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因為我與王學政之間的事,大家都開始抗議了,覺得不換了學政,那麼今年的試就不考?」
北余的考試時間已經比旁的省緩了一個月了。
今年北余著實受創嚴重,不止是余川府,周邊也有好幾個府,尤其是河岸兩邊的不管是地還是住宅,都受創不小。
這年頭寒窗苦讀十來年,有的甚至更久,掏光家底的都不在話下。
寧桃叭啦了幾句,考試與讀書的重要的性,最後道:「不能因為我與王學政,你們就棄考對不對。」
「這樣任性的行為,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一直支持你的親人嗎?」
「我與王學政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對他也不是太了解,但是有許多在府學讀書的學生,也有這次受災在府學安置點生活了幾天的學生,王學政人怎麼樣,你們想必也瞧出來了吧,興許大是大非面前,他性子有點兒軟,但是他為大家忙前忙後的時候,你們是否也瞧見了?」
王學政在沒有吃食的時候,把家裡僅剩正反點心都拿出來給了小朋友。
寧桃也不是給他說好話。
只是覺得,現在這樣鬧,耽擱是他們自己。
而王學政的事自有人去辦,大家別被有心人給煽動了。
講了幾分鐘廢話,寧桃暗暗捏了把汗,他越來越有搞洗腦的本事了。
見下頭的學生陷入沉思,寧桃道:「廢話不多說了,有問題都提出來吧。」
他這邊講了一上午,嗓子都冒煙了,顧大人那邊也有了新的進展。
還真抓住了幾個鼓動人心、煽動謠言的。
甚至搞笑的是,有許多抗議說不處理王學政就不考試的,居然是外鄉來的百姓,根本就是為了賺錢的。
寧桃聽完,忍不住樂了,「這年頭都有群演了啊!」
顧大人不知道群演是什麼,但是還在全城尋找,希望這兩日能把事情給處理了。
王學政與祝大人這事,他也上摺子告訴了朝廷。
至於換學政的事,顧大人與其餘的幾位大人商量過後,王學政還真給換了下來,由前面定的副考官頂上去一個。
寧桃從顧大人那兒回來。
就見門口站兩個人,灰頭土臉的。
一看到他立馬開心地迎了上來,「公子。」
是小孫和大武。
寧桃把兩人讓進家裡,讓小武準備了飯菜,幾個人一道坐下來邊吃邊聊。
小孫去挽江查了這段時間,還真查出了點東西。
二狗先前買的地確實是被人給騙了,不過小孫查出,那位拿著地契的也並非地真正的主人,這麼一追查,最後查出地其實是屬於一位姓江的員外。
不過江家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江家了。
兒子死了,女兒被人霸占了,一家人現在擠在破舊的老宅子裡,江老爺子還一身的病。
江家那地就是被一位大人物給看上了。
可是江老爺子不賣,那人就想方設法,甚至動用關係,給他們安了個什麼罪行,總之一頓抗蒙拐騙,江家把地給賣了出去。
到了後來,把兒子從牢里弄出來,才知道是著了旁人的道。
而那個時候,他們家女兒為了救哥哥,也成了那人的外室。
江老爺子當場便吐了血。
寧桃道:「霸占民田的這麼說其實是這個人了?」
小孫點頭,「我和大武查出,那人是錢家的一個遠房表親,這些年來,一直很受錢大老爺的重用,除了挽江這塊地,他們家還幹過一些旁的事,咱們都給收集了起來。」
所以,他和大武五月中旬出京,至今都九月了才把事情給辦完。
這裡頭記載的都是挽江周邊的一些事件。
寧桃仔細一想,可不就是錢家老家就是挽江下頭的一個縣裡的。
有霸占民田,強搶民女,甚至一言不合就把人給打死的。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錢家人幹的,出現的均是他們家的下人……
寧桃道:「這就夠了,沒約束好下人,已經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小孫道:「大人,錢家可是皇親,咱們這樣會不會……」
他爺爺當年就是太剛,什麼事情都不怕,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最後落了個什麼下場。
他一個刑部尚書的親孫子,如今在寧家當下人。
雖然有寧桃這樣的主家,他並不覺得虧。
可若是……
寧桃道:「不怕,咱們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能給咱們點眼藥水,咱們也能行,左右皇帝肯定不會真心處罰錢家,噁心噁心他們也是好的。」
這些資料,他打算先抄一份,直接寄給錢家。
再從中挑兩三件案子遞摺子上去。
寧桃說干就干。
