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枝起身離開，目光落在眼尾的那一抹月牙白色之上。
容灼怎麼會忽然入宮？
而且看這個樣子，還是皇上喚他前來的。
顧南枝試著將內力鋪開，想要聽到大明宮內的聲音，可是這裡的守衛里三層外三層，而她能觀察的距離遠之又遠，即便是內力再強，也無法聽到。
她撫著自己的手腕，剛才那一聲又一聲的父皇，讓她每一次說出口都覺得無比噁心，頭皮發麻。
認賊作父……
也就是她這個樣子了吧。
「顧南枝。」
墨雲清低聲傳來，他走到顧南枝的身邊，咬牙切齒：
「我問你，你今日是不是故意的，為的就是掌管府中的中饋是吧。」
顧南枝輕吸一口氣，她看向身側的墨雲清，語氣冰冷不耐，「殿下，難道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參你寵妾滅妻，也是我做的嗎？」
墨雲清：「……」
顧南枝，應該沒有這個本事的吧，畢竟在顧將軍府上的時候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鮮少的出現在宴會上，也只在顯眼罷了，怎麼可能會和前朝有所牽扯。
不過……今日在朝堂上參他的人，到底是誰？
墨雲清煩躁地擺擺手，「罷了，本來我們也達成了協議，中饋交給你也不無不可。但是你說的話，真的算話嗎？」
「我從不騙人。」
不知道為什麼，墨雲清竟然有一種顧南枝在罵他的感覺。
「你先回府去吧，母妃那邊不需要你去請安，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母妃對顧南枝向來不喜，早就交代過進宮時無需向她請安，她不願意見到。
顧南枝倒是樂的，「好。」
「誒，你……」
墨雲清還想要叫住顧南枝說些什麼，可是她的腳步匆匆，每一步好像踩在水上一般。
眸子裡泛起幾分漣漪，墨雲清有些許疑惑。
女子走路……都是這樣振翅蝴蝶般輕盈的嗎？
小桃一直在宮外等著顧南枝，看到她出來的時候還頗為緊張。
「小姐，你沒事吧。」
顧南枝哭笑不得，「我進宮，能有什麼事情？」
小桃唉了一聲，「小姐忘了，你從前每一次進宮不是摔倒就是落水，再不就是在宴會上喝得大醉出醜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雖然她也不想提起來小姐從前的那些事情，但是還是想讓小姐居安思危。
小桃的話讓顧南枝的腦海中逐漸浮現了原主的記憶。
彼時顧府的二姨娘，也就是顧玥的娘親，對於顧南枝是「極好」的。
不管她做什麼壞事，二姨娘也是對她極盡縱容，甚至顧峰訓斥她，二姨娘都會站出來阻止。
也是她，不管什麼樣的宴會場合都要帶著顧南枝，然後她每一次都會在宴會上出事情，導致朝中的人對於她的印象越來越差，草包廢物之名也隨之傳出，而二姨娘的名聲則越來越好。
現在想來，二姨娘捧殺這一招，用得極好。
顧南枝唇角微勾，她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顧府的二姨娘，是她的姑母。
是楚北枳的姑母——楚秋。
她並不是楚北枳的親姑母，楚秋少時被祖父撿了回來，以女兒的名義一直養著，在她還沒怎麼有記憶的時候，便已經嫁給了顧峰。
在記憶中，祖父對這個姑母很少提起來，家裡的其他人也都對這個人閉口不談，像是怕提起來祖父會傷心。
但是在她出征之前，她似乎回來過楚家一次，她當時忙著準備出征就沒太在意，據說在書房和祖父談了許久。
不知為什麼，她直覺這個楚秋，有些詭異。
「小姐……小姐？」
小桃看著不說話的顧南枝心中愧疚極了。
完蛋了，不會是她說的話惹起了小姐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吧。
「小姐，我錯……」
「走吧，一起去個地方。」
顧南枝帶著小桃換了一身衣服之後直奔城西，奴隸市場。
她思量一番，即便是手握中饋，但是自己院子裡的人還是要自己親自精挑細選的人。
她要做的事情並非只靠一人之力就能完成，所以她需要絕對忠誠，且有能力的人。
走進市場，小桃緊張地吞著口水，卻還是不忘記將手護在顧南枝的周圍。
這市場實在是有點可怕，形形色色的人站在各個店鋪前，像是貨物一樣任人打量挑選。
這樣自願站在這裡的奴隸價格都是很高的，因為忠誠度高。
而另外一種，就是關在籠子裡。
這樣的奴隸通常是不願意服從的，或者是身上有傷有疾病，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買下來的。
顧南枝坦然地從各個店鋪前走過，周圍吆喝聲不斷，她一一看去，卻沒有一個覺得滿意的。
「小姐……」
小桃害怕的聲音傳來，顧南枝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對不起小姐，我沒事，只是剛才被嚇到了。」
小桃帶著歉意道歉，目光卻躲避著某個方向。
顧南枝順著這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張面容完全被毀掉的臉。
那臉像是經歷了萬般磋磨，刀傷、劍傷、鞭傷，甚至還有鐵烙的痕跡，顯然遭受了非人的摧殘。
她奄奄一息地倒在籠子中，似乎感受到有人在觀察她，終於緩緩睜開眼，露出了些許眸光。
那漆黑的眸子讓顧南枝心頭猛地一跳。
「掌柜的，這個多少錢？」
掌柜的看見來的是個漂亮的姑娘，竟然罕見地升起了幾分良心。
「小姑娘，這奴隸難訓得很，脾氣非常火爆，而且滿身的傷，又長成這副鬼樣子，你還是不要買了吧，我這裡還有很多其他的，好看又聽話的。」
顧南枝抬手，「我就要這個，你且說多少錢就是了。」
「這……那也要十兩銀子的，把她弄回來，真的挺費勁的。」
當時也不知道腦子抽了什麼風，竟然會同意收下這個奴隸，結果擺了小半個月都沒人要，都以為要砸在手裡了。
顧南枝半分猶豫也無，交了十兩銀子便叫掌柜地將籠子打開。
她忍住狂跳的心頭，一步一步走向籠中的女子，白皙的指尖伸出，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願意和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