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相貼的地方逐漸升溫,脈搏的跳動逐漸到了同一頻率。
顧望試圖掙脫,但沒能得逞。
在小六偏著頭伸長脖子試圖看清楚兩個哥哥在做什麼的時候,賀清桓順勢扣住了顧望的手放到了兩人的身體中間。
「望望你的手比哥哥好看。」小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手攤在自己腿上,盯著看了半天,突然又側頭看向顧望,「我想看看,望望你左手的線。」
顧望,「什麼線?」
小六把手掌伸出來,「就是這個,這幾條線。」
顧望,「……」
顧望想把手從賀清桓手裡抽出來,賀清桓並沒有要鬆手的意思,顧望指尖狠狠的掐進了賀清桓手背的肉里。
賀清桓側頭看了顧望一樣,神色淡淡的,眼神氤氳出來一句話:別白費勁了。
顧望:……
良久,在小六灼熱的視線下,顧望把右手伸了出來。
小六看看顧望的掌心,又看看顧望,眨眨眼睛,「是左手。」
顧望垂眼,看著小姑娘,面不改色,「這是左手。」
車窗外景色呈現起伏線上下浮動,黑夜從外面侵襲進來,在車內瀰漫。
顧望看著小六真的掰著自己的右手認認真真的研究了起來,第一次產生了欺騙小朋友的罪惡感。
小六研究完了,她仰頭,「望望,再讓我看看你的右手吧。」
顧望,「……」
怎麼還沒完沒了,誰教她看手相的。
顧望剛想說這也是右手,反正騙都騙了,也不差這一次,賀清桓側頭看向小姑娘,他的臉隱在暗處,但只要他看著你,你絕對無法忽視他視線在你臉上的停留。
小六不敢說話了。
「你還是想想怎麼跟你爸解釋早戀的事情吧。」賀清桓也不在乎小六能不能聽懂,直截了當的說道。
顧望以為小六聽不懂,誰知道小六能聽明白。
她知道什麼是早戀。
或許是被誤會跟笨蛋早戀讓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她在這一瞬間連賀清桓也不怕了。
「我沒早戀,我才不會跟笨蛋早戀。」
小六奶聲奶氣的爭執早戀問題,聽起來真的,很難讓人不笑。
她所有的勇氣都在現在頂撞賀清桓時用光了,她說完了,又看向顧望,「望望,讓我看看……」
她還在打顧望手的主意。
司機從後視鏡看見賀清桓的眼神在變,他趕緊踩了剎車,朝後面幾位祖宗說道,「到了。」
阿姨已經在外邊等了。
小六自己解開她的安全帶,車門被司機打開的同時,她跳下車,趴在地上,又自己爬起來,往阿姨身邊跑。
顧望看向賀清桓,「鬆手。」
賀清桓看了顧望一會兒,慢慢的把緊扣著顧望的手鬆開,他鬆手的同時,顧望手指蜷縮在掌心,掌心一層薄汗。
賀之岩很少回來,張白露喜歡約上幾個人打麻將,有錢又無事的女人聚在一起無非逛街購物打牌插插花做做美容。
賓利駛進院子裡的時候,車燈正對著一樓客廳一側的落地窗,坐在麻將桌那一面的女人伸手擋了下眼睛,等車駛進車庫了,她才放下,用著略抱怨的語氣說道,「你們家少爺回來了。」
張白露看了院子一眼,沒說話,開玩笑,這種酸里酸氣的話她才不會附和。
其他三人也往院子裡投去了好奇的眼神,張白露的好姐妹包括但不限於牌桌上的這幾位,幾乎周周不同樣,賀之岩需要她跟誰打交道,她就去跟誰當姐妹。
現在的這幾位,只偶爾在一些宴會上或者家裡男人口中聽到過名字,賀清桓本人並未出席過什麼比較正式的場合,商界酒會更加不可能,學生還是以學業為主。
男生穿著寬鬆,無法讓人忽視的氣場和臉,但他身邊還跟了一個男孩子。
「高的那個是賀清桓,別看了,打牌打牌。」再看摳你眼珠子。
「那他旁邊那個是誰?」