吃完飯就去寫摺子了,第二天,讓顧大人幫忙一併給遞上去。
王學政的事一了,寧桃這邊也沒什麼事了,在九月初一這一日,寧桃等一群人進了貢院。
開始了長達一個月的倒計時生活。
他這些日子,閒來無事的時候,多少已經劃拉出了一些題目。
代替王學政的秦大人也在這兩天出了兩份卷子。
如此一來,大家一商量,最後從中又選擇了一些題目。
終於在兩天之後,把卷子給定了下來。
接著就是緊鑼密鼓的印製。
待到了開考那一日,寧桃已經貢院裡譯完了一本數術書。
趁著大家考試的這幾日,沒事的時候他就把東西給整理一遍,等九天過去,寧桃這本書第二稿算是完成了。
讓小武幫他抄錄兩份,自己保存一份,回京後遞給陳大人一份。
與他一起同吃同住的十來位考官都驚呆了。
寧桃被分到北余的時候,大家多少都把他的資料看了一遍。
十六歲就中了進士,還是皇子們的先生,最要的是旁人還在翰林院混資歷的時候,他已經被皇帝特許可以在翰林院和工部兩邊當職。
直到寧桃來了,大家才知道,他是真會做東西呀。
到了此刻,才覺得盛名之下無虛士。
人家是孩子是抓緊一切時間學習,再學習啊!
哪像他們,沒事的時候吃吃喝喝,下下棋聊聊天,唉!
考試結束,寧桃一群人又開始沒日沒夜的評卷。
這是一種神奇的體驗,儘管以前經常給學生評卷,可現在身份畢竟不一樣了。
他手下的每一份卷子,極有可能就是未來的同事,也有可能因為他的疏忽而失去了機會。
所以寧桃評的時候,特別的認真。
每份卷子都得過兩遍以上,才交給下一位考官。
如此一來,待所有的卷子評完,也已經到了十月。
寧桃從貢院出去的時候,只覺得身上的衣裳已經不管用了……
>_<
寧桃出了貢院,小孫和大武立馬迎上來。
大大的斗蓬罩下來,寧桃才覺得暖和了不少。
大武也給小武拿了一件衣裳。
寧桃和大家說了一聲,便坐車回家去了。
小孫道:「大人,京里出事了。」
寧桃在進貢院之前,遞了摺子上去。
因為是與朝廷的邸報一併走的,所以速度特別快。
大概十天左右就到了,前兩天收到秦先生的信,小孫也沒敢拆開,不過書局那邊卻得到消息。
錢家縱奴行惡一事,目前在京都吵得沸沸揚揚。
而齊大人因為瘋瘋顛顛,目前家破人亡,也把錢家給捅了出來。
再加上王學政被考生們吵著換掉,也一時激起千層浪。
所以,錢家現在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寧桃這邊因為救災有功,被考生們傳來傳去,如今算是名聲大燥。
寧桃聽得恍恍惚惚。
「所以,我那霸占民田的事,現在算是反轉了?」
小孫默然,您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再說一遍。
寧桃一拍大腿樂了,「回去趕緊洗個澡,咱們去余川最好的酒樓吃一頓,NND,老子那一肚子的憋出終於吐出來了!」
本來是參寧桃霸占民田。
現在錢家縱奴行惡這事,把風向一下子就轉了過來。
寧桃泡了個澡,晾頭髮之際,小孫湊了上來道:「公子沒覺得奇怪嗎?這風向轉得也太快了……」
寧桃這些天早就想過這事了。
有人一步步的以他為餌,又一步步的將魚給釣了上來。
所以,現在最大的受益者是誰,不言而喻。
寧桃道:「啥也別說了,咱們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喜氣洋洋便好。」
他想好了,像梁大人那樣也蠻好。
平時教個皇子,偶爾去衙門裡轉兩圈。
什麼事都不參和。
再不行就像劉泊一樣,在書院裡多逍遙自在。
過幾天順路,他去老家瞧瞧。
小孫笑道:「我就知道公子什麼事情都明白。」
寧桃伸了個懶腰,將長發給挽了個髻,順手插了根木簪子,無奈道:「本就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子兒,想怎麼蹦噠,要怎麼蹦噠,全憑執棋者的心意,咱們就聽天由命吧。」
看你是安安份份的當顆子兒,還是非要把那棋盤給攪得亂七八糟。
反正他是不樂意當棋子的。
寧桃他們從貢院出來,那邊鄉試的榜單緊跟其後就張貼了出來。
他一直覺得北余不是什麼科舉大省,可直到看到確切的考生統計,他才知道他錯了。
今年參加考試的一共有六千多人,但是僅僅錄取了80個。
算是千里挑一了。
這麼一想,他當時能中解元,全是因為他們東原省考生數量少。
再加上教育資源不太好,僥倖了。
寧桃他們去吃了頓飯。
顧大人那邊鹿鳴宴的帖子就發了出來。
寧桃一邊打包行禮,一邊想著是坐明天的船直接走人,還是再等兩天等鹿鳴宴過了再走。
就見幾個中了鄉試的學生,喜氣洋洋地到家裡來找他。
這其中就有楚公子和白公子,方公子和周公子兩人沒能上榜。
方公子掛在了副榜上。
寧桃當時看上榜名單時,還想著,這位方公子到底上了沒?
