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冉亞寧的眼眸裡帶著幾分陰冷，面對趙白葉挑釁能夠鎮定自若的他，就被謝斐然這麼簡簡單單兩句話勾起了怒火。
不僅僅是怒火，還有厭惡恨意以及埋藏的極深的、連他自己都未必發現的……畏懼。
「這位同學，是在說自己嗎？」
冉亞寧低低地笑了一下，似乎在舒緩自己的情緒，但聲音中的那幾分僵硬卻被謝斐然敏銳地抓到，「這六個字確實很適合你。」
上輩子的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既然他重生了，謝斐然就休想再擁有上輩子的一切！
上輩子不重要，這輩子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他必然能贏謝斐然！
謝斐然表情相當隨意，似乎渾然不在意冉亞寧話語裡的刺，他只是慢慢地關上水龍頭，順著自己剛剛的話慢吞吞道：「只是這鏡中花太好看了，總有人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它。」
「大白天的，何必做夢呢？」
謝斐然仿佛自言自語般嘆息，但是對冉亞寧來說，謝斐然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刺痛他的神經！
謝斐然——！
這個前世害的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他一輩子的仇敵！
冉亞寧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底的厭惡與恨意已經流露出來，謝斐然自然將他的神情看在眼內，眉心不由微微一跳。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冉亞寧確實對他有著濃厚的厭惡與恨意，可是為什麼？
謝斐然揚了揚眉，在自己的腦海中搜了一遍，確定自己以前根本沒有見過冉亞寧。
不過，這不重要。
謝斐然眼眸里閃過一絲諷刺。
無緣無故的厭惡和排斥，他遭受的還少嗎？
「謝斐然——」冉亞寧扭頭陰鬱地看著謝斐然，眼眸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秋家人心善，多養幾條狗也沒什麼。」
「只是他們知道，這條狗實際上是吃人的狼崽子嗎？」
反正遲早要撕破臉皮，冉亞寧也不裝了，他也實在是裝不下去。
對於謝斐然的恨意就如同大江大河的浪花，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波濤洶湧，恨不得直接拍死他。
貫穿了兩輩子的恨意，讓冉亞寧根本冷靜不下來，他只想要將謝斐然踩在泥里，讓他永世抬不起頭來——！
冉亞寧上前一步，眼眸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謝斐然渾然不懼，他甚至低低笑了起來。
明明那個笑聲沒有什麼特殊的，但是卻讓冉亞寧後背寒毛直立，竟是起了一身的冷意！
——怎麼可能？
冉亞寧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覺之間就後退了一步，氣場被謝斐然徹底壓制，他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過來！
——這個年紀的謝斐然，明明還應該在秋蘭珊手裡討生活，明明膽小怯弱如同秋家一條狗，人人可以踩上兩腳，怎麼會？
等等！秋蘭珊！
電光火石之間，這個名字猛地闖入冉亞寧的腦海之中，瞬間讓他發現了一些問題。
他根本沒有跟謝斐然對上，為什麼謝斐然會過來諷刺他白日做夢痴心妄想？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跟謝斐然有交集，不不不，準確地說，他根本沒來得及跟這個學校的大部分人有交集！
除了秋蘭珊。
難道——難道。
——謝斐然是因為他向秋蘭珊告白的事情才來警告他的？
冉亞寧瞳孔一縮，根本不敢相信這個結論。
謝斐然和秋蘭珊關係極為惡劣，秋蘭珊從小虐待謝斐然，最後秋蘭珊和秋家都倒在謝斐然手裡，謝斐然的親姐姐謝衣衣都倒在謝斐然手裡，謝斐然怎麼可能為了秋蘭珊來警告他？
……難道、難道這裡跟他上輩子不一樣？
冉亞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竟然有些慌亂。
將冉亞寧的表情動作都看在眼裡，謝斐然眼眸微閃，也放鬆了下來。
試探結束，這個冉亞寧不足為懼。
