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被溫熱的口腔包裹,顧望整個人抖了一下,像被電擊了似的縮回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左手還握著瓶蓋,瓶蓋上殘留的酸奶沾滿了手心,顧望仰起臉,賀清桓的五官背著光,影影綽綽的無法將表情看真切,但顧望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熾烈的注視。
被賀清桓一寸寸的掃過的皮膚頓時變得滾燙。
顧望本來在第一排,除了月考會換座位,一個月的每周也會依次往後輪,現在顧望和賀清桓不在最後卻是靠後的兩個位置。
後桌兩個同學在寫作業,頭髮把耳機擋住,壓根沒有覺察到前面的動靜。
顧望壓低聲音,眼睛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賀清桓你有病?」
壓根沒有任何威懾力。
顧望的食指指尖被咬過後微微發麻,連脊柱都跟著發軟,顧望雙手撐在地面,背靠在牆上,遲遲無法起身。
賀清桓垂著眸子,俯身,看著顧望。
「起來。」他說。
還朝顧望伸出了手。
顧望表情猶疑了一下,賀清桓眼睫很長,垂下的時候看起來特別溫和無害,顧望鬼使神差的把手搭在了賀清桓的手心。
賀清桓勾了勾唇角,沒有立刻拉顧望起來。
顧望伸出的手,正好是手心沾了酸奶的那隻,瓶蓋被他緊緊的攥在手心,賀清桓慢條斯理的一根根掰開顧望的手指。
在顧望不解的眼神下,賀清桓上身俯得更加低,直到顧望手指全部被掰開,露出手心裡已經被攥得溫熱黏膩的酸奶。
賀清桓把顧望的手送到了嘴邊。
微微抬起眸子,看似隨意的落在了顧望的臉上,顧望後知後覺的想要縮回手,人也往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已經被整個控在了賀清桓手裡。
賀清桓輕輕舔著顧望的手心。
一寸寸的,從指腹舔到指節,最後停留在手心,停留得最久。
顧望愣住了。
看見賀清桓舔了舔唇角,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海的時候,顧望才緩緩回過神。
他張了張嘴,發現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他乾巴巴的說,「髒。」
他剛才才在地上撿了瓶蓋兒的。
賀清桓沒說話,頓了一下,淡淡道,「是嗎?讓我看看。」
說著就又要伸手去抓顧望。
這下就不是抓手了,他想把顧望整個人帶到自己跟前,帶到椅子旁,帶到腿邊,讓顧望坐在自己腳邊,看男孩子眼角洇紅,無奈又可憐的樣子。
林驚羽一直趴在桌子上,他同桌也是。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換了個方向,命中注定般的對視上了。
班長好喜歡顧望啊。
是啊是啊。
沒看出來啊,班長這占有欲強得一批。
你確定是占有欲?或許還有別的……
……
這種時候,他們用眼神都可以交流,並且表達的意思還十分準確的可以讓對方接收到。
顧望從地上站起來,沒看賀清桓,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把臉埋進了臂彎。
上次剪頭髮還是夏天,兩個月沒剪的頭髮,男孩子頭髮長得很快,發尖戳在耳朵上,後頸的頭髮也微長了,但還是能夠看見,露出來的一點耳尖要命的紅。
平時很厲害的男孩子,遇上這種事,完全不是賀清桓的對手,任對方為所欲為。
顧望這幅模樣很好的取悅了賀清桓,對方沒再提要顧望去他家的事情,送顧望到教學樓門口,少年的身影隱沒在了燈光找不到的那塊黑色區域。
顧大志看不見他,以為顧望是一個人下樓的。
男孩子往校門口走的時候,回了幾次頭,直到賀清桓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顧望視力再好都看不見了,放學時間操場喧囂,偏偏賀清桓在的地方仿若寂靜無聲,一片死氣。
顧望心裡有些憋得慌。
有些難受。
在你心裡一直強大無堅不摧的人,突然露出真實的脆弱的一面,殺傷力無法想像。
教學樓跟校門口之間的剩下的一段距離,顧望劃開了手機,點開了賀清桓的聊天框。
[望:明天可以親一下。]
賀清桓看著顧望出了校門,才轉身往樓上走,還沒走幾步,手機響了一聲。
是望望的消息。
賀清桓給顧望設置了僅他消息提醒,其他的全部都是免打擾,不管是營銷公眾號還是班裡其他人或者一些群。
他腳步停下,手指摩挲了一會兒顧望的頭像,他幾乎可以想像到男孩子發這條微信的時候是怎樣的可愛的表情。
賀清桓舌尖頂了下腮幫子,低笑了一聲。
轉而又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晚自習男孩子眼睛濕潤的看著自己的時候,賀清桓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眼前這個男孩子,他還不到十七。
距離成年,還有一年半。
即使知道這不是現在的顧望的真實年齡,但那是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知道,在其他所有人的眼裡,顧望還小,他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
而他自己,也不過十七。
很多事情,都還不能做。
顧望在車上,應了老顧幾個問題後,才收到了賀清桓的回覆。
[賀清桓:好。]
顧望以為自己看漏了,重新刷新了一下,發現對方的確就只是回復了這麼一個字,簡潔得好像顧望逼他似的。
顧望輕嗤一聲,他賀清桓的聊天界面關了,正準備摁滅手機的時候,又收到了沈詔的微信。
[沈詔:望望,跟你說個事兒,你不要太驚訝哦。]
[顧望:說。]
[沈詔:好冷漠。]
[沈詔:是賀清桓的事情,越楓跟我說的,賀清桓初中有個追求者,是正兒八經好像被默認了的追求者,那人出國的時候,賀清桓還送了人禮物,說是信物,那人要回國了,明天到我們學校報導。]
[顧望:上次梅麗轉學不是說沒有名額了嗎?]
