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學
仇恨與憤怒過後，留下的唯有無盡的無力感。被這股無力感所吞噬，少年封閉了心門，將自己囚禁於逼仄的房間，任憑歲月流逝。正洙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卻無法言喻。這少年於他而言，是恩同再造的恩人，更是如同手足般的摯友。他多希望少年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啊！ 他多想看到少年在陽光下露出燦爛的笑容啊！
「載謙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終日躲在屋檐下，只顧著擺弄那遊戲機。
「真的那麼好玩嗎？」 「嗶！嗶嗶！嗶嗶……」 正洙複雜的心情，很快便被遊戲機發出的嘈雜聲淹沒。金載謙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只是專注地擺弄著手裡的遊戲機，仿佛要將它拆解一般。正洙看著少年沉迷遊戲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金載謙突然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啊！就差一點就過了！」
「嗯？」
「都怪你多嘴，害我遊戲角色死了！」 每次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正洙無奈地撇了撇嘴，默默地拿起遙控器。反正也說不過他，還是看電視吧。電視裡正在播放一部情節老套的家庭倫理劇。是誰調到這個頻道的？正洙一邊腹誹，一邊準備換台。 就在這時，原本正襟危坐打遊戲的金載謙突然斜睨了他一眼。
「別換台。」
「你不是在打遊戲嗎？又沒看電視。」
「誰說我沒看？」
「少騙人了，那你倒是說說現在演到哪裡了？」
「那個男人，為了繼承財產，隱瞞身份，做了上門女婿。結果被妻子發現了破綻，派人去調查他了。這可是關鍵劇情，別給我換台！」
金載謙說著，一把奪過正洙手中的遙控器，將音量調大了好幾格。他一邊擺弄著手裡的遊戲機，一邊分神關注著電視劇的劇情，一心二用的本領令人嘆為觀止。
「……」 正洙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最初看到金載謙對電視產生興趣時，正洙心裡只有高興。這孩子自從心灰意冷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如今總算找到了一點樂趣，也讓他這個做哥哥的稍微安心了些。他甚至期待著，金載謙能夠藉此機會，重新找回生活的熱情。然而，事與願違，情況的發展完全出乎正洙的意料。
正洙對人類的現代科技很感興趣，並且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無論是電視機、微波爐，還是其他新奇玩意兒，他總能很快上手。這些東西，原本都是正洙買來給自己用的。後來，為了進軍娛樂圈，他不得不在首爾另尋住處。於是，鄉下的房子連同裡面的所有東西，都順理成章地落到了金載謙手裡。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一直保持著少年的形態，金載謙對這些新奇玩意兒有著超乎尋常的學習能力。電視、收音機、遊戲機、冰箱……無論多麼陌生的東西，只要正洙稍加指點，他就能很快掌握使用方法。雖然嘴上說著沒興趣、太難了、好麻煩之類的話，但總能在不知不覺間玩得得心應手，這讓正洙感到十分驚訝。
就這樣，這個本該充滿活力與朝氣的少年，徹底淪為了一個「宅男」……
性格外向的正洙，實在看不下去金載謙這副頹廢的模樣。
「載謙啊，最近外面很流行去咖啡館，要不要一起去坐坐？」
「不去，麻煩。」
「你不是挺喜歡看《全國歌曲爭霸賽》的嗎？要不要也去現場體驗一下？」
「我去幹什麼？我又不唱歌，腦子壞掉了嗎？」
「要不，我給你開家花店吧？梅山對花花草草很了解的。」
「別扯淡了。」
為了把金載謙「騙」出家門，正洙可謂是煞費苦心，嘗試了各種方法，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俗話說得好，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正洙並沒有輕易放棄。
「沒錯，都是騙你的。」
「你……你怎麼能……」
「我說愛你，都是騙你的，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人渣！這種人渣就該拖出去槍斃！那個女人真是太可憐了！」 新一局遊戲開始前，金載謙看著電視劇里的劇情，氣憤地握緊了拳頭。
「要看就好好看，坐過來一起看不行嗎？」 坐在沙發上的正洙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金載謙坐過來。然而，金載謙卻充耳不聞，似乎完全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裡。他挺直腰板，靠在沙發背上，手裡不停地操作著遊戲機。明明正洙特意買了一套舒適的沙發，可金載謙卻偏偏喜歡坐在地板上。
電視屏幕上，一對男女正在激烈地爭吵著。正洙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場清晰度極高的「家庭大戰」，只覺得劇情老套又幼稚，實在不明白金載謙到底喜歡看什麼。這時，畫面一轉，出現了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他們朝氣蓬勃，青春洋溢，和金載謙被定格的年紀相仿。
