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作一般人,被兩名看門的下人瞧不起,可能就直接被氣走了,
但艾途安不是一般人,他深知憤怒會使人變蠢,最終損失的只會是自己。
他抬眼眉毛一挑,看向兩人,眼神毫無波瀾,
「你們這話,可是郭員外的意思?」
護院嗤笑一聲,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艾途安臉色一沉,
「如果是,我立刻就走;如果不是,請二位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們家老爺最痛恨什麼樣的人,應該不用我教你們吧。」
此時的艾途安和平時判若兩人,強大的氣場讓兩名護院的額頭冒出虛汗。
一名護院還想說點什麼,被另一人拉了一下,
「他說的對,這和我們沒關係,萬一老爺還念著舊情,那我們就倒霉了。」
身為郭家的下人,他們對郭員外的為人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郭員外最重情義,即使這些年艾途安花天酒地、不學無術,他也從來沒想過要退婚。
甚至郭小姐想要退婚,還被狠狠訓斥了一頓。
兩名護院擦了擦腦門的汗,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艾少爺,對不起,剛才是我們不對,您稍等,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一旁的來福看得目瞪口呆,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這,這真的是我們家少爺嗎?老爺夫人顯靈了!」
片刻後,管家和護院一起走了出來。
「跟我來吧。」管家是個長著山羊鬍的男子,他看了一眼艾途安,轉身就走。
艾途安道了聲謝,連忙跟了上去。
雖然兩家有娃娃親,但艾途安還是第一次來郭府,
進入大門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堵影壁牆,繞過影壁牆看到的是前院,院中央一棵大樹,牆邊長著一些竹子;
穿過垂花門,便是中院,艾途安跟著管家來到會客廳,一名中年男子笑著迎了上來,
「賢侄,你終於來了。」
男子一身藍色真絲綢緞衫,頭戴黑色員外巾,手捻三縷黑色長須,滿面笑容,十分熱情。
按照腦海中的記憶,艾途安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郭員外,他躬身行了一禮,
「艾途安見過郭員外。」
艾途安突然變得很有禮貌,言行舉止也得體大方,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讓郭員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他雙手扶住艾途安的雙肘,
「叫什麼員外,都生疏了,我與你父親情同手足,叫伯父!」
雖然剛才在大門口時,艾途安說得振振有詞,一副對郭員外十分了解的樣子,但真實的郭員外是什麼樣的人,他並不清楚。
但目前來看,郭員外既然主動和他拉近距離,想來借錢還是有希望的,
「侄兒見過伯父。」
哈哈--
郭員外撫須大笑,言行舉止沒有絲毫嫌棄之意,
「好,好,快坐下。」
兩人各自落座後,下人端來茶水,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給郭員外和艾途安各自倒上一杯茶水。
郭員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
「賢侄,既然你來了,正好今日將你和婷婷的婚期定下來。」
艾途安聞言一怔,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郭員外,絕不會將女兒嫁給艾途安那樣品行不端的人,最多給些補償。
艾途安再次躬身行了一禮,
「多謝伯父,可是侄兒......」
不等他說完,會客廳外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爹爹,我不同意這門婚事,您這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話音剛落,一名少女雙手提著上紅下白的碎花百褶裙,款款走進大門,身後跟著一名婦人和兩名丫鬟。
少女秀眉微蹙,狠狠瞪了艾途安一眼,雖一臉兇狠樣,卻讓人覺得很可愛,生不起一絲恨意。
郭員外神情一凜,呵斥道:
「胡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胡來!」
被父親一頓訓斥,郭麗婷眼角噙著淚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爹,你為什麼要向著他,我才是您的女兒!」
「他是個賭鬼,把家產敗光了,把父母氣死了,您把我嫁給這樣的人,讓我怎麼活?嗚嗚--」
說著,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郭員外面露不忍,但一個人心底的原則,又豈會被三言兩語說服,語氣雖有所緩和,但態度依舊強硬,
「你這是偏見,經過這麼多事情後,我相信途安已經痛改前非,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郭麗婷不願嫁給他,艾途安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會是這種反應。
「伯父,這事不怪麗婷妹妹,是我的問題......」
艾途安本想做個和事佬,待會兒開口借錢也更方便些,但郭麗婷並不領情,
「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會嫁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啪--
郭員外一巴掌拍在桌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混帳東西......」
郭麗婷和郭夫人嚇了一跳,身體忍不住一個激靈。
艾途安見狀也連忙站了起來,
「伯父請息怒,可否聽我一言?」
郭員外聞言冷靜下來,朝艾途安伸了一下手,
「賢侄,但說無妨。」
艾途安對著郭員外、郭夫人二人各自行了一禮,
「伯父、伯母,我與郭小姐雖有娃娃親,但並無感情。」
「如今我艾家落得今日下場,皆因我而起,侄兒也不願耽誤了郭小姐,不如兩家婚事就此作罷。」
聽到這話,郭麗婷臉上露出喜色,情不自禁叫了出來,「好!」
「閉嘴!」
被郭員外瞪了一眼,郭麗婷頭往旁邊一扭,腮幫鼓起,一屁股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賢侄,可是小女的言行令你不快?你不用管她,只要你願意,她不想嫁也得嫁。」
郭員外的話讓郭麗婷身子一僵,眼巴巴地望著艾途安。
這個問題看似很好回答,但既要讓郭員外夫婦滿意,又不得罪郭麗婷,還不能影響兩家多年的交情,並不容易。
艾途安搖了搖頭,微微一笑,
「和郭小姐無關,這些天我在家想了很多。」
「有的人天生高貴,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有的人生來低賤,窮困潦倒,受盡苦楚。」
「那這些窮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成就他人?或者只是為了,活著?」
靜!
會議廳內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一般會想這些問題的人,都是一些看破紅塵的和尚、道士等出家人,或者一些閱歷豐富、上了年紀的老人。
難以想像,這麼高深莫測的問題,是從年僅十六歲的艾途安嘴裡說出來的。
郭員外愣了片刻,
「賢侄,這和我們兩家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隨即,他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音量陡然提高,
「賢侄,你們家就你一根獨苗,延續香火才是最重要的,」
「你可千萬不能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