沈詔是真沒想到,顧望的關注點可以歪成這樣,名不名額還有什麼重要的,但沈詔從不質疑顧望,他扭頭,推了越楓一下,「我們學校還有轉校生名額?我記得沒有了啊。」
聽越楓說那人家裡條件也就普通富裕,金陽高中需要的關係,那種家庭肯定不行。
難不成賀清桓在中間做了周旋?
越楓嘴裡叼著鐵簽子,沒有一點富家公子的模樣,笑得意味深長,「你跟顧望說了?」
「沒有名額的事情,我記得還是,還是顧望的前女友沒法轉過來那次吧,」越楓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阿桓怎麼可能讓顧望前女友跟顧望一個學校?」
越楓拍了一下沈詔的後腦勺,「想什麼呢?你以為阿桓很大度?」
「別傻了,他沒把顧望鎖起來,就已經很讓我感到驚訝了。」越楓最後說道。
沈詔愣了老半天,「你是說,梅麗不能轉過來,是賀清桓乾的?」
越楓攤手,「我沒說。」「那他為什麼讓那人轉過來?」沈詔很快發現了盲點,一針見血的提出疑問。
越楓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說道,「阿桓要是能插手,他早就見不到太陽了。」
沈詔還想問,越楓示意他打住,「別問了,顧望只需要知道,阿桓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人消失掉就可以了。」
越楓這話說出口,沈詔是越來越聽不懂了,這他媽,豪門是不是是不是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可說?!
越楓端起一杯啤酒,「來,乾杯。」
沈詔站起來,居高臨下,狼心狗肺寫在臉上,「誰跟你乾杯?我要回家了,你請客我是不會回請的,吃飯之前我說過了,我只吃白食,你自願的。」
越楓,「……」
沈詔在回家路上把這事兒都跟顧望說了,他以為顧望跟他反應肯定差不太多,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顧望只是淡定的回了個-[我知道。]
深秋與初冬交接這兩天,冷得出奇,沈詔莫名覺得,望望現在跟賀清桓越來越像了。
第二天天氣陰沉,烏雲大兵壓境從遠處飄散過來,最後在教學樓頂上聚集,黑壓壓的,疊加了好幾層,雲里正在蓄積暴雨。
A市多雨,多雪,冬天一來臨,雪也會立馬跟著來。
現在估計是最後的幾天雨了。
顧望穿了有棉夾層的淺色牛仔外套,裡面白色的衛衣帽子露了出來,桌子上面墊著校服,他一來就開始睡覺。
顧望現在已經不用再做跟班裡人一樣的作業了,他做的是跟賀清桓難度差不多的提優卷,但這並不妨礙班裡人問顧望題目。
現在班裡兩大尊學神,賀清桓太敷衍了,別人問他題目,他給人丟草稿紙,但賀清桓不打草稿,他會看了別人問的題目之後臨時打草稿,草稿就是一個公式,要麼一個答案。
賀清桓會給兩個解題方法。
套公式。
答案在這裡,自己驗算。
說了跟沒說一樣。
但顧望不一樣,顧望雖然懶洋洋的,但很耐心,語調也平和,時不時打個哈欠,漂亮的手指在作業本上偶爾點兩下,賞心悅目。
賀清桓到的時候,看見顧望旁邊圍了好幾個人,男孩子被圍在中間,撐著臉,這個說兩句,那個說兩句,時不時會笑一下,賀清桓扯了下嘴角,眼神最深處泛起淡淡的冷意。
但他還沒走近,就有人發現了他,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另一個人,幾乎是瞬間,圍在顧望桌子旁邊的幾個人就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顧望手裡的筆都還沒放下,他接了賀清桓遞過來的牛奶,喝了一口,懶懶道,「早。」
賀清桓沒說話。
顧望戳了戳賀清桓,「賀醋桓?」
「……」
賀清桓這才看向顧望,眼神毫不收斂的從顧望臉上一寸寸看過去,他收回視線,從桌子裡拿出作業做,「你想猝死嗎?」
顧望怔了一下,隨即道,「我沒有。」
顧望天氣冷嗜睡,有時候甚至可以睡到叫不醒,去醫院檢查過,身體沒什麼毛病,就好像顧望每天必須睡那麼久一樣,不然就等同於其他人的睡眠嚴重不足。
