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葉不問打開自己先前的家，門框發出刺耳令人不適的聲音。
房內光線頗暗，布局簡潔。
灶床桌凳柜子，這就是房間裡的全部。
許久不住，屋內散發著一股霉味和臭味。
臭味類似屍臭，葉不問估計應該是來自地面上那攤烏黑之物。
從位置來看，是他那日所殺之人的血，因為無人清理加上房門關閉不透風所以有臭味。
葉不問坐在床上，回憶最初來到這裡時的場景。
最有印象的便是那襲擊他之人身穿黑衣，材料頗為高級，還染色。
起碼他和一般平民都穿不起，素色粗麻布才是他們最常見的衣物材料。
葉不問又想起那把匕首，鋒利精緻，雪白反光，可稱精品。
葉不問彎下腰在地面掃看，什麼都沒有，估計被收屍之人撿走吧。
葉不問走出門，來到臨近的一家，敲響門。
「余哥，在家不。」
屋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一膚色黝黑臉上擁有皺紋的老漢打開門。
老漢看見葉不問一愣，仔細端詳一番，又看了看葉不問背後的兩個持槍士兵。
許久之後，老漢才強撐起笑臉哈哈一笑：「葉大人光宗耀祖了，找老漢我有什麼事啊？」
葉不問揮退兩位士兵，苦笑道：「余哥，我們之間沒啥生分的，鄰里鄰居好多年了，祖上還帶點親。」
聽見葉不問這樣說，老漢神色回歸正常。
「是我客氣了，文才進來吧。」老漢讓開路，帶葉不問進屋。
文才是葉不問在老漢口中的外號，因為在大戶人家當書童，是個文化人，有文才，故取外號文才。
余哥也是外號，他本名為葉有餘。
他們兩家曾爺爺輩是兄弟，後來因為生計問題兄弟倆各奔東西。
兄長也就是葉有餘的曾爺爺來到城裡打拼。
葉不問的曾爺爺則在家裡種田。
後來，因為水災，缺少食物，家人不得已，將葉不問賣給了楊府作為僕人。
因為沒有了家，葉不問也不知道家人是否還活著，逃難到什麼地方去了。
葉不問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個普通面貌的婦人在織布。
「嫂嫂。」葉不問禮貌地問候一句。
嫂嫂林三妹爽朗地笑道：「文才回來了！你鬧得動靜可大嘞，這是得了神仙神通了嗎？」
「差不多吧，沒點神通也做不到這事。」葉不問笑著回答道。
夫婦兩人一聽，頓覺神異，心生好奇。
不過兩人還是壓制住了好奇，並沒有多嘴。
「余哥，嫂嫂，我來這裡是想問你們一點事。」
葉不問開門見山。
「你說。」夫婦兩人一同道。
「幾個月前，我屋子裡那具屍體是誰搬走的？」
葉有餘回憶了一番道：「你出事第二天晚上，有兩個穿著黑乎乎的人開了你的門，把屍體拖走了。天太晚，我沒看清楚面貌。」
葉不問聞言暗道可惜，要是看到面貌就好查許多了。
「余哥，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徵，會不會是前來處理的官兵。」
葉有餘搖搖頭。
「肯定不是官兵，那兩人看上去有點高壯，一看就吃得不錯。
苦哈哈沒啥吃的小兵子肯定不會是這樣。
也不像衙里的那群人肚子胖。」
「他們身上有沒有其他特徵，可以判斷出身份。」
葉有餘搖搖頭：「黑，看不清楚。而且你出事，還被官軍追捕，我怕我這邊出事，不敢多看。」
葉不問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過葉有餘的所作所為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不是他們關係隱秘，被株連到的可能非常大。
所以他謹慎很正常。
「不過在他們去你家搬屍體之前，我進去了你屋裡。」葉有餘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神有些躲閃。
「我在你家撿了一把刀子，還扒了那死人一點衣服。」
葉不問頓時驚喜道：「刀子和衣服在哪裡？」
