等人消失在視野中,艾途安和來福才爬了起來,
「少爺,這可怎麼辦呀,我們不會被餓死吧!」來福哭喪著臉。
艾途安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自嘲地笑了一聲,
「這大概就是家徒四壁了吧,來福,其他人都走了,你為什麼不走?」
艾老爺在臨終前,將家裡僅剩的一些銀兩分發給下人,讓他們另謀出路,只有來福留了下來。
「我是老爺撿回來的,沒地方去。」來福餘氣未消,嘟著個嘴。
艾途安點了點頭,轉頭四顧,
「你說我們家這宅子值多少錢?」
「我聽老爺說過,好像最少值五千兩。」
來福脫口而出,隨即反應過來,
「少爺,你不會想賣房子吧,賣了我們住哪啊!」
艾途安在來福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
「飯都沒得吃了還住哪!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你去問問,有沒有人要買的。」
說完,他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牆,往屋內走去,嘴裡還嘟囔著「奶奶的,走個路都費勁」。
來福沉著臉走到院門外,頭往右側看去,那裡有一棵呈階梯式生長的紅棗樹,也是罕見的風景。
【少爺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好像,比以前更成熟了。】
他撓了撓頭,
【算了,過兩天再說吧。】
他用力一腳將一塊小石子踢飛出去,石子正好擊中紅棗樹,然後大步離去。
晚霞照射而來,將艾途安的背影染成金黃色。
微風吹過,滿院的枯葉隨風飄動,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