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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欲往冥界無處去

2024-11-20 08:33:40 作者: 葦編三千絕
  巨劍似乎有人在操縱,卻沒有人知道,操縱它的人到底在哪兒。

  城內城外只能看到,這柄巨劍已高高揚起,朝著那連綿的軍營,重重一劈!

  慈仁頓時目眥欲裂,怒吼一聲:「你敢!」飛一般掠出去,雙手一托,一股磅礴的氣機自雙掌間托起來,險而又險地托住那劍鋒,卻也被震得心神猛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那巨劍的速度太快了,慈仁分明能看到它的每一個動作,卻也沒想到,自己竭盡全力,還是差點沒能接得住,生生被它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一托之後,慈仁便不再怕它了,他也試出來,這劍雖然沉重,他卻也還能對付。於是冷哼一聲,他抽身便退,一劍在手,頓時渾身氣機暴漲,狠狠一劍就劈了下去!

  「索魂之劍!你不是躲在暗處嗎,就讓本尊把你劈出來!」

  他這一劍不止針對那巨劍,也能通過巨劍上的氣機相連,順藤摸瓜,把唐逍找出來。

  卻沒想到這柄巨劍空自巨大,竟似不敢和他硬碰硬,倏然一晃,便朝遠處飛掠而去!

  眼看巨劍像是劃破空間一般,眨眼間就到了數十丈外,那原本巨大無匹的身影也在急速變小,慈仁直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覺,胸口又有了想要噴血的跡象!

  他深吸一口氣:「劍走了,人還在!本尊就不相信,你沒了劍,還能有什麼作為!」

  他收回長劍,高聲命令道:「全營搜索,這小子不可能無影無形就這麼跑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另外,做好準備,半月後,發動對洪都城的總攻!」

  暗處,都運梅一臉苦笑道:「他明明知道我們在暗中窺視,就這麼把總攻時間說出來了,真是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啊!看來,他們的天境,應該也快到城下了吧?」

  司馬明堂也是一臉愁容:「不知道唐逍留下來的陣法,到底有幾分作用。而且,相比半月後的決戰,老夫更擔心唐逍啊!全營搜索,他還有希望逃出去嗎?」

  唐逍自然不會還在軍營里,他已衝出了軍營,在數里外化劍為人。

  不過他的狀態也不大好。他剛在九方塔中突破到嬰境巔峰,還不到一個月,現在卻已突破到地境一層,基礎本就有些虛浮了,又硬扛天劫、剛剛渡劫就化劍,真元都有些紊亂了。

  提前突破、硬扛天劫、強耗真元與靈魂力量,每件事都能威脅到他的修煉之路,他卻接連做了三件,這對他的傷害,連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有多大!

  這就是他為了救出司馬鶯等人,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這個代價如果不是他付,而是由洪都閣來付的話,應該就是十萬大軍、一百都甲兵,還不一定能保證成功!

  至於讓司馬明堂和都運梅出手,恐怕他們自己都不敢下這個決心,只要有一丁點閃失,那代價多半就是洪都城內數百萬條性命,以及洪都閣的萬年基業了!

  唐逍深吸了一口氣,這筆生意雖然付出很多,但應該說還是賺了的。

  且不說洪都閣的寶貴友誼、給他的那麼多奇珍異寶,以及他與司馬鶯的朋友情誼,只說他現在能有機會進入冥界了,就值得他冒這次險。

  有機會救回方柔,對他而言,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寶貴的東西,沒有之一。

  不過這辟界珠是怎麼來的呢?