上了之後,他會怎麼樣?
沒上之後又怎麼樣,結果,後來掃到掛在了副榜上……
幾個人是來邀請寧桃一道參加鹿鳴宴的。
看到寧桃已經和書童在打包行禮,白公子道:「大人這麼著急要回去嗎?」
寧桃道:「想回家裡看看。」
他這一趟出來可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楚公子道:「大人不如參加完了鹿鳴宴再走吧,也不急在這一時。大家都想跟您道聲謝。」
寧桃在府學講了大半個月的學。
儘管後來考題上沒出現,但是大家均覺得學到了講多東西。
寧桃笑道:「也行吧,不過提前說好,到時候玩遊戲可,但是作詩什麼的就不要喊我。」
想他每次作詩都社死,寧桃就覺得心肝膽顫。
寧桃原以為自己提前說明了。
大家作詩玩的時候就不喊他了,豈知,一開場就讓他作詩應景。
而且提出來的還是顧大人。
寧桃:「……」
他就不該來參加。
見寧桃站起來瞪著一雙大眼一臉懵逼的樣子,一群新晉的舉子頓時哄的一下便笑了起來。
顧大人不明所以,「寧大人很為難嗎?」
寧桃抽抽嘴角,小聲道:「可以來一首古詩嗎?」
顧大人道:「可以呀!」
說完帶頭鼓掌。
寧桃背了一首蘇東坡的《鹿鳴宴》。
臉紅脖子粗的坐了下來,結果,在玩遊戲時,又社死了一次。
抽籤抽中了讓他做詩一首,或者學狗叫。
寧桃本能的想選後者,結果一看眾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馬把這話給咽了回去,硬著頭皮又前了一首古詩。
一場宴席結束。
寧桃再度出名了,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那弱得不能再弱的詩性。
寧桃參加完鹿鳴宴的第二天,便坐著船離開了。
到了碼頭,下頭黑壓壓的一片人。
有在府學時的百姓,還有聽過他課的學生,不管是中舉的還是沒中舉的。
可能大家都商量好了,今日來送行,如果每人送一顆土豆,寧桃都得被壓死,所以,這次送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籃子的吃食。
還有一幅刺繡。
寧桃跟大家道了謝,美滋滋地抱著禮物進了船艙,迫不及待的把繡品展開。
結果——
噗——
小孫直接給噴了。
小武想笑便是忍住了。
與他一道離開的白公子湊過來瞄了一眼道:「哎呀,百子千孫圖,還是雙面繡,想來這是繡了很久了!這手藝真是好。」
「定是大家知道大人還沒孩子,所以特意送了這個,希望您兒孫滿堂,個個像您一樣優秀……」
寧桃默默地把繡品又給收了起來。
他太難了。
一個連媳婦手都沒摸過的人,感而有孕麼?
