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不肯給她絲毫的希望。
他不會要這個孩子。
從始至終，他的態度都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改變。
簡單而堅決的回答，像是一把利劍，斬斷了她所有的希望。
江南緊緊握著傅司珩的手一點點鬆開。
「對不起。」
她低低說了一聲。
不知道是對誰。
或許是跟傅司珩說。
也或許是跟肚子裡的孩子說。
也或者......是跟她自己說。
「對不起......」
她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此時已經分不清，是身上更痛，還是心裡更痛。
只覺得，涼意侵染著全身，下身卻有一股暖流流出。
江南唇角微微發白。
似有什麼，正在悄然流逝。
傅司珩一隻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另一隻手，感受著她的手從他手心抽離。
空空的手心，第一次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下意識地大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庫里南疾馳進了醫院。
把江南從車上抱下來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一片濡濕。
赤紅的血衝擊著他的視線。
傅司珩從小活在黑暗中。
他從不覺得有什麼事能讓他心神動亂。
卻在這一刻，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抱著江南衝進了急診室。
把她交到醫生手上後，才有些失神地看了眼自己被血染紅的手。
傅司珏緊隨其後到了醫院。
看到傅司珩手上的血以後，也是一愣。
「哥......江經理她.......」
傅司珩回頭看他一眼，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情緒。
「應該是流產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
傅司珏怔怔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流產？
「哥......江經理她懷孕了？」
傅司珩眉頭微微皺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在這守著，我去洗洗手。」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傅司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周身冷沉的氣息。
傅司珩在衛生間洗了個手。
看著被血染紅的水流，他忽然有些氣急敗壞地砸了一下洗手台。
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關了水龍頭，抽出兩張紙擦乾了手。
鏡子中的男人眉峰低斂，擦手的動作慢條斯理。
他該早點發現的。
江南這段時間太過異常。
動不動的噁心嘔吐。
每次做愛時的小心謹慎。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
甚至於兩次說要離開。
他早該發現，她是懷孕了。
而不是什麼狗屁的胃病。
雖然讓他發現這個孩子也不會被留下。
但也絕不會陷入這樣的被動。
他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可他......也從沒想過讓一個女人為他受這樣的苦。
「哥。」
傅司珏不放心，跟來衛生間看了一眼。
過來，便看到傅司珩正靠在吸菸區抽菸。
「嗯。」
傅司珩應了一聲，白色的襯衣上依然染著血跡。
「過來幹嘛？不是讓你守著？」
傅司珏皺眉。
「我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說完，他頓了下，「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傅司珩聞言，抬眸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他按滅菸頭，過來拍了拍傅司珏的肩。
「這個孩子我本來也沒想過要留下。」
傅司珏怔了一下。
隨後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哥，那可是你的親生孩子！」
「嗯。」傅司珩隨口應了一聲，「不是親生的我也管不著。」
傅司珏第一次感覺到了他大哥的冷心冷肺。
從小，他就喜歡跟在大哥身後。
大哥就像是他的偶像一般。
傅家是一個虎狼窩，大哥卻在十九歲便拿下了掌家權。
說他殺伐果斷確實沒錯。
但他卻始終覺得他大哥並非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他時常會護著他。
讓他在那樣的家族長大，卻沒有受過一點傷害。
可他怎麼就對自己的孩子，這麼狠得下心！
「可江經理她......」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會要這個孩子，她不該瞞著我。」
傅司珩說完，往外走去。
傅司珏緊緊跟著他走了出來。
「哥，你到底怎麼想的？江南跟在你身邊三年了，你對她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如果沒有，你幹嘛還硬要把她留在身邊，直接放她走多好？你也能好好的跟宋雨薇在一起了！」
傅司珩腳步猛地頓了一下。
他眯著眼睛看向傅司珏。
「司珏，別以為你是我弟弟就能過問我的私事了！」
傅司珏一窒，「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算了，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打心眼都把她當我嫂子看了，反正我是覺得她比宋雨薇好。」
傅司珩看他一眼，唇角微微動了一下，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
急診搶救室外。
蘇青急匆匆趕來。
看到站在那裡的傅司珩，她直接就沖了過去。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流產？她明明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好好的！」
「傅司珩！她到底為什麼會流產？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想要這個孩子！憑什麼？憑什麼要這樣對她！」
「傅司珩，你這個混蛋！真不想要孩子你他媽的去結紮呀！你憑什麼讓南南受這樣的苦！你這個渣男！大渣男，我咒你斷子絕孫！」
傅司珏被蘇青嚇到了。
即便是他，也不敢這樣跟傅司珩說話。
他趕緊上前拉住了蘇青。
「你瘋了嗎？」
「你放開我，我要替南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渣男！」
蘇青掙扎得厲害，傅司珏只能用力抱著她把她拖到了一邊。
傅司珩面色暗沉地整理了一下被蘇青扯亂的衣服。
整理好，他才抬眸看向了蘇青。
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生氣。
他看著蘇青，目光冷沉。
「她懷孕這件事確實是我的責任，但這是她瞞著我的理由？若是她早點告訴我，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嗎？」
蘇青頓了一下，才抹了下眼淚，「南南她......只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傅司珩沉眸，「留下？她有條件養？還是她以為這樣不負責任地把孩子留下來她有多偉大？」
蘇青瞪著他：「傅司珩，你是鐵石心腸嗎！」
傅司珩沒再說話。
只是面色暗沉地盯著搶救室緊閉的門。
蘇青還想說什麼，卻直接被傅司珏拉住。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搶救室的門才被打開。
江南面色蒼白地被推了出來。
蘇青眼圈忍不住地泛紅。
「孩子......」
搶救室的醫生皺眉搖搖頭。
蘇青眼淚便滾了下來。
傅司珩看著臉色白得幾近透明的女人，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脆弱？
好像，隨便一碰就會碎一般。
......
江南醒來後，手第一時間就摸上了小腹。
她知道，那裡的那個小生命已經沒有了。
眼圈有些發紅，卻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傅司珩的聲音響起。
她把臉轉向了另一邊，隨後，搖了搖頭。
「還疼嗎？」
傅司珩又問了一聲。
眼淚終是順著眼角濡濕了枕頭。
「不疼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
「江南，關於懷孕這件事......」
「抱歉，我不該瞞著你，是我的錯，是我違反了協議，是我不對。」江南直接打斷了他。
傅司珩沉默片刻，「我會補償你。」
良久的沉默，她終於開口。
「謝謝。」
傅司珩忽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你再睡會兒。」
「好。」
推開病房門，傅司珩拿了根煙出來。
只是不等他點燃。
病房內便傳來一陣哭聲。
低沉而壓抑。
雖然隔著一道門，卻依然可以聽到。
手中的煙被他攥碎。
傅司珩靠在牆邊，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愈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