學校早起,以前的顧望還能對校規視而不見,睡到下午才慢悠悠的到學校上課,但現在的顧望卻每天早起,賀清桓能感覺到,男孩子這兩天精神很差。
早上這么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還一群人圍過來……
賀清桓眼裡慢慢的蓄積了戾氣。
顧望沒注意到,他放下牛奶,趴到賀清桓手臂邊上,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說道,「我覺得我好像不是很困。」
開玩笑的,顧望已經困到死了。
賀清桓情緒不顯,不咸不淡的反問,「是嗎?」
顧望眼裡的乖巧慢慢褪去,他支起身,一隻手撐著臉頰,一隻手在桌面輕輕敲著,故作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前男友等會要來了吧?」
「……」
賀清桓手下的筆頓住,他輕聲道,「別鬧。」
「望望乖一點。」
顧望沒說話,他站起來,「我要去洗手間。」
「不對,我要去找丫丫拿新的競賽題。」
賀清桓抬眼,「我陪你去。」
「用不著。」
賀清桓給顧望讓了道出去,然後跟了出去。
相安無事的走了一段路。
樓道里很安靜,快上早自習了,現在基本都在教室,教學樓中間是長長的走廊,將兩棟教學樓連接在了一起。
在教科處旁邊的樓道,賀清桓拉住顧望,顧望不解的看向賀清桓。
「昨天你說的,還算不算數?」
顧望想了一下,「我昨天說什麼了?」
男孩子故意的,還故意得很明顯。
賀清桓笑了笑,往上走了兩步,直接把顧望拉進樓道轉角的無人的值班室里,值班室很小,還沒有門,堆著亂七八糟的桌椅板凳。
賀清桓的手墊在顧望腦後,免得他撞上桌角。
顧望感覺自己的腰被一張桌子抵住,他沒退路了。
眼前男生的眸子漆黑得看不見任何光點,顧望手心發涼,他就是開開玩笑,逗逗賀清桓,誰知道賀清桓這麼經不起逗。
顧望沒怎麼跟賀清桓真的皮過,但賀清桓這種眼神他見過,幾乎是每次,對方這樣看著自己的時候的,都意味著。
某人要遭殃了。
顧望勉強鎮定,「好吧好吧,說好的,就親一……」
那個「下」字被賀清桓咽進了口中,顧望還沒來得及閉上嘴,對方直接橫衝直撞進來,沒給顧望任何的反應時間。
像捕獵一樣,先一擊致命,再玩弄獵物。
顧望手撐在身後桌面,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仰著頭,後脖頸被賀清桓若有似無的輕輕捏玩。
他的舌尖都被吮得發麻,微微發疼。
但沒地方躲。
不管躲在什麼地方,都會被找到,顧望往後仰頭,感覺全部的呼吸都已經被奪走了。
值班室沒有門。
樓上一層就是教科處。
新生要在那裡報導了領教材。
樓道里有腳步聲。
一步一步。
一階一階,越來越靠近。
顧望本來都準備推拒,他偏過頭去,賀清桓的唇擦在了顧望的臉側,但顧望卻在看見外面那個目瞪口呆的男生之後打消了念頭。
賀清桓無所謂親哪裡,他不知道後邊有人,順著顧望的臉側往下,輕輕的扯咬著顧望的頸側。
身前的男孩子的手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慢悠悠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賀清桓愣了一下,眼裡捲起風浪。
他經不起顧望撩。
一擊必中。
顧望的眼角洇紅,眼睫濕潤了似的,男孩子眼神落在門口的那人身上,對視了。
當著那人的面。
如同示威般。
顧望側頭,一下,一下接著一下,親在賀清桓的頸側,最後往上停在賀清桓的下巴處,男孩子毫不留情,咬了上去。
被他咬的人卻沒有任何的躲避的動作,甚至還抬手,鼓勵般的把人往懷裡按了按。
顧望眼神微揚,在那男生如敗兵一般逃走了之後,賀清桓直接掐住顧望的腰,側頭親他的喉結,聲音沙啞低沉。
「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賀狗:其實還可以更加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