  在追上十輛鐵車以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了司馬鶯這個問題。


  此時十輛鐵車正平穩地行駛在大道上,他們將要經過廣德去江城,從那兒渡江去京師。遠離了江南軍,鐵車的窗戶便打開了,幾十個少年全都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司馬鶯果然知道辟界珠的來歷:「唐逍哥哥,你知道洪都閣的傳說嗎?」

  唐逍記得他第一次來洪都城的時候,曾聽過這個傳說:上界仙姬下嫁創派祖師,生下兩子一女,後來被仙界所知,仙姬被捉回仙界。再後來祖師全力修煉,終於飛升仙界。

  司馬鶯搖著頭道:「其實祖師不是飛升上去的。聖炎凡界,已經有幾十個紀元沒有飛升的記錄了。是祖師婆留下了兩組辟界珠,本想讓祖師帶著兒女一起去仙界。但祖師的兩個女兒天賦都不好,修為不到天境巔峰,破界之時無法抵抗界域罡風;他兒子也就是二代祖師,又不捨得丟下洪都閣的基業,於是就只有祖師一人破界,而把這一對辟界珠留了下來。」

  唐逍有些咂舌,這麼說,這枚辟界珠,竟是數萬年前留下的老古董了?

  這已經可以說是洪都閣的傳家之寶了,這份情,不可謂不深厚啊。

  唐逍默默將這份情記在心底,然後護著車隊繼續前進。

  雖說已經過了洪都城,但前往京城也不是一片坦途。實際上,這一帶屬於犬牙交錯,江南軍勢力經常滲透過來,掠奪資源、擄掠人口,甚至屠村屠鎮,到處都能看到血腥和殺戮。

  單是從洪都城到廣德城的兩千餘里路程,三天裡,他們就遭到了十多次劫殺。

  不過唐逍很少出手,不是太危險的事,就讓司馬鶯等人和都甲兵去處理了。畢竟這些小股敵人實力也不很強,甚至難得見到一個嬰境以上的人,他們完全可以應付。

  到了廣德城外,唐逍就讓他們先行進城,他去了一趟連平山,在那個小湖邊痴痴地坐了很長時間,一邊看著湖水蕩漾,一邊任由眼淚嘩嘩地流淌……

  司馬鶯站在他身後的林子裡,她是跟著他過來的。她知道,他知道她來了,但她並沒有打擾他,而他也沒有招呼她。兩人之間有一種默契,卻似乎與感情沒有任何聯繫。

  如果不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這種默契,似乎還會一直維持下去。

  這咆哮聲就是從司馬鶯身後的林子裡響起來的,倒把她嚇了一跳,匆忙回頭,就看到一頭足有三丈長、兩丈高的大老虎,一身漆黑的皮毛,只在額頭上有個金色的「王字」,正邁著四方步,從林子深處走出來,一雙虎眼冷冷地盯著司馬鶯,不帶絲毫感情。

  司馬鶯連忙取出長劍,小臉上寫滿了警惕。

  她不知道這頭老虎有多強大,只知道應該比她強得多,而她已是嬰境初期。

  可是,相當於嬰境的妖獸,那應該是妖靈境,已經化作人形才對啊,怎麼這老虎還沒有化形的跡象呢?難道它是上古神獸、聖獸血脈,對化形的要求要高得多?

  司馬鶯有些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她知道自己不是這頭妖虎的對手,但她不想朝唐逍呼救。

  她也算知道他是怎麼從弱小變得強大的,她知道一個人的強大,首先要來自於內心強大。如果什麼事都依靠別人,那她永遠都強大不起來,所以她想自己對付這頭老虎。

  可是這老虎卻有些奇怪,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直看得她心裡發毛,然後一雙健壯的後腿一蹬,猛然一個虎撲——卻不是撲向她,而是朝她身後撲了過去!


  司馬鶯驚叫著,連忙舉起長劍,卻沒有刺到老虎身上,它已經撲到她身後去了。

  她驀然回頭,便見老虎正撒著歡朝唐逍撲過去,而他還背對著她,好像毫無察覺。

  司馬鶯又是一聲驚叫:「唐逍哥哥,小心啊!」

  然而下一刻她又驚呆了,那老虎居然就在她身前消失了——不,是變成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一身黑衣,如瀑的黑髮披散在肩上,額頭上還有一個金色的「王」字!