張白露聞言朝院子裡投去一眼,走在賀清桓旁邊的男生,穿了一件淺藍的條紋襯衫,深藍的牛仔褲,同樣奪目的相貌。
「他朋友。」張白露拿著一個二筒敲敲桌子,「看看看,還打不打了?」
「打打打,我們這不是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貓。」
一直追問的女人聞言臉色一訕,「只是問問,怎麼還說害死不害死的話呢。」
張白露捻了捻滑下肩的披肩,似笑非笑,「是嗎?」
不長眼的女人或者女生不是沒有出現過。
男生一般在初中會個頭猛躥,進入青春期,賀清桓初三時就已經在往180發展,只是身形偏瘦,但相貌卻逐漸消了稚嫩。
看外表也是大男生了。
賀之岩那時候也不過三十幾歲,正是身強體健精力無窮的年齡,被他看上的多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或乖巧,或嬌嗔,各色各樣,比花園裡花的品種都要多。
女生坐在客廳,賀清桓剛洗完澡從房間出來,進廚房拿飲料,穿著家居服頭髮微濕的男生,青澀中夾雜著一點成熟的意味,比賀之岩顯然更加引人。
賀清桓也不避嫌,這類為了錢攀上賀之岩的女生,他完全是無視的。
他俯身拿茶几上的零食,還沒收回手,就被女生的手按住,柔弱無骨的手覆在男生指節分明的手上,沿著手臂往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賀清桓笑了笑,收回了手,站起來,居高臨下,淡淡道,「我不打女人。」
他是不打,但他在女生在院子裡看花的時候,把後院的狗放出來了。
狼狗被養得毛色發亮,跑起來四肢的肌肉鼓起,犬齒露在外面,動物可不分男女。
男生趴在陽台上,看著女生形象全無,在地上連滾帶爬,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女生蹲在院子裡那個池塘的台子上喊救命,抬頭就看見了二樓陽台上的賀清桓。
她愣住。
男生仍舊是那身溫柔居家的打扮,手裡拿了本書,他朝女生勾了勾嘴角,眼裡卻無一絲笑意。
沒人能管住賀清桓,他無法無天。
當然,這些事張白露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在賀家這麼久,她也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只想過好日子。
轉瞬,幾個女人之間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氣氛,張白露很會社交,眨眼間,幾個女人就被哄得找不著北。
「餓不餓?」賀清桓問。
顧望說不餓。
「我給你煮麵。」
顧望沉默片刻,問道,「那你還問?」
賀清桓勾勾嘴角,「儀式感。」
顧望把書包放到客房的時候,賀清桓就去廚房了。
顧望以為賀清桓不會做飯,應該說,他們這樣的人,應該都不會做飯,顧望自己也不會,他後來是孤兒,沒有家,又整天為了錢奔波,根本無暇學做飯。
下樓的時候,看著熟悉的客廳,顧望一時神情有些恍惚。
-「賀總很愛顧先生呢,專門為顧先生學做飯。」
顧望坐在輪椅上,打遊戲,頭也沒抬,「不愛我他愛誰?」
除了不能出去以外,顧望其實過得挺好的,雖然想出去的想法已經愈來愈烈快要壓過對賀清桓的喜歡,但每次賀清桓對他說,「待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要去。」
顧望仍然會說好。
他喜歡賀清桓,所以覺得好像也還能忍受,也能自我說服。
