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謝斐然當然不可能真的睡了，但是他本來就虛弱蒼白、氣若遊絲，頭一歪看起來也就跟真的睡著了沒什麼區別，而且他也確實好幾天沒有睡了，本就昏昏欲睡。閱讀
聽完秋蘭珊對他的維護，謝斐然心裡自然暖洋洋的，可是他也不免有些疑惑，秋蘭珊真的不是對他毫無感情，讓人靠在她頭上睡覺，說不定都是獨一份，說明秋蘭珊對他也是特別的，但是為什麼要那麼強勢決絕地拒絕他？
謝斐然想了半天想不到理由，只能重新將鍋扣在趙白葉身上，如果不是趙白葉自己作死，又怎麼會讓秋蘭珊那麼反感戀愛？
車裡十分安靜，又靠在喜歡的姑娘身邊，漸漸的，謝斐然竟然真的睡著了。
身邊靠著一個人，玩什麼都不方便，秋蘭珊索性也閉目養神，只是她最近本來睡眠就少，睡眠質量又差，竟然也漸漸地睡了過去，然後頭一歪一歪的，最後竟然歪到謝斐然頭上。
這點動靜也讓謝斐然醒了過來，謝斐然見秋蘭珊睡著，就慢慢向車窗那邊歪去，而因為慣性，秋蘭珊就像謝斐然那邊歪去，最後直接靠在謝斐然的肩膀上，安然入睡。
謝斐然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秋蘭珊，唇角不由微微勾起，有些開心。
只希望這一刻可以漫長一點、再漫長一點。
秋蘭珊知道自己在做夢，就如同之前夢到黎玉姿一樣，她知道自己在夢中，但是卻無能為力，也醒不來。
那一片白霧慢慢地消散，一些人影出現在秋蘭珊面前，秋蘭珊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的謝斐然。
長大後的謝斐然，和她認識的謝斐然，就像兩個人一樣。
依然是那張獨一無二的臉，但是卻極為鋒利，他的嘴角一絲弧度都沒有，整個人就如同一個冰雕，散發著寒冷又可怖的氣息。
他走過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所有人都垂著頭，聚精會神地完成著手頭的工作，連抬頭都不敢。
謝斐然目不斜視，穿過這道長廊，他穿的十分考究，每一步似乎都被丈量過一樣，皮鞋與地板接觸的聲音，在一片靜謐之中十分清晰，仿佛可以敲在人的心口。
終於，他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仿佛一瞬間就被解放了一般，其他人都重重地舒了口氣，就好像被定格的視頻重新播放了一般，也漸漸有人開始說話。
「不管看多少次，總裁都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是啊，每一次總裁從這邊走過，我都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對，明明總裁什麼都沒有做，但是那種威懾感和壓力，真的是太滲人了。」
「唉，你別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咱們總裁往這邊一站，我整個人就不好了，我剛剛腿都軟了！」
「誰不是呢？
別說我們，就是高層有哪個不怕咱們總裁的？
就任總那心高氣傲囂張跋扈的勁，到咱總裁面前，還不是戰戰兢兢的？」
幾個人湊在一起，一邊小聲說話一邊看著長廊盡頭，似乎生怕謝斐然重新出現一樣。
秋蘭珊不由向他們走進一點，想要聽其他人的話，但是就像什麼東西突然召喚她一樣，她一瞬間就消失在這裡，再睜開眼的時候，就是在謝斐然的辦公室里。
有幾個人正在跟他報告工作。
「謝總，黎總去世了，去世之前，她將自己所有的財產股份等等都留給了您，」一個帶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說道：「您看……」
「她是自殺的？」
謝斐然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淡淡地詢問道。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卻格外篤定。
「是的。」
那個斯文男人說道，「黎總的實驗失敗了，於是……」
「都這麼大年紀了，心理承受能力還那麼差，」謝斐然嗤笑一聲，目光冷淡倨傲，「想要回去改變命運？
穿越小說看多了吧。」
「本就是一個註定會失敗的實驗，還真的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稻草沒了就去自殺？
這是報復世界呢還是報復她自己？」
頓了一會兒，謝斐然冷淡地為她貼了標籤，「愚不可及。」
向謝斐然匯報這件事的兩個人完全不敢說話，只沉默地站在一邊。
謝斐然知道黎玉姿早就厭倦了這個世界，但是他本來以為黎玉姿會走另一條路，沒想到最後她還是懦弱的放棄了。
「……這個是黎總留給您的，要求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上。」
另一個人拿出了一個裹了好幾層的信封，放到了謝斐然的桌上。
「我知道了，」謝斐然看了那個信封一眼，語氣淡淡道，「你們出去吧。」
兩個人動作利落地轉身，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是腳步卻挺快的。
謝斐然並沒有再看那個信封，只是在電腦前忙碌，秋蘭珊看不懂謝斐然在做什麼，只注意謝斐然的神色非常冷。
漸漸的，夜幕降臨，謝斐然整個被黑暗吞噬，他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才發出一些微弱的光，襯得他神情更加冷峻。
終於，他停止了工作，將桌上那個信封拿了過來，裡面只有一個孤零零的U盤，別的什麼都沒有。