  那女子滿懷警惕,聲音有一絲冰寒:「唐逍哥哥?你為什麼如此叫他?」

  司馬鶯徹底愣住了,下意識問道:「你是?」

  卻聽唐逍淡淡地笑道:「你知道我在這兒傷心,為什麼還要來打攪我?」

  那女子自然就是明珠了,她嘻嘻一笑:「我感知到你在這兒,就跑來找你啦!哼,你就連傷心都帶著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不怕方柔姐姐和方余姐姐生氣嗎?」

  司馬鶯內心不由得有些竊喜,明珠誇她是個大美人呢。可是對於明珠與唐逍之間的親昵,她似乎又有些吃味,不由低低地「哼」了一聲。

  幸好唐逍已經站起來,給雙方作了個簡單的介紹。而聽說明珠居然就是一隻已經快要踏入妖玄境的虎妖,司馬鶯不由驚得兩眼溜圓,她還沒見識過真正的妖修呢。

  洪都閣里不是沒有高階妖獸,妖修其實也是有的,但都是前代祖宗的妖寵,早已歸隱,除了修煉,不問世事,從來不會出現在她這樣的低階弟子面前。

  唐逍拍拍明珠的腦袋:「你來了正好,我不想走路,你讓我和鶯兒姑娘騎回去吧!」

  明珠頓時傷心欲絕:「我把你當哥哥、主人,你卻想騎我……」

  唐逍又是一巴掌:「別邪惡,快點變回虎身。我們還要去廣德城接他們呢!」

  明珠嘟嘟囔囔地,還是變回了虎身。於是唐逍帶著司馬鶯騎上虎背,他已經在心裡祭奠過方柔了,接下來就是去把她找回來,而不用再來這兒憑空祭奠她。

  明珠緩緩走著,唐逍在她背上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明珠微笑道:「我是來采一味藥的。我們在廣德設了一個點,正好該到我來巡視,聽說城外有一株『採薇草』,能增強我的靈魂力量,就來了。沒想剛採到藥,就聞到了你的氣息。哼,你來懷念方柔姐姐,還帶了個給你站崗的,我當然就要嚇一嚇你啦!」

  司馬鶯忍不住有點小臉發紅,卻沒有說什麼。

  唐逍問道:「你們?你們現在怎麼樣了,大家都在一起嗎?」

  明珠答道:「大家都還好。戰爭的第一年,丹郡就被五鸞宗占領了,我們唐記武館也開不下去,就跟著皇家的人撤出了丹郡。幸好皇上對我們還算不錯,讓我們在京城開設了總舵,還在皇室統治下的各個郡城、縣城裡,都開設了我們的分部。我告訴你,我們在京城有一片大宅子,足有萬頃大小,招收的學員有上萬人之多,可宏大呢!」

  唐逍又問道:「你們中間,實力最強的是誰?」

  明珠道:「幸好有你給我們的丹藥和功法,現在葉無蝶、方余和我都已經突到嬰境了。雷少淵和孔燕葦要弱一些,都在丹境巔峰,應該隨時都會突破吧?」

  唐逍輕輕搖了搖頭。如果在幾年前,嬰境應該是頂尖高手了,那時的五鸞宗五大峰主都是嬰境。可是這幾年靈氣噴薄,嬰境早就不稀奇了,五大峰主大概都要突破天境了吧?


  他知道,皇室看重唐記武館,給了這麼多支持,只是看在他的份上。如果他死了,也許今天他的死訊剛剛到達京城,明天唐記武館就覆滅了,誰來說情也沒用。

  當然,如果他只是被困住了,比如這次困在九方塔,別人倒不一定敢對唐記武館動手,誰知道他哪天又回來了呢,比如這次一樣。

  他不由得對去冥界的事,又有了幾分猶豫。

  他已經不是當初和方柔一起逃下火鸞峰的少年了。那時的他,除了方柔之外,沒有任何牽掛,想到了就去做,從來不會管什麼後果。可是現在,有多少人在依附著他生存啊!

