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手腳僵住,好半天,他乾巴巴的給自己找理由,「感冒會傳染。」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賀清桓低笑了一聲。
「……」
顧望自己沒意識過來,沒意識到他今天完全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門了,賀清桓想把顧望拐回家已經想了很久了,獵物自己送上門,哪還有不吃的道理。
但等顧望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像已經遲了。
賀清桓垂眸看著他,眼裡是幽暗晦澀的光。
顧望喉嚨發緊,手指無意識的抓了抓,把空氣攥在手裡,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兒。
對方的眼神太過於熟悉,以至於顧望下意識的就感到腿軟心裡一陣陣的發酥。
「吃藥了能不能親?」賀清桓輕聲問,語氣柔和的徵求顧望的意見。
對方的呼吸近在咫尺,嗓音像緩緩撥動的老舊吉他,撥動的卻不是吉他的琴弦,而是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生病中的賀清桓,把對顧望的渴求表現得更加明顯,更加的令人無法招架。
但還是稍微隱藏了一點,隱藏了那點見不得光的、不能為人所知的黑色的在平靜海面以下瘋狂涌動的暗浪。
「吃藥了,可……可以考慮。」顧望磕磕巴巴的說。
顧望平時可以在賀清桓面前任意撒歡,賀清桓由著他撩他鬧,這點顧望也清楚,正因為清楚,所以男孩子有恃無恐。
同時顧望更加清楚的是,賀清桓真跟他計較起來了,他沒法招架。
比如現在。
他像被獵人用網捕住,被獅子用爪子按住。
賀清桓把人按向自己,額頭相貼,呼吸與男孩子交錯開來,聲音在耳邊低沉響起,「那請問,你男朋友現在就想親,怎麼辦?」
房間昏暗得要命,顧望抬眸只能看見賀清桓稍顯模糊的五官,背後是一室的沉寂暗光,讓人心裡發慌。
顧望身體被人按住沒法動,只能別開臉,含糊道,「我不管。」
他不管什麼?
賀清桓垂著眼,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嗯,你不管。」
他說完,低頭咬上顧望的耳垂,輕輕扯咬著那塊軟肉,含在齒間,舌尖舔了個遍,最後順著往耳廓上面去,薄薄的耳骨,被掃過的時候,溫度慢慢升高,顧望眼神有些失焦,手指攥在賀清桓的手臂上。
在最後男生隱約有順著脖頸有想要往下的趨勢的時候,顧望微微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在瞬間清明後,把賀清桓推開了些。
不止是顧望,賀清桓眸子裡一層薄薄的水汽,眼尾因為忍耐而隱隱有些發紅,同顧望不一樣的是,顧望讓人心裡發軟,而賀清桓,是令人忍不住想臣服。
賀清桓絲毫不收斂自己的氣場的時候,讓人很輕易的聯想到可以為所欲為的君王。
外邊的白光艱難的從窗簾與牆壁的縫隙透出幾絲進房間,賀清桓半邊臉浸在昏暗裡,明與暗形成明顯的分界線,一半是神祗,一半是鬼魅。
顧望抬手,手臂蒙在眼睛上,聲音沙沙軟軟的,「賀清桓,你夠了。」
賀清桓眼神輕輕淺淺的看著男孩子。
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邊的阿姨敲門了,打破了房間內的沉寂。
顧望去開門,阿姨看見他是愣了一下。
「阿桓吼你了?」
男生眼眶有些紅,衣領也是亂的,阿姨對兩人之間的事兒似懂非懂,沒往別的地方想,還以為是賀清桓被打擾到了不愉快所以吼了顧望。
顧望拉開門,掩飾性的笑了笑,「沒。」
阿姨看了看顧望身後,賀清桓端著杯子從裡面出來,「藥我吃了。」
顧望往旁邊讓了讓,賀清桓帶上門,拉著顧望往樓下去,阿姨轉身看著兩人的背影出了會兒神,莫名的覺得這倆孩子氣場和諧得不行。
