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在怪呢。
蘇憫說不上來,因為這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現在來說他只想知道有沒有機會想起來。
見他沒說話,蘇母以為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話,默認是成人他在怪自己。
她當即就想哭了。
蘇憫看到她這樣自己一懵,「媽,你哭什麼?」
「我沒哭。」蘇母強硬道:「對,是我讓你忘了那段記憶的,也是我讓你離開的。」
的確是她做的。
因為蘇憫小時候,他們兩個大人在外面工作,經常無暇顧及他,所以將蘇憫送到了奶奶家。
然後等幾年過去時,他們工作穩定下來了,也越來越有錢,就想著把蘇憫接回城裡,畢竟這邊的教育和資源都會好很多。
誰知道在他奶奶家住兩天就發現了不對勁。
蘇母當時一開始看到蘇憫和空氣說話,還以為是小孩子都喜歡這樣而已,以前看新聞也不是沒有。
她還問過,也沒當回事。
直到晚上的時候她去蘇憫房間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兒子身邊還有一個人在那裡,她看不見。
看不見的還能是什麼?
蘇母這輩子接受的教育都讓她相信科學,就算是有鬼,只要和自己家裡沒關係也沒事。
但偏偏這找上了自己兒子。
蘇母對於鬼的理解大多數都是吸收人類的陽氣,蘇憫當時還小,她都想像不出來被吸了陽氣的模樣。
再者就是萬一那隻鬼想要占據蘇憫的身體怎麼辦?
蘇母無法忍受這樣的危險存在,尤其是看蘇憫深深陷在自己和一隻鬼當朋友的樂趣中。
她上網查了很多辦法,但是最後還是找了一個神婆。
神婆當時說的是對方是什麼生魂,是鬼也不是鬼,神神叨叨的,她沒怎麼聽懂。
蘇母哪裡想得到那麼多,直接就讓她趕走那隻鬼,所以最後就在家裡放了點東西。
她就這麼回市里了。
結果幾星期後再回去的時候,蘇母就懵了。
她竟然看到那隻鬼的半模糊影子,就和蘇憫躺在一個被窩裡睡覺,還抱著他兒子。
蘇母都嚇懵了。
她擦了擦眼睛,依舊假裝自己沒哭,「你和那隻鬼睡在一起你讓我怎麼辦?」
蘇憫聽到這的下意識想法是——
沈宿這麼變態小時候就露出來了,居然小時候沒記憶的時候就抱著他睡覺了。
蘇母看他這的樣子,還以為也是震驚。
她連忙舉了多了例子來證實自己:「這就算了,吃飯你還分他吃的,你看你當時瘦了多少。」
其實也沒瘦多少,是她故意說的。
聞言,蘇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覺得太奇怪,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不過是一隻鬼,常年和你這麼在一起,你覺得還能好好的嗎?」蘇母突然從手機里拿出了一張照片。
蘇憫以為是什麼可怕的照片。
「你看,這是我當時拍的,你這黑眼圈都嚇人。」蘇母心有餘悸道:「你自己看看嚇不嚇人?」
蘇憫湊過去看了眼。
裡面的小孩子的確是他,正盯著鏡頭以外的地方抿唇笑,眼睛下面的確有黑眼圈。
蘇憫心想怪不得蘇母覺得不好。
這一看就是被吸了精氣的模樣啊,他得好好去找沈宿問問,怎麼還這樣的。
蘇母見他羞愧,還以為自己說的起作用了。
沒想到下一句蘇憫就說:「媽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不管如何,我還是想恢復記憶。」
蘇母盯著他看,發現他是真心的。
她心裡頓時湧上一股無奈感,想著他這麼大了,也有自己的判斷,估計沒多大事了。
蘇母說:「如果真的想,是可以的。」
當時神婆就給了她兩個選擇,是徹底遺忘清除,還是只是包裹住那個記憶。
她猶豫了好久,選了第二個。
蘇母也說不清楚當時自己為什麼選擇第二個,甚至還麻煩地編造了一段新的記憶。
蘇憫問:「那我一直記到現在的那段都是假的?」
「哪有都是……」蘇母有點心虛,「我請了個想像力挺好的作家好友,讓他給你編造了一段。」
這可真是戲精啊。
蘇憫都震驚於這種操作。
他按了按自己的腦殼,深深覺得蘇母是事情太多閒的,「媽,你想像力真好。」
蘇母說:「你忘了我以前是作家嗎?」
還是科幻小說類型的。
蘇憫想起家裡以前她出版的書,的確想像力很豐富,戲精程度他都覺得可怕。
他輕聲問:「記憶要是還在的話,我要恢復,現在需要找那個神婆嗎?」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神婆在不在世還是個問題。