  一時間,唐逍忍不住對這個世道有了幾分埋怨。

  為什麼總是別人來依靠他,而不是他去依靠別人呢?這對他是不是很不公平啊?

  可是,難道就不去冥界,任由方柔在那兒受苦嗎?

  他忍不住問道:「明珠,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死了,你們會怎麼辦?」

  明珠驀然停下腳步,渾身一顫,差點把毫無防備的唐逍和司馬鶯顛下虎背來:「公子,你說什麼?死了?你可別嚇我,你怎麼會死,你怎麼能死?」

  唐逍嘴角掠過一絲苦笑:「這個世道,誰不會突然死去?這誰說得清楚?」

  明珠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道:「那我就勤加修煉,好為你報仇!」

  唐逍搖搖頭道:「如果是無法報仇的呢,比如我陷於某個死地,永遠無法回來,不也相當於死了嗎?難道我死了,你們的日子就不過下去了?你就不修煉了?」

  「當然不會!」明珠低聲道,「我們知道,你不可能管我們一輩子,所以其實大家都在努力。公子,如果你真的,比如說去了仙界,你其實不用顧及我們,我們能照顧好自己的。可是公子,你也不要以此為藉口,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知道,我們其實都離不開你……」

  「好了,我知道了!」唐逍連忙打住,不讓她再說下去,這也太煽情了。

  不過他也知道了,看來想要去冥界,還是得找個好的理由,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他不由得看了司馬鶯一眼,她是知道他要去冥界的,可不能讓她說漏了嘴。

  司馬鶯也看了看他,輕輕一笑,那眼神仿佛在說,我知道的,你不用擔心,我不亂說!

  廣德城是江南軍、炎漢帝軍和洪都軍的三交界地帶,並不怎麼安全,所以他們在廣德只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全部換乘普通的馬車,往江城而去。

  都甲兵仍然跟著他們。實際上,這些都甲兵年紀都很小,司馬鶯說他們也屬於洪都閣的「未來」。宗門要求他們跟到京城去,服侍司馬鶯等嫡傳弟子。

  從廣德往北,很多地方都是唐逍曾經來過的,比如江城、城外碼頭、陰風山脈。他又是很念舊的人,每到一處「故地」都要感懷一番,同時他還有個目的,就是尋找安全的隱蔽地。所以車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直走了大半個月,才終於到達了京城。

  進了京城,便是一堆雜事,諸如東方浩辰召見、東方柳和無智上人約見,等等。

  唐逍自然是住在唐記武館中,與方余、孔燕葦等人歡度了幾天高興的日子,又指導了一下胡高、左氏姐妹、刁青石等弟子。馮鐵是他藏在鐵車之中帶來的,此時也正式拜師,卻引來了幾個記名弟子的不滿,唐逍只得又賜下法寶、丹藥,才安撫了他們的小情緒。

  高興了好幾天,唐逍當然是不能時常陪著他們。京城是天下第一大城,方圓足有千里,人口眾多,消息也四方匯聚。唐逍經常出去,也曾去過當年彭趣所說的「閒言閣」,想要尋找哪兒有十分隱蔽的地方。但可惜,他足足找了七八天,也沒有找到這樣的地方。

  他不是沒想過垓下九里、陰湮洞,或者是東海上的某個島嶼。但細想之下,都不能令他滿意,因為無法根絕有人無意中闖進去,總有被發現的危險。

  去冥界是件大事,危險得無以復加,他不能有半點大意。

  正在傷腦筋的時候,偏偏唐記武館又出事了:居然有人打上門來了!

  山門外圍了一大堆人,有個破鑼般的聲音高叫著:「再不把人交出來,本少爺燒了你們這座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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