她是看著賀清桓長大的,這孩子,在他們自己人眼裡,就是優秀,就是天才,但在外人眼裡,就是不可一世,不正常,甚至是同齡人眼裡的怪物。
太優秀的人,基本上沒法合群。
他們背地裡對賀清桓厭惡又鄙夷,當面卻恐懼又卑躬屈膝。
阿姨不止一次覺得心裡難受,眾人都覺得賀清桓跟他們不一樣,但在她眼裡,賀清桓是跟所有十幾歲的少年是一樣的。
賀清桓站在樓下,把退燒藥吃了,阿姨看見了,連忙下樓,進了廚房準備做飯。
偌大的客廳,只有賀清桓和顧望兩人了。
退燒藥是單顆裝的,賀清桓連著喝了幾口水,把杯子握在手裡轉了幾圈,打量了一會兒,嘴裡喃喃道,「不熱了怎麼辦?」
「……」
顧望坐在沙發上,默默的往旁邊移了移。
神經病。
賀清桓瞥了顧望一眼,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站了起來,顧望一下子直起了腰,賀清桓沒忍住勾了勾唇,如果顧望是一隻貓,他現在的毛肯定都豎起來了。
顧望以為賀清桓又要做什麼,但後者只是站起來後慢悠悠的晃到廚房去了。
「……」
「你來做什麼?」
「不在柜子,在冰箱,這麼冷吃什麼布丁?」
「哎呀小祖宗你放著,你放著你放著,我來我來。」
顧望,「……」
忍不住往廚房裡看了看,他想知道賀清桓在廚房做什麼,引得阿姨這麼煩躁。
賀家也只有阿姨敢把賀清桓真的當十幾歲的男生了,其他的看見賀清桓都想拔腿跑。
賀清桓站在阿姨身後,看著阿姨動作麻利的從柜子下面拿了個小白鍋出來,阿姨開了包紅茶和一盒牛奶,嘴裡念念有詞,「你現在感冒,就不要吃冰的了。」
「他吃。」賀清桓說。
「這麼冷,他也不能吃啊,我給你們煮奶茶,你出去陪你同學玩會兒,我給你們做飯。」
顧望愛吃這些小玩意兒,無論什麼時候,賀清桓都記得。
現在也沒有特別冷,家裡又開了空調,剛才賀清桓拉顧望手的時候,男孩子手指熱熱的,他覺得應該可以吃。
阿姨直接「啪」的一下把冰箱門拍上了。
「……」
賀清桓沒立刻出去,他靠在門邊,聲音輕緩,「不是同學。」
阿姨拿著勺子在鍋里攪拌,鐵器跟瓷器相撞的聲音和賀清桓說的話重合,她沒聽清,「不是什麼?」
「是男朋友。」
賀清桓扭頭看了一眼客廳,男孩子已經放鬆下來了,靠在沙發上,嘴裡不知道在嚼著什麼,仰著頭,眯著眼睛,像只慵懶的貓。
「不是同學,他是我男朋友。」賀清桓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阿姨愣住,手裡一松,勺子落在鍋里,「鐺」的一聲,驚醒了她。
家裡這麼多人,賀清桓也就只跟阿姨說了。
倒不是說那些矯情的什麼,只有阿姨才是家人,才是被賀清桓認可的,賀清桓心裡沒什麼讓他認可和認定為家人的人。
他只是覺得,阿姨有必要知道,外邊那個男孩子,不是同學,是以後要住在這個家裡,共享他所有的全部的人。
阿姨手忙腳亂的從鍋里拎起勺子,嘴裡不停哎呀哎呀,然後把勺子放到一邊,關了火,「挺好的挺好的,你生病了,這種天氣,人還跑過來看你……」
大概是太意外,也覺得有些太驚喜了,阿姨說話都有些亂起來。
「你問問,他喜歡吃什麼,我來做。」
「是你先追的人家,還是人家先追的你啊,你對人家好點兒啊,我看那孩子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
「快出去快出去,出去陪人家!」
賀清桓轉身回客廳的時候,看見阿姨眼角的淚光,頓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出去了。
男生走後,阿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她是林家的人,賀清桓母親嫁過來的時候,喜歡她做的菜,就把她一起帶過來了,賀清桓是她看著長大的,她最清楚這孩子吃了多少苦,所以在聽見他說「是男朋友」「喜歡的人」的時候,她才覺得驚喜又開心。
吃過那麼多苦,起碼在別的地方,多少補償一點吧。
顧望看見他出來,手裡拎著兩包薯片,丟在顧望懷裡,從地毯上拾起了電視的遙控器,靠在沙發上,「賀初然的同學送了她一隻貓,喜歡咬遙控器。」
