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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左清風

2024-08-24 10:23:37 作者: 蘇青嵐
  驚蟄之時,蒼穹裂變,電光狂舞如靈蛇出洞,撕裂厚重雲層,傾盆大雨轉瞬將塵世化作水鄉澤國。

  在這肆虐的風雨中,一頂黑如深夜的油紙傘,悠悠然隨一艘烏篷船,穿過了京城臨河坊的古老水門,仿佛是穿越了時光的旅人。

  沿河兩岸,煙雨濛濛,三千楊柳輕擺,勾勒出一幅朦朧的水墨畫卷,令人恍若置身仙境。

  左清風立於船頭,目光穿透雨幕,眺望著京城錯落有致的屋宇,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那景象與他記憶中的《清明上河圖》竟有幾分相似,卻又超脫其上,更顯幾分不凡。

  十七載春秋,前塵往事已如煙散,但左清風深知,此間並非他所熟知的文人墨客所鍾愛的那個世界。這裡是東華城,大丹王朝的繁華心臟,一個充滿了奇蹟與未知的天地。

  回溯往昔,左清風誕生於大丹青合郡,身為左家嫡子,自幼便坐擁金山銀山,良田萬畝,是世人眼中的幸運兒。初時,他以為此生只需安於富貴,逍遙自在;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他逐漸發現這個世界隱藏的奧秘——強者飛天遁地,移山倒海,妖獸精怪,層出不窮。

  儘管左清風未曾親眼見證這些超凡脫俗的景象,但古籍中的隻言片語,已足以讓他心馳神往,渴望有朝一日能夠遨遊九天,探尋那未知的世界盡頭。

  然而,命運弄人,他雖身懷萬貫家財,卻因天生經脈受阻,無法踏上修行之路,只能作為這浩瀚世界中的一名普通看客。此番入京,更是因為那張傾城之貌,被捲入了公主選婿的風波之中。

  船靠岸,思緒收。左清風輕彈指尖,一枚銀錠悠然落入船公手中,他踏上了臨河坊的青石板路,步入了這場雨中的邂逅。

  船公手握銀錠,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正欲離去,卻聞岸邊譁然聲起,伴隨著女子的驚呼。左清風舉傘回望,只見街畔一家名為「湯」的小酒肆前,一位身著珠釵布裙的小婦人,手捧木盆,面露驚慌之色。

  街上行人匆匆,水霧繚繞,左清風身形一頓,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牽絆。船公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笑道:「湯掌柜,你這一盆水下去,怕是要壞了咱們公子的好衣裳啊。就算是想給公子留個深刻印象,這方式也未免太過特別了些。」

  此言一出,四周茶肆酒肆中頓時傳來一陣笑聲,為這雨中的偶遇增添了幾分趣味。左清風則以傘遮面,目光穿越雨簾,落在那位小婦人身上,只見她衣著樸素,面容清秀,一雙因驚恐而瞪大的眼眸中,竟也藏著幾分動人之色。

  然而,這位小婦人似乎並非柔弱之輩,聽聞船公的戲謔之言,她立時回以一個凌厲的眼神,反駁道:

  「胡言亂語什麼,你怎知我是故意的?這分明是雨天路滑,不慎失手。」

  言罷,她轉而望向左清風,眼中閃過一絲真誠的歉意:「公子,真是對不住,雨勢太大,我誤以為街上無人。這其實是煮酒的沸水,絕非您所想的洗澡水。」

  沸水?左清風心中苦笑,這解釋雖真,卻也讓人哭笑不得。他本想責備幾句,但見對方不過是個尋常婦人,終究還是心軟,輕嘆道:

  「日後行事還需謹慎,若今日潑中的是旁人,怕是會惹出大禍。」

  「公子言之有理,小婦人銘記在心。」湯靜煣尷尬地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左清風身上。只見他身著一襲茶青色長袍,腰間掛著雙魚玉佩,長發以黑帶束起,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面容剛毅而不失溫潤,腰間還懸著一把青皮劍鞘的佩劍,整個人俊逸非凡,仿佛從畫中走出的人物。

  只是此刻,因適才避開水波而撤去油紙傘,他的臉頰與長袍上已沾滿了細雨珠。湯靜煣見狀,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歉意,連忙提議道:

  「公子若不嫌棄,請進店內稍坐,我為您取條毛巾擦拭一二。」

  左清風長途跋涉至此,腹中飢餓難耐,又聞店內酒香四溢,便未加推辭,收起油紙傘,步入了湯家酒肆。

  酒肆內空間雖小,卻布置得溫馨雅致,四張酒桌錯落有致,角落裡擺放著酒缸與溫酒的火爐,暖意融融。鄰桌已坐著兩位客人,皆是身著黑色魚鱗甲的巡捕,一老一少,正低聲交談著什麼。

  左清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湯靜煣則匆匆步入後院,為他取來乾淨的毛巾。

  這時,鄰桌的老捕快瞥見這一幕,打趣道:

  「靜煣啊,你這風風火火的性子何時能改改?今日若非這位公子大度,你那雲中錦的賠償,怕是要讓你半年的辛勞付諸東流了。」

  湯靜煣手執白毛巾歸來,聞言白了老捕快一眼,反駁道:


