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的?」
唐逍不管龍闕劍,閃電般掠過去,一把抓住鬼巫的肩膀,兩張臉龐貼得只有半寸距離。
在整個聖炎諸界,知道「吞雲劍」這個名字的都不多,而在冥界就更少了,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怯怯懦懦的女孩,當即嘶聲叫了起來:「是方柔,是柔兒,是不是……」
鬼巫怔怔地道:「我不知道她是誰,可是,我這條命,是她的……」
驀然間,她嘶聲尖叫起來,那聲音響徹行雲,似乎連整個茅屋都隨著她的嘯聲而搖搖晃晃著,屋外的槐葉也刷刷作響,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聲音似乎也驚動了整個村子,不一會兒,便聽到外面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大聲叫道:「好像就是鬼巫大人的屋子!一定是鬼巫大人出事了!快,先把屋子圍了!」
卻聽鬼巫尖聲叫道:「滾,誰也不許靠近!不然,老娘生撕了你們!」
有人愕然叫道:「可是,鬼巫大人,您出什麼事了,為什麼……」
「老娘叫你們滾!再不聽,信不信老娘把整個村子都吞下肚去!」
屋外的腳步聲又漸漸遠去,大概村民們都被她嚇著了。
白伊則扶著唐逍的左臂,輕聲道:「大哥哥,別聽她的,她其實是面丑心善……不,是心善面丑……不對,應該是心丑面丑……哎呀,總之鬼巫姐姐是好人吶!」
她太純真了,覺得說「鬼巫姐姐丑」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卻沒想越描一黑,急得差點哭了出來,還是鬼巫冷哼一聲:「不會說話就不要說,真是……」
唐逍拍拍鬼巫的肩膀,又從鬼巫滿是黑血的手掌中抽回龍闕劍,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該詳細說說,你是怎麼知道這柄劍的?剛才你所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鬼巫總算已經恢復過來了,深吸一口氣,道:「你先告訴我,這柄劍是不是吞雲劍?我雖認得它的氣息,但似乎又有些不對勁。如果是,那你是不是它的主人?」
唐逍明白她的擔憂,微笑道:「這柄劍的確就是原本的吞雲劍,只是被我多次重煉了,現在它叫做龍闕劍。但劍仍然是它,而我也的確是它的主人,你知道什麼,就說出來吧!」
鬼巫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兩手抓著唐逍的臂膀:「師公!」
頓時嚇得白伊騰地跳了起來:「這……怎麼會這樣?你是我姐姐,又叫他師公,而我又叫他大哥哥……這輩分不是全亂了嗎……不,不,怎麼會變成這樣……」
唐逍皺著眉頭道:「你先起來吧,告訴我,她在哪兒?」
鬼巫又突然跳起來,急忙叫道:「走,快去救她……」又驀然間頹喪下來,「可惜我的破魂針盤還沒有煉製完成,還去不了……師公,您等我……都怪我,我沒用……」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急得唐逍直冒汗:「你別說這些沒用的,只要直接告訴我,她在哪兒,要怎樣才能找到她?」
鬼巫轉頭看著他,淚眼朦朧:「我為了救她,足足準備了兩年之久……她在牛頭山,被犀鬼王抓了……它名叫鬼影牛,卻是一位初階鬼帝,聽說還與哪位城主有什麼關係……」
「牛頭山?鬼影牛?」唐逍問道,「牛頭山在哪兒,馬上帶我去!」
都被抓了兩年,他也不知道,現在趕去還有沒有用,但畢竟聽到了方柔的消息,他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急迫,說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中強硬了許多。
鬼巫卻似被嚇住了,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猛點著頭,就往屋外走。
可是白伊也跟著,一直走到了村口。而村里人卻似被鬼巫嚇著了,所有門戶都緊閉著,誰也不敢在外面逛,整個村子靜得像是沒一個活人。
走到村口,鬼巫就想讓白伊回去,剛停下腳步,便見唐逍隨手一扔,龍闕劍祭了起來,一把抓著鬼巫的肩膀,龍闕劍頓時化作一縷流光,剎那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伊嘟了嘟嘴,無精打采地低著頭,正打算回村子,卻忽然發現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這便是唐逍送給她的禮物,幾十瓶丹藥、一堆下品冥石,還有一部功法、一疊冥幣。