顧望剛撕開薯片,聽見後看了一眼賀清桓手裡的遙控器,最上邊的紅色開機鍵被咬掉了。
「……」
賀清桓把遙控器丟到了一邊,下一秒,頭靠在了顧望肩膀上。
清淺的呼吸噴灑在脖頸,顧望立馬僵住。
「離我遠點。」顧望說。
「嗯。」賀清桓動了一下,找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顧望清瘦,肩膀沒什麼肉,靠著硌人,但賀清桓喜歡跟顧望這樣近的距離。
越近越好。
顧望,「……」
顧望伸手想推開賀清桓,後者似乎是能預知一樣,眼睫覆蓋下來,蓋住了眸色,「我昨晚沒怎麼睡,望望讓我靠靠好不好?」
顧望微微側頭,低下眼瞼,賀清桓眼下的確能看見淡淡的青色,顧望心裡一軟,手收了回去,到底沒狠下心推開賀清桓。
靠靠而已,不是什麼大事兒。
窗外天光黯淡一片,風颳得持久又悽厲,落葉在半空中翻飛。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客廳里亮著燈,不是最大的那盞水晶吊燈,處在客廳各個角落的落地燈,沙發上兩個少年,一個低頭在玩手機,一個閉著眼睛,像在睡覺。
廚房熬著奶茶,紅茶跟牛奶甜香厚重的味道在客廳飄散著。
一向冰冷清寂的客廳,因為這兩個人的共同存在,開始變得有溫度起來。
顧望以為賀清桓真睡了,放心得不行,靠在沙發上,跟沈詔他們聊天。
學校現在是下午的吃飯時間。
[沈詔:聽說賀清桓生病了,望望你也生病了?上節課我去找你,你沒在,宋之言說你請假了,不舒服。]
[宋之言:反正望望說他不舒服,我雖然沒看出來,但我還是信了。]
[顧望:……]
[沈詔:望,你跟賀清桓這一起生病,就,有些無聊的女生,說,你倆,肯定是親密接觸了,所以,就一起生病了。]
[沈詔:本來我不信,但後邊,我覺得她們說得還挺有道理。]
[沈詔:你現在跟賀清桓在一起吧?]
[顧望:那你又知道了?]
[沈詔:真在一起啊?我去,這些女的厲害啊,我聽我前桌分析的。]
顧望是沒想到,隔壁班還能參與進來。
[沈詔:注意安全哦望。]
[宋之言:閉嘴吧詔子,你就差把快點搞寫臉上了!]
[沈詔:是嗎?]
[宋之言:我跟望望你說件事兒,上節課林淺去問了團支書,你跟賀清桓去哪兒了,然後他也請假了,我覺得他是不是去找你們了?]
[顧望:你也知道林淺?]
宋之言現在是不知道林淺的……
[沈詔:我說的,我忍不住,我大喇叭,掌嘴。]
[顧望:……]
[宋之言:感覺他這個人奇奇怪怪的,上課總盯著顧望看,跟看什麼,看什麼寶貝一樣,他媽的,他不是喜歡賀清桓嗎?]
[沈詔:豪門秘辛,豪門秘辛。]
[宋之言:詔子,你跟越楓現在關係不錯啊。]
顧望正準備回消息,就感覺到靠在肩膀上的人動了一下,他看了下時間,這還將將只過去了二十分鐘,就醒了?
顧望以為是自己動作太大,把手機摁滅拿在手裡,調整了一下坐著的姿勢。
賀清桓沒把全部的重量靠在顧望的身上,他稍微起了下身,又靠上去,臉埋在了顧望的頸窩,男孩子幾乎是瞬間僵硬了起來。
很明顯。
賀清桓嗅了嗅顧望的脖子,像巡視領地一樣,顧望手裡還握著手機,賀清桓垂眸,伸手從他手裡抽走手機,丟在了地毯上。
手機砸在柔軟的地毯上,一聲悶響,顧望回過神,往旁邊偏了偏頭,想躲,被賀清桓摁住後背。
顧望裡面是一件寬鬆的毛衣,外邊套著件淺杏色的長風衣,最上面的扣子早在男孩子無所覺的時候被賀清桓悄悄蹭掉了。
薄白的鎖骨露出來。
賀清桓視線停留在上面,呼吸灼熱得幾乎能把人燙傷,說話時唇瓣摩擦著顧望的皮膚。
顧望渾身發熱發燙,頭腦都有些熱糊塗了,一瞬間,他懷疑發燒的人不是賀清桓,而是自己。後者即使生病都好像清醒得不得了。
「我好像沒那麼燒了。」
「現在能不能親?」
賀清桓的聲音依然沙啞,問顧望的時候,眼神幽暗,好像只要顧望點頭,下一秒,他就能撲上去把顧望一口吞下肚。
作者有話要說:望:我說不能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