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宇的笑聲剛落，王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
＂書兒，來，趁熱用些。＂她小心地扶起沐書，將粥碗遞到他手中。
沐書接過粥碗，輕輕呷了一口，感受著久違的溫暖。
他淺笑道＂娘，您的手藝當真一絕，這粥味道好極了，叫『好吃粥』如何呢。＂
王氏聞言，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你這孩子，病好了倒會說些好聽的了。＂
沐宇也笑著搖頭，＂書兒，你整日喝你母親熬的粥食，今日的味道又有什麼特殊嗎？＂
沐書眨了眨眼，從容答道：＂可能是大病初癒，覺得娘親今日的粥，勝過世間珍饈。＂
這一家三口相視一笑，房間裡瀰漫著溫馨的氣氛。
沐書感受著父母的關愛，心中既溫暖又酸楚。
在前世，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家人之間的親密了。
用過粥食後，沐書想要起身走動。
儘管父母有些擔憂，但見沐書堅持，也不好阻攔。
＂爹，娘，兒確實無礙了。久臥反倒渾身不適。＂
在父母的攙扶下，沐書緩緩站起身來。
他小心地邁出一步，繼而是第二步。
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他能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流淌。
沐書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陽光傾瀉而入，院子裡的景象盡收眼底。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仿佛是第一次見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新生的喜悅。
＂書兒，你在看些什麼？＂沐宇走到兒子身邊，關切地問道。
沐書轉過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爹，兒在想，為何我們家境如此艱難。＂
沐宇一愣，隨即嘆了口氣。
＂書兒，為父學識淺薄，才華不濟，以至於屢試不第，連累你和你娘跟著受苦了。＂
＂非也，爹。＂沐書認真地說，＂兒以為，父親學識淵博，只是時運不濟罷了。興許．．．我們可以另闢蹊徑？＂
沐宇疑惑地看著兒子，不明白他的意思。
沐書繼續說道：＂爹，您科考多年，想必對往年的縣試頗有心得。何不將這些縣試心得整理成冊，或許能發現一些規律，對您的科舉之路大有裨益？＂
這番話讓沐宇陷入了沉思。
王氏在一旁聽了，也若有所思。
＂書兒說得有理，當家的。
你考了十幾年，但好似總是在做重複的無用功，為何不從往年的題目入手，從長計議呢。＂
沐宇摸了摸下巴，＂此言倒也不無道理。只是．．．＂
＂爹，兒以為可以一試。＂沐書說，＂興許整理的過程中，還能有新的領悟呢？＂
看著兒子充滿信心的眼神，沐宇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好，為父便聽你的。＂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伴隨著低聲的交談。
沐書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只見一個身著淡紫色襦裙的少女正與隨從低語，目光卻不經意間瞥向了屋內。
沐書一怔，這個身影似曾相識卻又陌生。
少女明眸皓齒，容貌秀麗，舉止間透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那不是段家小姐嗎？＂王氏輕聲說道，＂已經有六年沒見著她了吧？＂
沐書這才想起，眼前的少女名叫段玲瓏，父親常年在京城做官。
因外祖父葬在此地，六年前曾隨母親來此祭掃，當時有過數面之緣。
玲瓏外祖父的墓地離沐書祖輩的墓地不遠，往年祭日時沐宇夫婦也多有照料，擦拭除草。
段玲瓏似乎注意到了屋內的動靜，略顯驚訝地看向沐書。
她猶豫片刻，對身邊的隨從低語幾句，便朝屋門走來。
＂沐伯父，沐伯母，＂段玲瓏聲音清脆悅耳，＂小女子途經此處，冒昧打擾了。＂
＂是玲瓏啊，＂王氏笑著說，＂伯母真是折煞老身了，叫大娘就好，快進來坐坐。＂
段玲瓏走進屋內，目光落在沐書身上。
她先是一愣，隨即微微頷首，＂沐書哥安好。＂
沐書看著眼前的段玲瓏，努力回憶著六年前那個稚嫩的小女孩。
＂段妹妹，＂沐書微微一笑，＂別來無恙。＂
段玲瓏仔細打量著沐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眼前的沐書哥與記憶中大不相同，那雙眼睛裡仿佛多了些什麼。
＂沐書哥似乎．．．變化很大。＂段玲瓏輕聲說道。
沐書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六年光陰，人自然會有些變化。段妹妹倒是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段玲瓏微微低頭，掩飾住眼中的一絲喜色，＂沐書哥謬讚了。＂
為了緩解略顯尷尬的氣氛，沐書輕聲問道：＂段妹妹此次回鄉，想必是為了祭掃外祖父的墓地吧？＂
段玲瓏點頭，＂正是。我和娘親今日剛到，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回京了。時間倉促，本不該來打擾的。＂
沐書聞言，心中不禁有些遺憾。
他回想起六年前那個總是偷偷看向段玲瓏的自己，不禁暗自慚愧。
＂段妹妹，＂沐書突然說，＂這六年來，我一直在努力讀書。你說，我日後可能考取功名嗎？＂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沐宇和王氏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段玲瓏則是微微蹙眉。
＂沐書哥此言當真？＂段玲瓏問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
沐書鄭重地點頭，＂自是當真。＂
看著沐書堅定的眼神，段玲瓏不禁莞爾。
她想起了六年前那個總是默默注視自己的沐書，那個少年雖然木訥但眼神純淨。
＂既然如此，祝沐書哥心想事成。＂段玲瓏輕聲說道。
語氣中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
＂多謝段妹妹吉言。＂沐書感激地看著段玲瓏，＂我定當勤勉。＂
段玲瓏微微一笑，＂祭事繁多，小女子該告辭了。沐伯父，沐伯母，沐書哥，後會有期。＂
說罷，她轉身離去，隨從緊隨其後。
目送段玲瓏離開後，沐書轉向父母，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爹，娘，明日起兒繼續去私塾讀書。＂
沐宇和王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欣慰。
沐宇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鄭重地說：＂好，我們父子共勉，書兒你要考取功名，可是先要達到為父的水準！＂
沐書暗暗翻了個白眼，『那還了得，越學越倒退了』。
雖不是心中所想，沐書還是輕聲道：＂爹，您且安心。不僅是童生，一路考到進士又如何。我沐家，必將蒸蒸日上。＂
沐宇聽了這話，心中既是欣慰又有些惶恐。
他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這個曾經讓他有些失望的孩子，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
＂書兒，＂沐宇鄭重地說，＂為父雖然屢試不第，但從未放棄過科舉之路。如今見你如此上進，為父心中甚慰。不過，你也要記住，讀書不只是為了功名利祿，更要明白聖賢之道，修身養性。＂
沐書認真地點頭，＂兒謹記父親教誨。＂
王氏在一旁聽著父子倆的對話，眼中泛起了淚光。
她輕聲說道：＂你們爺倆好好讀書，家裡的事就都交給我吧。＂
當晚，沐宇久久無法入睡。
他起身點燃油燈，翻開了塵封已久的往年筆記。
看著那些熟悉的文字，他突然覺得有了新的感悟。
兒子的話言猶在耳，他決定要將自己多年來的縣試心得整理成冊。
＂也許，＂沐宇喃喃自語，＂這真的能成為我科舉路上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