謝斐然隨意拿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然後動作緩慢地走到門口，一舉一動看起來都十分優雅，最後他回頭，慢吞吞道：「冉同學，還是不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一切比較好。」
謝斐然眉尖一挑，驟然顯出幾分凜冽。
「心太髒，總有正義之士容不下那顆心，對不對？」
謝斐然笑意盈盈地留下這句話，毫不猶豫地離開，冉亞寧盯著他的背影，眼眸里一片陰沉。
冉亞寧又想起來，謝斐然現在在一班，不在三班。
謝斐然跟秋蘭珊一個班。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根本沒有他上輩子查到的那麼惡劣。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本來以為自己重生，就占盡了優勢，就是上天寵兒的冉亞寧在這一刻，心態全都崩掉了。
——難道——難道謝斐然也是重生的？
這個猜測讓冉亞寧猛地打了一個寒顫，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幾乎壓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緒。
「砰——！」
冉亞寧重重地將自己的書包砸在牆上，神色猙獰。
門外走廊，無聲小心返回來的謝斐然用手機錄下這一幕，心情極好。
也算是意外收穫。
這樣，秋家那個小傻子就不會這麼簡單被騙走了吧？
謝斐然揚了揚眉，表情有些嫌棄，但是眼睛裡，卻有著確實的笑意。
秋蘭珊決定將刁蠻任性、得理不讓人、我心情不好大家心情都別想好的惡毒女配標準性格統統發揮出來，也為趙白葉再一次將她踢出這個聚會做準備。
按照原主的性格，原主肯定不會拒絕趙白葉的，畢竟她等了太久了，但是秋蘭珊真的不想參加這什麼聚會啊！
這些人半個月就要聚上一次，男主男配女配還都在，這給她加了多少隱形劇情？
哪有人喜歡加班的？
她白天在學校已經夠累了，放學只想回家挺屍。
最重要的是，她還要去看各種電視劇，學習一個惡毒女配的標準素養，為男女主感情升溫和英雄救美做計劃。
垃圾系統，真的，垃圾系統！
跑的比什麼都快，扭頭就把這爛攤子全都扔給她了！
垃圾系統你有本事出來啊！你有本事去分析一下冉亞寧啊！你有本事把男女主性格糾回來啊！把這些全都扔在她一個惡毒女配身上，系統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秋蘭珊在心裡將系統臭罵了一頓，臉上的表情就更難看了，這是她最近研究出來的一項偉大成果，當她黑臉擺不出來的時候，就在心裡罵系統，想到系統做下的那一系列喪盡天良的事，她的表情絕對到位。
這一次，為了讓自己的任務有些進展，也為了以後可以擺脫這種聚會，秋蘭珊也是豁出去了。
她在心裡默默地給面前這幾位說了聲抱歉，心想這些人也都不大喜歡她，被她挑事惹上兩三次之後就可以再也不見了，也算是早死早超生吧……
因為秋蘭珊的突然到來，包廂里一片寂靜。
趙白葉張嘴，下意識地解釋道：「……蘭蘭，不是你想的那樣，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秋蘭珊冷笑著打斷道：「我想的怎麼樣？」
「以前我說他們挑撥我們感情你不相信，現在都抓到現場了，你還不相信？」
「趙白葉，你到底信過我嗎？」
趙白葉張口想要說話，秋蘭珊厲聲喝道：「閉嘴！」
「我不想聽你說話，你閉嘴！」
在電視劇里，那些遇到了誤會就叫囂著「我不聽我不聽都是你的錯」的女主女配最招觀眾討厭了，秋蘭珊決定活學活用，為自己惡毒女配的形象增光添彩。
秋蘭珊大踏步地走進了包廂，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氣場之強大，讓一包廂的人都沒敢說話，有幾個人甚至還有點畏縮。
「說啊，怎麼不說了？
繼續說啊。」
「剛剛你們不是說的挺開心的嗎？」
「現在當事人在這裡，你們繼續說啊，也讓當事人聽聽，你們背後是怎麼說的。」
「我和趙白葉的事情，你們在背後指指點點很開心啊？」
「都不說是不是？
來來來，我替你們說！」
「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趙白葉？」
「是不是覺得我纏著趙白葉太難看了？」
「是不是覺得趙白葉太倒霉了，竟然被我這種瘋婆子纏上？」
誰敢開口？
誰有那個膽子開口？
背後說人不行還被人抓了個正著，而且還是個真的不顧臉面能跟你撕個顏面全無的「瘋子」！