寧桃把東西收了起來,回頭望著眾人道:「行了,這事都給我把嘴巴閉嚴點,尤其是小武,你回頭別見了你那個什麼冰月姐姐,把我又給賣了,到時候小心我不抽死你。」
小武立馬縮了脖子,弱弱道:「您教訓過奴才之後,奴才就更也不敢了。」
他都懷疑他這樣,以後娶不到老婆。
>_<
寧桃這次回去,順道去家裡看了一下。
一是看看老家的宅子修得怎麼樣了,二是瞧瞧寧林和書院的事。
他們家的宅子面積小,也就二進的小院,村長還特意給他們家擴大了點後花園,所以,算起來也就三進。
主體已經建好了,再曬上一段時間,明年開了春就可以裝修細節了。
二狗道:「你是想自己裝,還是咱們先給你裝裝,以後回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寧桃好笑道:「你是不想讓我去你家打擾你吧。」
「確實不方便。」
二狗實話實說,「你這次回去就得準備成親的事了,下次回來肯定得帶媳婦一道過來,史家的身份在那兒擺著,我真怕我家那房子……」
他們可以和寧桃一道坐著黑黑的鍋底之前,吃飯划拳聊天兒。
但是史青凝一道過來的話,二狗覺得實在放不開。
身份差距太大。
寧桃道:「史姑娘不是這樣的人,你不信下次問問大牛。」
二狗不置可否。
他家娘子帶著孩子去喝曹大人兒子的滿月酒時,就受了一些據說是官家小姐的氣。
因為二狗和寧桃他們的生意做的比較大。
寧桃又跟曹大人互稱師兄弟,二狗還是今年過了府試的人。
多少他家媳婦算是有點兒身份了,結果還是被人各種擠競。
寧桃見說了他也不信,笑道:「等以後認識了你就知道了。」
寧桃從家裡出來,又順道去縣學看了下寧林。
這一見寧桃有都點不敢認了。
瘦瘦高高的寧林,穿著很普通很常見的縣城裡讀書人穿的長衫。
正在給兩個學生講課上沒吃透的知識。
寧桃在一旁等了他一會,順便與彭教諭聊了幾句。
彭教諭道:「小林這性子真好,不急不躁的,大家都喜歡聽他的課。」
寧桃:「……」
佛學果然可以修身養性。
被佛光普照了一段時間的寧林給學生講完,一抬頭就見弟弟倚在門框上看他。
寧林笑著走了過來,道:「想著你這幾天就要過來,沒想到比我算的要快上兩日。」
寧桃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
寧林搖頭:「還沒想過。」
想了想又道:「我那天回村看到甜兒了。」
寧桃沒搭話,寧林回來的時候,他就想過縣城就那麼大,而且甜姑娘還在繡坊里工作,寧林多回村幾次,總能碰上的。
寧林笑道:「她現在過得挺好,我也挺好。」
「既然你們都好,那就行了!」
寧桃臨走前,還去書院瞧了瞧,占地一整個山頭。
距離他們的合作社也不遠,看得出來是想向寒山書院學習。
寧桃是六月出的京,進了城已經十月底了。
京都也開始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花。
收拾一下,就風風火火的進了京復命。
幾個月不見,皇帝似乎胖了那麼一丟丟,越發的成熟穩重。
「先生,這一趟不太順利呀!」
寧桃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捏著手裡的棋子,漫不經心道:「可不是,差點把老命都給搭上,不然你小姨就成寡婦了。」
小皇帝抬眸看了對面的寧桃一會,對方始終沒有抬頭。
隨後道:「是呀,誰能想到余川出了那樣的事。」
寧桃不置可否。
你一個執棋人不知道會出事?
難道他這顆棋子知道?
寧桃感覺皇帝讓他釣魚的同時,又想把這個餌也給除掉。
最好是雙方狗咬狗。
可惜他運氣實在好了點兒,不但沒傷著,反而名聲大震,也得是因禍得福。
所以,京里的方向才會這麼快就調轉了過來。
寧桃以前曾聽人說過功高震主。
他這點兒芝麻綠豆的功勞,也就是考核的時候能多算點積分,結果,就被人給惦記上了。
寧桃和皇帝下了一盤棋,匯報了一下工作情況便出宮了。
臨走前,小皇帝又道:「先生,欽天監看了日子,說是三月份夾在會試與殿試中間,有些太過匆忙,不如把日子就定在今年的十二月吧!」
寧桃扭頭道:「十二月多會?」
「十三。」
寧桃仔細一算,滿打滿算也就四十來天了。
便謝了恩,抬腳離開了。
被外頭的涼風一吹。
寧桃猛然間想起,那年去狩獵時。
那個年幼的孩子,坐在車裡滿臉愁容地問他——惠帝與呂后。
他是怎麼說的?