雖然有時候越想越氣還是會發脾氣,在家裡大鬧一通,把沙發上的抱枕,柜子上的燈和瓷器,眼睛都不眨咋得稀巴爛。
賀清桓什麼都由著顧望鬧,鬧完還能輕聲細語哄他,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包括我的命,除了自由。
顧望看見電視旁邊立著的那盞百合狀的吊燈,笑了笑,它後來被砸碎了。
顧望走進廚房,慢悠悠挽起衣袖,靠在門邊,「要幫忙嗎?」
阿姨已經被賀清桓支了出去,他甚至都不願意讓顧望吃別人做的飯。
廚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外邊說話的聲音零散的傳進來,遠了變得模糊,卻帶來生活的熨帖。
賀清桓在切菜,他沒看身後的人,只是反問,「你會?」
不管是多少歲的顧望,什麼時候的顧望,賀清桓都清楚,他不會。
顧望頓了一下,「不會。」
毫不心虛。
賀清桓這才放下刀,看向身後的人,「那你問什麼?」
顧望歪頭,笑了笑,「儀式感。」
賀清桓,「……」
客廳里的女人又八卦起來了。
「這少爺很溫柔啊,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
「碰。」張白露打出一張四條,瞥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姐姐真的不要好奇了,你現在去問他,能不能讓你一起吃,我賭百分之九十他會給你的碗裡下耗子藥。」
張白露普通大學畢業,不會說特別有深度的話,但大概意思她能表達清楚。
「你也太誇張了吧。」
「那你去。」
「我不去。」
賀清桓只是給顧望下了一碗麵,晚上吃多了也不好,當他從冰箱拿鮑魚的時候,顧望阻止了他。
「就,素麵吧,加個番茄。」
賀清桓的視線在抓著自己衣袖的白皙手指上停留一會兒,半晌,他放下拿出來的海鮮,重新拿了兩個番茄出來。
顧望皺眉,「我只要一個。」
賀清桓在水龍頭下洗著番茄,聞言淡淡的掃了一眼顧望,「望望,你有沒有良心?」
顧望想,這句話或許你問你自己更加合適。
但他只是這麼想,他問出口的是,「怎麼了?」
在戀愛中遊刃有餘的是以前的顧望,現在的顧望,顯然,極難開竅還是個直男。
賀清桓沒回答他,後邊也一直沒說話,在看見他從櫥櫃裡拿出兩個碗的時候,顧望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他忘了賀清桓下午也沒吃飯了。
餐廳跟客廳有隔斷,偌大的透明玻璃作為兩者之間的隔斷,淺杏色的落地帘子被繫到一邊,玻璃上方是亮白色的水晶燈。
漆成黑色的餐桌上方,細細的電線上垂著幾盞鵝黃色的小燈,很溫柔的燈。
家裡兩個男性是不會搗鼓這些的,設計師也只負責了一開始的裝修,後邊的裝飾都是家裡女性加上去的。
反正她們閒著也是閒著。
顧望坐在賀清桓對面。
賀清桓坐下後,面前的男生給自己夾了一塊番茄。
「……」
討好賀清桓的人如過江之鯽,用番茄的,第一次見。
正兒八經說起來,兩個人已經好久沒一起坐在一起單獨吃過飯了,對於賀清桓來說是這樣,對於顧望更是。
在他的意識里,這是自己第一次單獨跟賀清桓吃飯。
他以為會拘束,但半點沒有,即使對方時不時會看他一眼。
賀之岩回來的時候,兩人還沒吃完,賀之岩一進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在餐廳里吃飯的兩個男孩子。
看見後他的第一個想法是:????
第二個想法是:有我的份嗎?