萬一她再沒本事了,那更糟糕。
蘇母猶豫著搖了搖頭,「不需要找她,她在那之後被警方抓到說騙人,就金盆洗手了。」
蘇憫:「……」
***
嚴格來說,蘇憫覺得他小時候生活真夠跌宕起伏的,可以說是一部電視劇,還帶連載到大結局的。
甚至還能出幾個番外。
神婆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是其實在進警局之前就給蘇母說了結果和注意事項。
說她是騙子是因為有人舉報。
其實真本事是有的。
蘇憫這麼多年都沒想起來,也碰到了沈宿本人,都沒有想起來,可見本事高深。
蘇母說:「……她跟我說,讓我找個催眠師,把隱藏的記憶喚醒出來就可以,但是我一直沒敢。」
蘇憫猶疑道:「這就是你為什麼讓我看催眠師出事新聞的原因?」
他記得她以前還專門拿催眠師治療失敗病人出事的新聞給他看,有段時間自己床頭都是這樣的悲慘故事。
為了讓他切身體會,蘇憫還被帶去了一家,看裡面哭天搶地的,還掛著償命的橫幅。
導致他對催眠都有了陰影。
蘇母嘆口氣道:「不然能怎麼辦呢?」
蘇憫說:「那我明天自己找催眠師。」
此刻已經臨近深夜,他也不可能大半夜出去找催眠師,只能等明天。
即使表面平靜,他現在心裡也很激動。
蘇憫很少有情緒波動大的時候,一想到有未知的記憶恢復,他就覺得很神奇。
生日的第一個願望,的確快要實現了。
關燈上樓的時候,蘇母在他前面,轉過身停住,喊他:「小憫。」
蘇憫回頭,「怎麼了?」
蘇母說:「媽媽不是故意的。」
她說話聲輕輕的,蘇憫甚至都覺得自己要是說「我恨你」她下一秒就能蒙進被子裡哭。
怪不得他爸以前說他媽其實很能哭。
蘇憫說:「我沒怪你。」
等躺到床上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給沈宿聯繫方式,現在還聯繫不上。
第二天清早,蘇憫就起床了。
蘇母猜到他要做什麼,早早地就在樓下客廳坐著,她一晚上沒睡,眼下青黑。
蘇憫說:「媽,你等在這幹嘛?」
蘇母看了他一眼,說:「你以前的那些東西我沒扔,我把它鎖起來了。」
蘇憫半天才回神,下意識地就想到了自己翻的那些筆記本,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他深呼吸,冷靜道:「等我回來再看。」
蘇母說:「我陪你去吧。」
蘇憫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吧,萬一你到時候又哭了就不好了。」
蘇母:「……」
蘇憫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有什麼意思。
他找的這個催眠師是這裡名氣挺大的,據說是個大師,一個中年男人,還留著藝術氣息的長髮。
蘇憫進去的時候都有點懷疑。
大師頗為高冷:「躺。」
蘇憫躺上去,問:「不需要我說什麼?」
大師冷情冷語回答道:「不需要。」
蘇憫:「……」
他怎麼覺得這有點不靠譜。
以防萬一,他還是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下,然後也說了自己詳細的需求。
大師依舊說:「躺。」
蘇憫一臉懵逼地躺到了那邊的躺椅上,看著他拿著工具出來,然後咧嘴一笑。
大師:「我師妹今天早上說你會來找我的。」
蘇憫感覺挺神奇的。
他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電影裡的神婆,縱然只是沈宿記憶里的,也讓他感覺捉摸不透。
催眠的感覺和進入全息觀影時意識被打開有點像,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
蘇憫醒來的時候還在椅子上。
對面的大師正在打電話,口水噴了一桌子:「……就不能打六折嗎?六點五折到六折不行啊?」
蘇憫耳膜震了震。
聽到身後的動靜,大師掛了電話,又高冷地問:「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他腦子裡有點混沌,坐在那邊緩了緩,然後才敢去想那個年齡段的記憶。
幾乎是一瞬間的,紛雜的記憶向他砸過來,就像放電影似的,一個個片段從眼前閃過。
最終都匯聚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