她回頭看著唐逍和鬼巫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氣,又低下了頭。
在龍闕劍上,鬼巫迎著猛烈的罡風,問道:「你把東西都給她,不怕她被搶嗎?」
唐逍冷笑道:「那戒指上有我留下的劍氣,除了白伊,誰也不能打開戒指,包括你在內。她只要不傻,不故意露出財富,誰能打她的主意?至少,在整個冥界,能夠破開我的劍氣的也沒幾個。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儘管放心,你師公我,是可以在整個冥界橫著走的!」
尋找方柔的日子裡,他一直在全力吸收骨龍老祖宗的靈魂碎片,修為無時無刻不在提升,現在的他,距地境七層已經只有一線之隔了,境界提升,口氣也大了不少。
鬼巫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雖然總覺得有些不太可信,但也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煉製的破魂針盤還沒有完成,但已經相差不多了。」
唐逍皺皺眉,問道:「你煉製這個是打算做什麼用的?」
「我是兩年前遇到師傅的,那時她只是一縷殘魂,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煙消雲散。最開初我還打算將她捉來,運用到我的鬼道之中。但我沒想到,她似乎有一種異能,只要吸收鬼氣,無需轉換,就能提升修為和靈魂力量。我們鬥了三次,第一次她僥倖逃脫,第二次我就拿不下她了,而到了一個月後的第三次,她甚至能把我壓得死死的!」
鬼巫嘆了一聲,又道:「後來我就永遠打不過她,過了半年,她又要我拜她為師。我當然不干,畢竟我也盤踞這一帶許多年了,中階鬼將的修為也不算差。但她告訴我,能讓我在一年內突破到鬼帥境,而且還能讓我擁有肉身,我就心動了。但我很小心,怕她騙我,就讓白伊先來試試,沒想到她居然真的給白伊煉製了一具肉身,契合得連鬼帝都看不出來!」
唐逍忍不住腹誹,這傢伙的警覺性,可真是高啊!
龍闕劍在空中飛馳著,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唐逍刻意擴散開自己的氣息,迎面飛來的空中鬼獸們便紛紛退避不迭,有想要擋路的,如鬼鷲、骨雕等等,也是剛離開巢穴便被嚇了一跳,匆匆忙逃了回去。
鬼巫站在劍身上,抽了抽鼻子:「看到師傅給白伊煉製的肉身,我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師尊對靈魂與肉身結合方面的研究,足以讓她為我煉製一副合適的肉身了。於是我連忙趕過去,只要能夠獲得肉身,就算叫她一聲師傅,又有什麼要緊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失蹤了,若不是我還懂一些追蹤之術,我還以為她放我鴿子了呢。」
她望著遠處莽莽群山,嘆道:「等我追下去,才發現她被抓到了牛頭山。當時我已經在學習煉製鬼頭針盤,雖沒有煉到以身藏針的大成之境,也可以縮身到三尺長短,如小兔一般。我遠遠看到了鬼影牛的蹤跡,就立即跑出牛頭山,卻也差一點就被發現了。所以這兩年我藏身在白鬼村中,就是為了繼續煉製鬼頭針盤,只要達到大成,就有希望把師傅救出來了。」
唐逍雙手背在身後,淡淡地道:「不用什麼鬼頭針盤,你帶我去就行了。」
鬼巫只是高階鬼將,大概還是這兩年裡突破的,卻敢去挑戰鬼影牛這個半步鬼帝,不得不說膽量真大,對方柔也的確夠真心的,所以唐逍覺得,他有必要保護好她。
畢竟是方柔的弟子,哪怕她是鬼,他也要把她變成人。
龍闕劍的速度極快,不過大半天時間,牛頭山便已然在望了。
牛頭山位於平等鬼域與地藏鬼域的交界處,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矗立在一座丘陵的兩側,遠遠看去就像牛的兩隻角。
而那鬼影牛居住的「邙骨洞」,就位於左邊那座「牛角」上。
若是從地上前往邙骨洞,就得先穿過綿延千里的大森林,再想辦法登上高達千丈的絕壁,才能看到邙骨洞的所在。而御劍就沒這麼麻煩,只需要筆直地朝那洞口飛去就行。
一直到臨近洞口,才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唐逍頓時覺得龍闕劍極難操縱,便低喝一聲:「走!」毅然跳下劍身。鬼巫急忙跟上去,便見唐逍的身影閃了幾閃,已然落到了懸崖邊的一塊石頭上,一隻腳踏著隘口,磅礴的劍意一輪輪地傾泄了下去。
鬼巫連忙跟上去,卻不料半空中隘口很滑,若非唐逍一把拉住,她恐怕已經掉下去了。
她趕忙緊緊抱住唐逍的右袖,臉色卻已變得一片蒼白。
好歹也是當過霸主的,她倒不是因為落腳點的險峻而恐懼,而是感受到了洞裡的氣息!