正洙半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問道：「載謙啊，要不要去學校體驗一下？如果你生活在這個時代，現在應該也上高中了吧？難道你不好奇，和你同齡的普通人都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嗎？」
「不好奇。」 金載謙想都沒想，便一口回絕了正洙的提議。
「你就去試試看嘛，就三個月，怎麼樣？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你一個願望。」 正洙不抱希望地拋出了一個誘餌。
「……」 金載謙握著遊戲機的手，突然頓住了。
正洙見狀，不禁瞪大了眼睛。咦？這小子今天是怎麼了？平時聽到這種建議，早就一口回絕了，今天怎麼突然沉默了？難道是被「願望」二字打動了？正洙深知金載謙的性格，所以從來不會在他面前說第二次廢話。但這一次，他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如同捕捉到獵物破綻的狐狸一般，正洙的直覺告訴他，機會來了。
「這樣吧，三個月太長了，那就一個月！一個月就行！」 正洙趁熱打鐵，果斷地拋出了自己的底線。金載謙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就這樣，兩人達成了協議。
正洙興奮地追問了好幾遍，確定金載謙不是在開玩笑。金載謙被他煩得不行，一把推開他，面無表情地重新拿起遊戲機。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正迴蕩著一個願望……
「說話算話，不許反悔！至於願望嘛，到時候再說。」
金載謙站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目光游移不定。他先是看了看門上的牌子，然後又看了看門把手，最後伸手撓了撓頭。
「教務處」 沒錯，就是這裡。可是，空蕩蕩的走廊，以及門後死一般的寂靜，都讓他感到一絲不安。真的可以進去嗎？雖然費盡心思找到了這裡，但他還是有些猶豫。
「喂，你這孩子，上課時間怎麼在這裡閒逛？」 一個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打斷了金載謙的思緒。他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正朝他走來，看樣子應該是個老師。男人看了一眼金載謙胸前的名牌，頓時瞪大了眼睛。
「金載謙？」
男人快步走到金載謙面前，熱情地握住他的手，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金載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走進了教務處。
「二年三班，來了個轉校生。」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金載謙推到眾人面前。原本埋頭工作的老師們紛紛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
「誰？誰來了？」
「轉校生。」
「哇，這孩子長得真俊啊！」 原本安靜的辦公室，頓時熱鬧起來。男人示意金載謙向老師們問好，然後便拉著他走了出去。來到走廊上，男人指了指樓梯的方向。
「載謙啊，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先去圖書館待一會兒吧。圖書館在四樓，很好找的。裡面應該有圖書管理員，你隨便看看書，等下課鈴響了再回教室。對了，明天開始可不能遲到啊，知道幾點上課嗎？」
「知道。」
「那行，我先去上課了，待會兒見。」 男人說著，拍了拍金載謙的肩膀，轉身離開了。金載謙抓著書包帶，沿著樓梯慢慢向上走去。正如男人所說，四樓的拐角處，就是圖書館。
……要敲門嗎？ 金載謙猶豫了片刻，輕輕地扭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圖書館寬敞明亮，十分安靜。金載謙環視四周，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圖書管理員的座位上也空空如也，看來是暫時離開了。他好奇地走到桌前，仔細地觀察著桌上的東西：兩台電腦、擺放整齊的文具，還有一張略微歪斜的椅子。
金載謙將沉重的書包放在椅子上，發出一聲輕響。圖書館裡實在太安靜了，以至於他的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透過薄薄的窗簾，溫暖的陽光灑進室內，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金載謙漫無目的地在書架間穿梭，目光隨意地掃過一本本書脊，仿佛在欣賞路邊的野花一般。突然，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了書架深處的一個角落裡。
「咦？」 他感覺到，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金載謙心頭一凜，連忙後退幾步，仔細地觀察著那個角落。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仔細一看，卻發現的確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蠕動。
那是一條通體漆黑的毛毛蟲，足有小指粗細，正一拱一拱地朝著金載謙的方向爬來。金載謙眯起眼睛，仔細地觀察著這條奇怪的蟲子。這是什麼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毛毛蟲……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