謝斐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嗤笑一聲，眼睛裡面染上了嘲弄，然後慢慢地將U盤塞進電腦里，裡面只有一個文件，是一個音頻。
「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我的實驗失敗了，」黎玉姿的聲音傳了出來，語氣平穩，聽不出她什麼心情，「我回不去了。」
「我厭惡這個世界，也想要報復這個世界，但是我累了，我想要休息了。」
「相信你收到這個u盤的時候，我已經開始休息了。」
「最後的時刻，我想要跟你說些什麼，但是似乎又無話可說。」
「不過我昨天，竟然夢到秋蘭珊了，那個又蠢又壞的智障大小姐，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夢見她，不過想起她以為我們是一對，還是覺得很好笑。」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那個蠢東西，連這點都看不出，活該死的這麼慘。」
「可惜現在，我也要死去了。」
「謝斐然，你說人究竟為什麼活著？
難道就為了吃苦受難，飽受折磨，最後悽慘死去嗎？」
「謝斐然，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結局。」
「可惜，我看不到了。」
黎玉姿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視頻里只剩了喘息聲，過了幾十秒的時間，黎玉姿輕輕道：「再見。」
這就是告別了。
辦公室里突然一片寂靜，什麼聲響都沒有，整個辦公室又被黑暗所籠罩，就是電腦那點微光也完全無法照亮謝斐然。
秋蘭珊的心跳聲突然變快，她有些膽戰心驚地看著謝斐然，總感覺有一種不好的變化在呈現，她試圖去叫醒謝斐然、或者去搖晃謝斐然的胳膊，但是沒有什麼用。
她的手指只能一次又一次虛弱而無力地穿過謝斐然的身體，只能看著他沉默地坐在辦公椅上，好一會兒，他抬手合上了電腦。
秋蘭珊突然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謝斐然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此時的謝斐然無疑正在向更危險、更可怕的方向去轉變，秋蘭珊掙扎地叫著他的名字，希望能將他叫醒，但是夢境裡的謝斐然又怎麼可能聽到她的聲音？
他就那麼坐了一夜。
有好幾次，秋蘭珊都以為他睡過去了，但是晨光灑在辦公室中，謝斐然清明的雙眼無疑在說明，他一夜未睡。
明明沒有什麼變化，氣質也沒有什麼轉變，但是秋蘭珊卻清楚地知道。
不一樣了。
如果說以前謝斐然還在深淵前一步徘徊，現在就已經跌落了深淵，他的周身都被一種無形的氣場所包圍，將他和這個世界分的明明白白。
那種涇渭分明的感覺，讓秋蘭珊心裡不好的預感更加濃厚。
空氣中冷的幾乎要窒息。
秋蘭珊掙扎地試圖喚醒謝斐然，卻沒有什麼用。
她有些絕望地看著謝斐然將那個U盤拔了下來，神色平靜地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唇角微動，形成了一個上翹的弧度，卻詭異的讓秋蘭珊頭皮發麻。
「蘭蘭？
蘭蘭！」
謝斐然是第一個發現秋蘭珊狀態不對的人，秋蘭珊不僅開始發抖，嘴裡還喃喃地說著什麼，謝斐然聽不清楚，但是秋蘭珊的模樣無疑是做了噩夢，他用力地推了秋蘭珊一把，卻沒有把秋蘭珊推醒。
——「謝斐然！」
秋蘭珊幾乎是痛苦地叫了一聲，這下整個車的人都望了過來，前排的謝衣衣和黎玉姿都有些急躁，解了安全帶就想走過來，柴琴韻拿了包濕巾往秋蘭珊額頭上放，想要借著冷意讓秋蘭珊醒來。
但是秋蘭珊一直沒有醒來，她的神情看起來很痛苦，嘴裡更是不停地叫著謝斐然，謝斐然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在，幾個人都努力地想要將秋蘭珊喚醒，秋蘭珊突然大叫一聲，整個人仿佛要從車上彈起來一樣，這才驟然睜開眼睛，謝斐然連忙道：「我在，我在，蘭蘭我在這裡，你夢到了什麼？
蘭蘭我在這裡呢，你看看我，看看我。」
秋蘭珊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抬起手去觸碰謝斐然的眉眼，嘴裡喃喃道：「……謝斐然……」
微涼的指尖碰觸到謝斐然額頭的那一剎那，謝斐然只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他既激動又僵硬，只能愣愣地看著秋蘭珊。
——這可是秋蘭珊第一次主動砰他！
——那麼溫柔、那么小心！
終於觸碰到了嗎……？
等等……！
夢裡怎麼可能觸碰的到？
秋蘭珊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然後，她就看到周圍一圈人「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她的手指還在觸摸謝斐然眉心……
秋蘭珊：「……」
秋蘭珊飛速將手指收回了，只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炸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黎玉姿面無表情地「坐」在了地上，像一個耍無賴地熊孩子一樣對秋蘭珊張開手，一本正經道：「姿姿摔倒了，要蘭蘭親親才可以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