唐逍也感受到了,那氣息就像史前巨獸一般,靜靜地伏在洞裡,卻讓人本能地心中發悸!
鬼巫低聲問道:「師公,那就是鬼影牛了。你覺得,我們要不要……」
唐逍淡淡一笑:「你只要管好你自己,不要衝到我前面去就行了!」
他不讓鬼巫管他,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要隱藏身形,筆直地衝進了邙骨洞,就在劍身上將左手一揚,一道暗紫色流光一閃而出,便是他在寒鬼林中得到的鳳魋劍。
驀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一道紫黑色火焰噴了出來,卻被鳳魋劍上飆射而出的幾道劍氣狠狠切割而過,原本凝成一團的紫火,立即變得四分五裂,隨風飄散而去。
便聽一聲驚「咦」:「怎麼回事,你這是什麼劍光,竟然能切開本帝的牛膽鬼火?」
唐逍沒有回答,只是冷冷注視著這個龐然大物:足有十丈長,高也有三四丈,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座山;頭頂兩角、身披五彩,四條腿像四根柱子,卻總有一種似虛似幻的感覺。
他靜靜地問了一句:「你就是鬼影牛?」
牛鼻子裡打了個響鼻:「不錯,本帝就是。你是什麼人,敢來我行宮裡撒野?」
唐逍冷哼道:「本帝?你也好意思稱這兩個字?兩年前,你抓了一個女子來此,最好把她交出來,不然的話,我拴了你的牛鼻子、卸了你的牛角、剝了你的牛皮?」
鬼影牛哈哈大笑道:「恐怕你是吹牛皮吧,風這麼大,沒閃著你的舌頭?」
唐逍就不再說話了,收回了鳳魋劍,龍闕劍卻化作一道旋風,朝著鬼影牛卷了過去。
鬼影牛雖然自大,卻並不笨,唐逍的實力也沒弱到它可以掉以輕心的程度,只見它將一隻牛腿一跺,洞子裡就響起了噼噼叭叭的聲音,那攻擊卻並不是來自它自己,而是由洞壁、洞頂和洞底鑽了出來,道道五彩光芒,剎那間把原本陰暗一片的邙骨洞,映得一片光明!
唐逍低叫了一聲「小心」,一伸手就把鬼巫扔出了洞外。鬼巫頓時大急,高聲叫道:「師公小心,這位鬼帝大人實力極強,要是打不過,我們就……」
她的話只說了半句,就被一陣狂風怒吼般的牛嗥聲淹沒了。
鬼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讓那猖狂無比的鬼影牛驀然間改變了性格。
像這麼厲害的鬼獸,怎麼可能如此不顧形象,嘶吼聲驚天動地,這不是自曝其短嗎?
身可亡,道可消,脾性卻不能弱,不然,怎麼在弱肉強食的冥界之中生存下去?
唐逍卻沒有感到意外,冷冷地看著面前這頭不住翻滾的巨牛。
剛才,鬼影牛利用洞裡預先設好的機關,悍然朝他發起攻擊,的確讓他覺得有些驚訝,這頭蠻牛居然不笨,真是有點出人意料。
但那種等次的攻擊,就連唐逍的劍體都破不開,大概只跟撓他痒痒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