包廂里一片寂靜，好一會兒才有人出來調節氣氛，那個姑娘和原主的關係還行，笑著說道：「蘭蘭，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一家做的松鼠鱖魚來著，今天多點兩條？」
這明顯是想要給雙方一個台階下，把這件事掀過去，大家還能繼續和諧友愛。
要是一般人，也就順著這個台階下去了，但是秋蘭珊是一般人嗎？
她可是惡毒女配！
惡毒女配怎麼能順著台階下去，跟大家一起和諧友愛呢？
惡毒女配就應該得理不讓人，就應該把所有人都得罪死！
「你剛剛說我了嗎？」
秋蘭珊不耐煩地說道。
那姑娘下意識地搖頭。
秋蘭珊冷笑道：「那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還是你覺得，我和趙白葉的事，是你可以隨便插手的？」
秋蘭珊咄咄逼人地問道。
那姑娘直接退了。
這「瘋子」她真的hold不住。
秋蘭珊就跟個女王一樣，氣場驚人，高高在上，其他人似乎都被她壓了一頭一樣，那姑娘的下場在前，竟然沒有幾個人敢出聲。
畢竟只要涉及到趙白葉的事，秋蘭珊是真的瘋，誰也不敢跟這種狀態下的她正面槓，真的會被她像瘋狗一樣追著咬，尤其是他們這邊背後說秋蘭珊壞話還被人聽到了……
其他人齊齊地望向趙白葉，就等著趙白葉解決問題了。
趙白葉看著秋蘭珊的背影，只感覺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這姑娘還是一個追在他身後、被人欺負只會哭的軟綿綿的小可愛呢，現在卻可以獨面所有的不好。
他一直覺得秋蘭珊不像以前了，他覺得她任性傲慢、自私透頂，卻沒有想想，是什麼將她變成這樣的！
學校里的流言蜚語，曾經水房那一幕還在他的眼前徘徊，現在他的朋友們又……
連他的朋友們都這麼認為，那麼其他人呢？
其他人會怎麼看蘭蘭？
甚至連他自己，在今天之前，都沒有覺得他們背後說秋蘭珊有什麼不對。
那些背地裡的流言他曾經聽過無數次，但是他都覺得她們說得對，從不理會，那麼蘭蘭又聽到多少次呢？
即使被那麼多人戳著脊梁骨嘲笑，即使被那麼多人惡意嘲諷，秋蘭珊都沒有放棄過，都執著地追在他身後，哪怕被他一次一次地傷害，他讓她淪為笑柄，她依然放不開他。
但凡他多一點耐心，但凡他多給她一點安全感，但凡他真的認認真真跟她談一談，但凡他對她有兒時五分之一的好，會不會……就不會有現在的這一幕？
他請她來參加聚會，真的不是讓她來受委屈的，更不是讓她來被人指指點點的。
但是他能指責他的朋友嗎？
他不能。
如果不是他平時的言語行動給他們留下這些印象，他們又怎麼會在背後議論蘭蘭？
都是他的錯。
趙白葉退後了一步，非常標準地對秋蘭珊鞠了一躬，認真道：「對不起，蘭蘭。」
然後，趙白葉又對著包廂里其他人鞠了一躬，同樣認真道：「對不起，大家。」
「是我的錯。」
趙白葉毫不猶豫地將所有的過錯攬下，「如果不是我平日的言語動作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大家不會這麼對蘭蘭；如果不是我平日對蘭蘭不好，蘭蘭也不會總覺得有人挑撥我們倆。」
「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錯。」
趙白葉無比真誠地又鞠了一躬。
秋蘭珊：？
——等等大兄弟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啊啊啊啊？
感受到周圍幾個人的視線從憤怒變為平靜，秋蘭珊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好不容易才讓這些人討厭她的！
而趙白葉這一開頭，剛剛議論過秋蘭珊的人也覺得自己背後議論人姑娘的行為不大好，也出來道歉道：「對不起啊蘭蘭，我這人就是嘴賤，你們倆的事我這個外人哪有說話的地方？
真對不起啊，這杯酒我敬你了。」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出來道歉，為了混淆視聽，不讓秋蘭珊報復他們，他們還拉上其他人，扯著各種理由跟秋蘭珊道歉。
秋蘭珊真的很絕望。
她真的好不容易才讓他們討厭她的。
全都毀在趙白葉身上了！
不行，她不能這麼輕易地放棄。
她是惡毒女配，她是打不死的小強，她要繼續找事，繼續！
生命不息，找事不止。
突然，秋蘭珊眼前一亮。
她找到了。
「你們剛剛說的，前幾次趙白葉親自去接親自帶來的，是誰？」
「什麼柴小姐？」
秋蘭珊冷笑地問道：「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