不乎你的對手是什麼樣的人,只關乎你將來做什麼樣的人。
呂后和竇太皇太后,都是有野心的女人。
可劉盈與劉徹的結局卻完全不一樣……
不過都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事兒,如今看來小皇帝借著他這個餌,把太皇太后是給治得服服貼貼了。
寧桃嘆息一聲,上了馬車。
他一手帶出來的孩子,如今已經照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可這個方向上,不管是好的壞的,只要他認為阻礙他的都要清障。
恰在這時,馬車晃了一下,小孫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大人,史家的馬車。」
寧桃道:「那停下來。」
既然他都知道婚妻定在了十二月十三,那麼史家肯定比他還早知道一些。
寧桃走的時候,史青凝來送的。
回來又碰面了。
想起臨走時說不知道給她帶什麼,再想想他在余川經歷的事,不由的笑道:「還真是說中了,這次沒給你帶禮物。」
史青凝起初眼眶有些泛紅,如今聽了這話,一頭扎進他懷裡,用力抱住他哽咽道:「你回來就好了。」
平安回來就好了!
寧桃心頭一震。
他臨走時,她就說希望他平安歸來。
所以,不止梁姽知道,其實史青凝也知道。
史青凝抱著他哭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忙把胳膊給縮了回去。
「我,我只是聽說你差點被房子給埋了,現在看著你能平安歸來,心裡太過高興……」
寧桃伸手遞給她一塊帕子,道:「我也挺高興,還能活著娶個媳婦。」
史青凝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頭垂得更低了。
寧桃道:「婚期提前的事你知道了吧。」
史青凝點頭,「前幾日哥哥進宮時,回來與我說了。」
他們這婚賜了也有些時間了,所以提前不提前倒是沒什麼要緊的。
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寧桃默了一會道:「那你等我。」
史青凝好不容易恢復正常色的臉,立馬又紅了起來。
寧桃回到家,小夥伴們已經來了。
馬富貴上個月就從邊城回來了,寧桃發現,他居然又吃胖了不少。
馬富貴笑道:「沒辦法,那邊的食物真是太合我胃口了。」
烤串、涮鍋子,就連羊血粉絲湯,都特別的美味。
寧桃好笑道:「看來推薦你過去沒推薦錯。」
「可不是……」
秦先生讓人準備的吃的特別多。
一群人圍在屋裡嘰嘰喳喳說了一堆的閒話。
送走了小夥伴,已經到了二更天。
秦先生道:「這次回來應該就不出去了吧。」
寧桃道:「不出去了。」
出去一次送一次命,他可真是教了個好學生。
秦先生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平安回來便好,我和老爺子通過信了,關於你的問題,咱們覺得,要麼在翰林院做學問,要到就在工部,旁的事情你別參和了。」
寧桃道:「我這次還去老家看了一眼,我們那邊的書院已經挖好地基了,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二三年內就能投入使用。」
秦先生微微一愣,「我是打算像劉泊一樣?」
寧桃點頭,「我最近想了很多,能好好活著,幹嘛去做死,自己能掌握好自己的人生,憑什麼給別人當棋子。」
秦先生下意識的朝四周看了看。
寧桃笑道:「家裡也沒旁人,我算是明白了,執棋者對於棋子來說,那就是想讓你走哪兒,你就必須去哪兒?」
他臨走前還和小皇帝一道選了日子。
結果,一回來就告訴他要立馬成親。
說實話,他不是抗拒成親這件事情,做了二十年的男孩子,到了如今,他已經快忘記自己曾經是個妹子了。
可賜婚這種事情本身就讓人心裡有些不舒服。
如今,又明擺著告訴你,我讓你往東你就得往東,讓你往西你不可以往東。
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所以,他想好了,不如就在工部先混上幾年,等那邊的書院建成,他便辭官回老家。
