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玉接過錄取通知書,心情總算好轉了一些,看來這男人還算守信用。
她摩挲著錄取通知書的邊緣,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寧大少,現在……找到榮教官的希望,還大嗎?」
寧秉宇端起自己的咖啡,輕啜了一口:「理論上來說,落水的人,在海上漂一個月都有可能,前提是沒受傷,而且是在遠海區,才會搜不到人。」
他看向窗外冰冷灰暗的海面:「但這次出事的地點離岸邊很近,港府附近的海灣,範圍就這麼大,三天,三天就已經搜個底朝天了。今天,是第四天的下午了……」
他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楚紅玉沉默了,她知道寧秉宇說得沒錯,小寧的希望要被殘酷的事實切碎。
寧秉宇彈了彈菸灰,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至少還得搜半個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也希望他還活著,那傢伙命硬得很,說不定躲在大嶼山上曬太陽呢。」
他頓了頓,語氣里卻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不過專家組那邊說,搜救三天後……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楚紅玉心裡咯噔一下,她咬了咬嘴唇:「寧媛那邊……」
「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寧秉宇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你在這裡陪著她,比我管用。她要是真垮了,榮昭南就算活著回來,怕是也要氣死。」他輕按了下鼻樑上的眼鏡。
「關於總公司的一些資料和情況,我會先讓人發一些給你看,你提前熟悉一下。」
楚紅玉挑了挑眉,這男人,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關心寧媛,卻非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好的,我正好也帶了一些文件過來,需要大少簽字過目。」
她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文件,整整齊齊地擺在寧秉宇的辦公桌上。
寧秉宇戴上金絲眼鏡,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時不時用筆在上面圈圈點點。
看完後,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越來越有特助的樣子了,楚助理。」
他將文件放在一邊:「滬上那個新項目是你幫忙牽線的,你可以先幫我盯著,至於榮昭南那邊……要是真有什麼萬一,寧媛的情緒和後續安排,都得靠你。」
楚紅玉接過簽好的文件,心裡五味雜陳。
她知道寧秉宇這是在給她機會,也是在給她壓力。
滬上項目交給她一起盯著,無疑是對她能力的肯定,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小寧和榮昭南的事情……
這時候,寧秉宇看了下自己手上的腕錶:「我出去一趟,你慢慢看。」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走到楚紅玉身邊,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段時間你會很忙,努力吧,楚助理,希望你能適應港府的生活。」
他的手指帶著淡淡的菸草味,按在楚紅玉的肩頭。
楚紅玉一僵,感受到男人修長有力的手以不容忽視的力度透過肩膀的大衣按在自己纖細的骨骼上。
這突如其來的觸感讓她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
她本能地下意識避開,禮貌地回應:「好的,大少。」
寧秉宇看著她閃躲的動作,挑了挑眉,鏡片微閃過莫測的光。
他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就像沙漏里的細沙,無聲無息地從指縫間溜走,搜救的聲勢也一天天減弱。
搜索的漁船肉眼可見地減少了,一艘艘地恢復了正常打漁,不再四處搜尋。
她打過電話給四叔,只得到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臭丫頭,你以為你錢多就能燒啊?海上漂的,是人是鬼都該有個信兒了!趕緊給我清醒點!」
寧媛握著電話,指節泛白,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謝謝四叔,您先撤吧,尾款會照約定時間打到您帳上的。」
然後是港府警方的船隻,例行公事地轉為常規巡邏,警力不可能無期限地投入搜救。
最後……
最後,是寧家自己的貨船和遊艇。
這些船,代表著寧家最後的希望和堅持,也在集團股東的反對聲中,陸續撤離。
寧秉宇頂著巨大的壓力,為寧媛爭取了額外的半個月時間,但最終還是不得不妥協。
堅持了一個半月,燒掉的錢足夠在港島買好幾套別墅,可除了無邊無際的海水,什麼也沒找到。
空蕩蕩的海面,仿佛在嘲笑她那份固執的希望。
陳辰他們在一個月毫無進展的時候,就被召回了內地。
臨走那天,這個一米九的漢子紅著眼眶,握著寧媛的手,哭得像個孩子。
「嫂子……」陳辰哽咽著,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寧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道:「回去吧。以後……有機會或許還會再見。」
短時間內,她不會再回內地和復大了,那裡有太多她和榮昭南的回憶。
老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嫂子,如果隊長被追認烈士……你在內地的烈屬待遇……」
寧媛猛地睜開眼睛,眼神冰冷,語氣決絕:「沒有追認,沒有烈士。沒有屍體,就不能說他死了,我也不是什麼烈屬!」
隊員們沉默了,他們知道寧媛的固執,也知道她內心的痛苦。
他們心情痛苦而沉重地離開了,留下了寧媛獨自一人面對這空蕩蕩的世界。
楚紅玉、阿恆、寧二夫人每天都陪著她住在珍寶坊的包廂,看著寧媛日漸消瘦,心疼不已。
她們想勸,卻不知從何說起。
任何安慰的話語,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寧家的搜救遊艇和直升機都撤走的最後一天……
晚上,船上漁火點點,寧媛終於答應跟寧二夫人回了淺海灣的別墅。
她蜷縮在床上,臉色蒼白,緊緊閉著眼,抱著一個枕頭——
那是榮昭南在房間裡睡過的枕頭,她像是抱著最後的希望和慰藉,沉沉睡去,誰也叫不醒。
這一睡就是三天,寧二夫人擔心得不得了,讓家庭醫生每天進來觀察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