  「人家公子溫文爾雅,滿腹經綸,自是不會與你這粗人一般見識。你說是吧,公子?」

  左清風聞言,微微一笑,以他那特有的溫潤嗓音回應道:

  「大嬸言重了,清風不敢當。」

  「大嬸?」

  湯靜煣的笑容瞬間凝固,櫻唇微啟,似是想反駁,卻又生生忍住,最終化作一抹無奈的笑容,輕聲道:

  「公子,我這還待字閨中呢,嬸兒二字可真不敢當。您叫我靜煣便是,若覺得親近,小煣亦可。」

  左清風聞言,目光微閃,未曾料到對方竟是未嫁之身,心中暗自詫異其外表之成熟。他微微一笑,禮貌地改口道:

  「靜煣姑娘,不知你這酒肆中可有佳肴可供品嘗?」

  湯靜煣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甚,連忙開始介紹起自家的特色菜餚。

  此時,老捕快已飲盡杯中酒,放下幾枚銅錢,帶著小捕快離去,臨行前還不忘與湯靜煣打趣一番,惹得她一陣嬌嗔。

  待二人離去,湯靜煣這才收斂起潑辣,轉向左清風,略帶歉意地笑道:

  「老張那人就愛開玩笑,公子莫往心裡去。」

  左清風微微一笑,表示並不介意。

  不久,湯靜煣端來一壺好酒與幾碟精緻小菜,置於桌上。正當左清風欲動筷之際,酒肆外忽有動靜,一艘大船靠岸,引來眾人注目。

  甲板之上,家丁丫鬟簇擁,十餘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公子走下船來,皆是衣飾華麗,其中不乏眉清目秀、頗具陰柔之美者,引得周遭人群紛紛側目。

  湯靜煣站在門口,望著這一幕,隨口道:

  「那是南方四郡的船隻,看來這些公子都是衝著長公主的繡球而來。」

  左清風聞言,心中一動。他本就出自四郡之一的青合郡,對這等盛事自然有所了解。他瞥向窗外,點了點頭,輕聲道:

  「確是如此,原本他們應早些抵達,只是連日大雨,江面漲水,故而耽擱了。」

  湯靜煣見左清風對此了如指掌,心中好奇更甚,轉身坐回桌旁,以手托腮,好奇地問道:

  「後日便是長公主選駙馬的大日子,各地適齡的世家公子皆被召至京城。我看公子氣質非凡,莫非也是為此而來?」

  左清風心中苦笑,他雖因家族之命而來,但內心深處,對這駙馬之位並無半分興趣。他輕輕搖了搖頭,模稜兩可地回應道:

  「我一人獨行至此,連隨從都未帶,豈會是來爭這駙馬之位的?」

  湯靜煣聞言,目光在左清風身上流轉,似是在仔細打量,隨即笑道:

  「那倒是可惜了,若公子真去參與,只怕那些公子哥兒都要黯然失色了。公主殿下若見了公子,定會被您的風采所吸引。」

  「……」

  左清風輕輕放下酒碗,目光溫和卻帶著幾分探尋地看向湯靜煣,笑道:

  「湯姑娘為何如此篤定?」

  湯靜煣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掃過窗外那群舉止文雅的公子哥,輕聲道:

  「姐姐我雖是一介女流,但看人還是有幾分眼力的。瞧瞧那些公子,一個個嬌生慣養,滿身脂粉氣,連個馬車都要丫鬟伺候著上下,哪裡有一點男子漢的英氣?若要我選夫婿,自是要尋個有擔當、有血性的男兒。」

  左清風聞言,心中暗自好笑,他之所以選擇獨自乘船,正是不願與那群過於柔弱的公子為伍。此刻見湯靜煣如此評價,不禁含笑打趣道:

  「那湯姑娘若是擇婿,可會考慮我這等模樣的?」

  話一出口,左清風自己也覺得有幾分突兀,但見湯靜煣並未露出反感之色,反而心生幾分趣味。

  湯靜煣的笑容突然一滯,她未曾料到左清風會如此直接地反問,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她站起身,輕步走向後院,邊走邊笑道:

  「公子真是風趣,姐姐我方才不過是隨口一說,公子莫要往心裡去。」

  言罷,她便消失在了門帘之後,留下左清風獨自品味著這突如其來的尷尬與微妙。

  窗外,暴雨如注,連綿不絕。湯靜煣在後屋忙碌著準備新的酒菜,心中卻仍迴蕩著左清風的話語。

  正當她專注於手中的活計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突然劃破雨幕,仿佛有房屋崩塌一般,讓人心驚膽戰。湯靜煣手一抖,差點切傷了手指,連忙放下刀具,從門帘後衝出。

  「怎麼了?誰家出了這等大事……」她話音未落,便已發現酒肆內空無一人,左清風竟不知何時已從窗口躍出,只留下一道決絕的背影。

  而桌上,一張閃爍著銀光的官票靜靜地躺著,面額之大,足以讓任何人心動。湯靜煣愣了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連忙將銀票收入懷中。

  然而,當她探出窗口,試圖呼喚左清風時,所見之景卻讓她臉色驟變,原本白皙的臉龐此刻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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