今年寧棋已經中了舉人。
要是明年不中,那麼下次肯定也差不離了。
他仔細想過了,小皇帝為什麼對他有戒心。
一是因為他手裡有永安書局,饒是他死了小皇帝還能再找人來頂上,但是合作社那些就不屬於他掌控的範圍了。
如今他們的合作社,已然占了整個夏朝的半璧江山。
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二是因為他這個人說不好聽的,人緣比較好。
上頭的人最怕下頭的人結黨營私。
再加上他與秦家、徐家的關係,一應劃拉下來,他現在身上的東西,比起錢家和當初的范家也不逞多讓。
所以,小皇帝怕是睡不安穩了。
寧桃還是頭一次和秦先生說這些。
秦先生聽得一時沉默。
寧桃道:「您放心吧,他奈何不了我。」
明面上他是小皇帝的先生,身份上還是他未來的姨父,而且他平時又兢兢業業的,想把失去了余川這樣好的機會,想再下手那就有些困難了。
更何況如今還在京都。
秦先生嘆了口氣,「你能想明白便好。」
他就怕寧桃年紀輕輕的便有如此作為,心裡多少不甘心,人一不甘心就會做出許多傻事來。
這年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即將成親的男女,在婚前不能見面。
寧桃的婚期一定下來,秦先生就開始領著柱子他們在家裡準備了,做為新郎官的寧桃,倒是沒什麼事兒。
每日去工部報導,兢兢業業的幹活。
直到婚禮的前兩日才被准了婚假。
進入十一月中旬,京都就一日比一日冷。
這兩天又迎來了今年的第三場雪,寧桃在院裡打了趟拳,關喜服的小太監領著繡娘一道過來的。
前幾天已經試過一次,把該改的地方又給修了修。
今日再試一次,若是沒問題,繡娘的工作就算順利完成了。
寧桃覺得其實無所謂,前幾日的衣裳也沒什麼毛病,結果,繡娘卻覺得腰太鬆了。
確實是他今年東奔西走,又勞心勞累的,這段時間一回京,就被張大人抓去當壯丁,每天工作到半夜。
如此一來,在船上長的幾斤肉又掉光了。
今日的喜服是改了一些,穿上之後,繡娘覺得沒什麼問題了,便與小太監一道離開了。
因為還有兩日就成親,這幾日家裡人來人往的。
寧少源不能回來,只能讓寧少海過來幫忙。
寧香也領著兩個孩子從邊城回來了,忙前忙後二十來天。
家裡能來的親戚,在接到他成親的消息之後,陸陸續續都趕了過來。
寧桃這才發現,自家的這個小院了多少人,好在師兄們家裡啊,還有寧林和寧棋的宅子裡都能住些人。
熱熱鬧鬧的就到了成親的這一日。
趙子行盯著鏡子裡被人按住頭修理眉毛的寧桃道:「催妝詩你準備了嗎?」
寧桃點頭,「牛師兄給我準備了兩首,我已經背熟了。」
馬富貴噗的一聲笑了起來,「誰能想到,狀元郎成親還需要作弊。」
寧桃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麼,到時候我若是作不出來,難堪的可是你們。」
馬富貴抽抽嘴角,「你可以再無恥些。」
牛子淵抱著還在流口水的小女兒道:「昨日給你的圖冊看了嗎?領悟到了什麼沒。」
寧桃心頭一跳,這特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做為看過島國大片的他來說,圖冊也就毛毛雨吧,穩了穩神道:「放心吧,看完了,畫得有些不夠細緻,要是用油畫畫,那就更逼真了。」
岳貴山無語道:「誰讓你看畫技的。」
「那我瞧什麼,牛師兄送來的東西,也太粗糙了些。」
被寧桃嫌棄後,牛子淵從懷裡摸出一本精裝版的,甩到他懷裡,「哼,真以為哥沒有。」
寧桃:「……」
其實你應該甩給我一包春、藥的。
>_<
寧桃原以為自己需要喝點藥的。
結果,入了洞房才知道,他其實還行,很行!
而且床上多個人,貌似也沒想像中的那麼擠,只不過因為他睡相不好,第二天,去外頭打拳回來。
剛好看到,冰月在給史青凝捶腰。
「姑娘,要不奴婢一會和姑爺說說。」
真是太過分了,把她家姑娘當抱枕呢,她家姑娘個頭小,而且還這麼瘦,哪經得住寧桃那麼大的個子用腿給壓著。
寧桃:「……」
貌似,他晚上是有習慣把腿搭在略高的地方。
真木想到,他成親第一天就被人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