「我給你把東西拿出來。」葉有餘跑回屋裡，搗鼓了許久之後，拿著一件有血跡斑點的短白衣和一把匕首走出。
葉不問接過物品，臉色有些奇怪。
衣服竟然是熱的。
這是從身上脫下來的。
葉有餘臉紅道：「家裡窮，沒新衣服穿。
我看那屍體衣服挺好的，忍不住就把他內里的衣服割下來，給家裡人做了點衣服。」
葉不問哭笑不得。
不過他也沒好到哪裡去，衣服和盔甲都是扒的死人的。
「衣服我就取點樣不帶走了。」
葉不問把衣服割下一點，交還給葉有餘。
「嫂嫂，你織布的，你知道這布哪裡做得出來。」
林三妹看了一眼立馬回答道：「這布一看就是軍屯那邊織的。只有那邊有那樣好的麻。」
「軍屯嗎？幫大忙了。」
林三妹的這番話非常有用，他這下有明確查下去的方向。
葉不問與葉有餘簡單的嘮嘮家常，說一說他身上發生的事之後便欲離開。
離開之前，葉不問將身上和衙門搜刮的金子悄無聲息地塞在葉有餘身上。
「別聲張，東西我不方便送。不要告訴別人和我有親，怕被株連。能換個地方活就換個地方活。」
葉有餘把金子握緊塞進自己的衣服里，點點頭。
「我明日就收拾東西出城。
文才，你也別搞那死人的事情了，撈一筆趕緊跑，朝廷人多，抓到你要砍頭的。」
「放心，我有分寸。」葉不問笑了笑，便離去。
葉不問回頭看了看破屋，心中有些不舍。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能再擁有一個家，擁有這些人情味。
……
回到縣衙之時，葉不問看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人。
此人身材消瘦，頭生白髮，眼袋發黑嚴重，看起來不太健康。
「楊少爺，別來無恙。」葉不問像見了友人一般的打招呼。
此人正是楊家嫡長子，在逃的楊功名。
看他的樣貌，這段時間他也被折騰得夠嗆。
楊功名神色複雜，愣了一會之後對葉不問行鞠躬禮：「小民拜見葉大人。」
「嗯。」葉不問點點頭，沒有客氣，他們之間的身份已經不是僕人和少爺了。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楊功名此次前來拜見他這個曾經的僕人，書童，不可能只是來拜訪一番。
葉不問懶得搞拉關係靠感情的前戲，直接讓其說目的。
「小民是有一事相求。」楊功名沒有抬起頭，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能否拜託大人托人帶我去收殮家人的屍骨下葬。
我無能，家人遭受如此大劫，卻只能東躲西藏。
如今大人占領城池，作為兒子，我想至少把雙親和族老的屍骨，以敬孝義。」
「小事一樁，我待會給寫道文。」
葉不問忽然想起什麼，對楊功名問道：「楊少爺，七月十五日賞月詩會上，你是否看到過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妙齡少女，她生得美麗，身材妙曼，性格應該是頗為活潑或者說頑劣。」
楊功名聽葉不問描述立馬就察覺到葉不問所說是誰：「大人說的是那劉家小姐對吧。」
「沒錯。」
「七月十五的賞月詩會上我確實見過此女，並心生好感想與她交談。
不過被無視了。」
「有趣。」葉不問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片刻之後，他接著道：「既然你參加了就好辦，那日參加詩會的你記得有哪些人。」
「名單我記不清，不過城內各大家族的年輕男女都有參加，還有一些寒門學子，秀才。」
「大人問此事是想查案嗎？」
「沒錯。我們因為兇手過成這樣，沒道理不查清讓那兇手逍遙。」
「在下願助一臂之力。」楊功名聲音頗為激動道。
「你現在的力量還能做到什麼？」葉不問有些不在意問道。
「我族叔頗有武力，可聽從大人差遣，護大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