張白露的幾個小姐妹在賀之岩到家前兩分鐘離開了,張白露上前給賀之岩倒了杯水,賀之岩隨口問了一句,「阿姨做的飯?」
張白露嬌嬌的笑了一聲,「阿桓做的。」
賀之岩放下杯子,有些訝異,他跟阿桓雖然不親近,但阿桓他還是比較了解的,有點潔癖在身上,也不可能為別人做事,讓他主動低頭,除非把頭砍了。
可能是當父親的人的天性,他有點悵然若失,但不同的是,他不是自家白菜被拱的悵然,看著阿桓看那個男孩子的眼神,很顯然,對面男孩子才是被拱的那一個。
燈下,賀清桓的五官和眼神都被鵝黃色的燈描繪得溫柔了一下,眸子如同潑了墨一般。
藏匿在裡面的占有靜靜的潛伏著,像打著盹的獵手,看似漫不經心,卻時刻注意著周圍有可能窺伺他的人的一切生物。
賀清桓在洗碗,讓顧望先去睡覺,已經十點多了。
賀清桓以為對方會留下來。
片刻後,身後沒了動靜,他扭頭,連人影都沒了。
「……」
顧望洗完澡穿著阿姨放在床上的新的睡衣,刷牙的時候,他看著鏡子裡的人,鏡子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顧望心不在焉的刷著牙,看著鏡子裡慢慢浮現出新的畫面片段。
-顧望剛住進賀清桓家裡的時候,他還是住在客房,賀清桓住著自己以前的房間,賀清桓幫著顧望洗漱完,道了晚安,就帶上門出去了。
沒有任何其他的行為。
顧望看見「自己」哼了聲,氣呼呼的睡過去了。
凌晨的時候,門被推開,走廊外也沒有開燈,通過窗外照進來的朦朧的夜色,顧望才看見是賀清桓。
室內昏暗,賀清桓蹲在床邊,手指沿著床上的人的臉,緩緩往下滑,停留在下巴處,輕輕抬起,然後俯身吻了上去。
或許是被驚醒,或許是房間裡的動靜驚動了熟睡著的人,讓顧望醒來。
他看見賀清桓先是愣住,隨即想躲,不是害怕,是下意識的動作。
對方躲閃的動作顯然讓賀清桓感到不快,賀清桓微微皺眉,手從腦後穿過,掌住顧望的後腦勺,不讓對方企圖逃脫。
窗戶沒有關緊。
風穿過陽台,鑽進窗戶,把窗簾吹得輕輕擺動。
風吹進房間,吹到兩人臉上,賀清桓眼裡逐漸恢復清明,已經冒了頭的占有欲又被緩緩壓了下去。
顧望的衣領在動作時被弄歪,滑到了一邊,賀清桓垂眼,替對方把衣領撥正,收回手的時候,捏了下顧望的臉,「晚安,望望。」
顧望看著無力的只能伸手看著卻像欲拒還迎的推拒著賀清桓的自己,血色從臉上蔓延到指尖,連指甲都泛著紅。
他胡亂的洗完了臉,關了燈,躺在床上。
幾分鐘後,他坐了起來,看著門,良久,他下床把門反鎖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窗外的晚風徐徐,淺灰色的窗簾沒有完全合上,月光穿過布料之間的縫隙照進來,室內靜謐而又安寧。
顧望睡覺乖巧,不會亂翻踢被子,賀清桓一直都知道。
並且睡得沉,一般不會醒,除非真的被打擾得狠了。
賀清桓是拎著鑰匙進來的,他有別墅除了賀之岩主臥以外全部房間的備用鑰匙。
顧望會鎖門,是他沒想到的。
顧望髮絲柔軟,散在枕頭上,睡覺時又格外的乖,平時張揚的勁兒在睡覺的時候幾乎看不出來。
賀清桓單膝跪在人的床邊。
伸手撥開了擋在顧望眼睛前的頭髮。
或許是有點癢,顧望伸手打開了賀清桓的手,把頭扭向了一邊。
賀清桓微微傾身,把顧望的頭轉了回來,顧望自己蹭了蹭,幾乎撞進了賀清桓的懷裡。
他沒想對顧望做什麼。
除非對方自己送上門。
但兩人好像還沒有確定關係,他好像,還沒追到人。
賀清桓垂眼,幫顧望捻了被角,準備起身去把沒關緊的窗戶關上。
夜越深,越涼。
正準備起身的時候,賀清桓的手被拉住。
賀清桓垂眸,顧望醒了,也沒完全醒,眼神茫然,帶著水汽,他可能都沒反應過來出現在房間裡的人是誰。
顧望腦子完全是懵的,他本身沒睡沉,房間裡進來人的時候,他就迷迷糊糊快醒了。
但他思緒仍然是混亂的。
他的手被拿了下來,床邊的人要走。
顧望被驚了一下,爬起來抱住賀清桓的腰,被抱住的人僵住,顧望迷迷瞪瞪的,意識受身體掌控。
他仰臉,聲音是剛睡醒後的沙啞,像柔軟羽毛撩撥人。
「阿桓,你不抱抱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賀狗:吃麵嗎?加耗子藥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