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書說得輕鬆，你口中的『少數人』，只怕是成百上千萬，牽涉到幾十萬個家庭。對李尚書來說，杭州的旱災或許只是將來史書上的幾行字，但對杭州的老百姓來說，卻是沉甸甸的災難。時代的那麼一點點塵埃，落到百姓頭上，那就是一座大山……」
大殿裡靜悄悄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所有人被方寒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
「一座山！」
林清雪默默地咀嚼著這句話，鳳眼微光閃爍。
其他官員看向方寒的眼神也慢慢起了變化。
這小子竟能說出這樣有深度的話，心智確實非同一般。
呂秋水清冷的眼中閃過一絲欽佩。
在那些「貴族」眼中，平民百姓的命不過是數字，不值一提。
但在方大人眼中，似乎全然不同。
李義府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傢伙裝聖人就算了，還非得踩他一腳！
真是太不像話了！
他心中的怒火幾乎要燒毀他的理智。
李義府強壓下內心的憤怒，冷冷說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方大人何不給本官出個高招瞧瞧……」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方寒身上，表情各異。
李義府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關鍵是要解決問題，光說不練可不行。
林清雪期待的目光掃向方寒，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光芒流轉。
方寒嘴角微微一揚。
他拱手作揖，笑眯眯地說：
「辦法嘛，自然是有……」
「哦？」林清雪眼睛一亮，「方卿請講……」
方寒正色道：「微臣以為，要想破解杭州的危局，第一步就是朝廷出面，提高糧價……」
靜！
大殿裡靜得可怕。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方寒。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傢伙瘋了吧？
李義府臉色古怪。
好傢夥，還以為他有什麼高招，結果是來搗亂的？
現在糧價已經夠高了，還要再提高？
你這不是要把百姓往絕路上逼嗎？
活菩薩見多了，活閻王還真是頭一遭見。
林清雪的眼角抽了抽。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說：
「方卿，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我們是要救這些百姓，不是要逼死他們……」
呂秋水也是目瞪口呆。
方大人這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現在糧商漲價已經引起民怨沸騰，真要再漲，朝廷豈不是要被罵慘了。
方寒臉上的笑容愈發濃烈。
「回稟陛下，微臣正是要救這些百姓。」
「而要救這些百姓的第一步，就是提高糧價……」
李義府冷笑起來，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方寒的眼睛。
「方舍人，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糧價已經是過去的十倍，再提高糧價，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其他官員也暗暗點頭，一臉失望地看著方寒。
還以為這小子有什麼奇謀，沒想到也是在瞎扯。
衣食住行這類生活必需品的價格一般都比較穩定，價格波動往往反映著國家經濟狀況。
糧價暴漲十倍，已經讓百姓生活艱難，再漲下去，說不定百姓就要造反了。
方寒並不在意李義府的諷刺，依舊笑眯眯地說：
「後果就是糧商們欣喜若狂……」
眾人一臉茫然。
你倒是明白。
糧商高興了，百姓還能有好嗎？
林清雪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方寒這計策怎麼看都像是來搗亂的。
她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方卿，杭州的情況很複雜，你別胡鬧。」
即便她再欣賞方寒，這時候也不能由著他胡來。
真要這麼幹，杭州百姓怕是要起義了。
方寒無奈地攤開手。
「陛下，微臣可不是在胡鬧。」
「朝廷不僅要高價收糧，甚至還要關閉糧倉，停止發放救災糧呢。」
靜！
不少官員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震驚。
我的天。
他們原以為自己偶爾盤剝一下百姓，已經夠狠了。
沒想到方寒這小子更狠。
不僅要提高糧價，還要停發救災糧食。
這不就是要逼死老百姓嗎？
李義府瞪大了眼睛。
這傢伙是要把全城百姓都餓死？
還是打算逼百姓造反？
呂秋水圓溜溜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她甚至開始懷疑方寒是不是瘋了。
能這麼說嗎？
林清雪的額頭青筋蹦躂起來。
這傢伙最近是不是有點太自以為是了，這都啥爛主意？
她眉毛一挑，話里透著火氣。
「方寒，你這樣做，除了讓那些奸商得意，老百姓受苦，還有啥好處？」
大伙兒不自覺地連連點頭。
李義府眼睛眯成縫，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還沒等他動手，這小子自己就給自己挖坑了，真是老天有眼！
方寒卻是一點兒不急，笑眯眯地說：
「糧商們囤積居奇，為啥？」
「現在糧價比以前翻了十倍，從五錢一斗漲到了五十錢一斗。」
「別說糧商了，連我都眼饞呢。」
「要是朝廷再以六十錢一斗收糧食，再停了救濟糧，杭州城裡的糧食價格怕是要衝上咱們大唐歷史上的天價，搞不好能到兩百錢一斗！」
「這麼高的價，肯定像野火一樣燒遍全國，各地糧商看著都得眼紅。」
「商人嘛，哪裡有錢賺往哪鑽。在家門口賣個五六錢一斗，到杭州就能賣幾百錢一斗，這利潤翻了幾十倍，他們不動心才怪。到時候，全國的糧商還不聞風而來，擠破頭也要來！」
「在他們眼裡，杭州簡直就是一塊大肥肉。」
大家皺著眉頭，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方寒這一套分析，確實挺有道理的。
不過，好像沒啥用啊。
這價格高得離譜，老百姓更買不起了。
李義府嗤了一聲：
「這麼做，肥了老鼠有啥意義？」
方寒斜了李義府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笑。
「李尚書身為戶部尚書，對經濟竟然一點不敏感，當這個戶部尚書有啥意思？簡直就是白吃飯的！」
「你……你這話啥意思？」李義府臉漲得通紅，手指哆嗦著指向方寒，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
方寒迎著眾人各異的眼神，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就像猛虎露出了獠牙。
「全國的糧商帶著大批糧食來到杭州，這時候朝廷突然宣布停止高價收糧，沒了朝廷接盤，老百姓又買不起高價糧，他們的糧食還能賣得出去？」
「朝廷這時再把之前收的糧食全放出來，開倉放糧！」
「就算救災糧不多，但只要能讓大家餓不死，多撐幾天，誰還會願意花高價去買那些聞風而來的糧商的糧食？」
「到時候，各地糧商帶著大批糧食，坐在船上在杭州碼頭賣不出去，要走吧，運費又虧大了，他們會甘心嗎？」
「這樣一來，朝廷牽線，把各地糧商聚一塊，朝廷出六錢一斗收他們的糧食，幫他們保本，大部分人肯定樂意，總比一分錢不賺空手回去強，至少低價賣給官府還能少虧點。這樣，官府就有了大量低價糧，再把這些低價糧賣給老百姓……」
「到時候，大量低價糧湧進杭州市場，糧價肯定會像雪崩一樣，從幾百錢一斗跌回幾錢一斗，那些在杭州坐地起價、聯手抬價的奸商就得坐不住了，只能跟著降價，哪怕心疼得滴血，也得這麼做，不然再拖下去，高價收的糧就全砸手裡了！」
「那時候，杭州的糧食不僅不缺，價格也回到以前的低水平，甚至更低，老百姓都能買得起了。」
「請問各位，這招能不能解杭州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