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和康巴二人面面相覷。
陳殊之所以三言兩語就唬住了他們,其實是他早已探查過北掾國主元天嘯性情,知道他生性殘暴,故而元戍身死,最著急最害怕的應該是康納和康巴這兩人。
康納道:
「二王子的事瞞不了多久,一旦國主知情,且不說我與康巴下場會如何,北掾和大焱之間必有一戰,希望你們能儘快查明真相,否則說什麼都是白搭!」
見康納語氣緩和了下來,陳殊道:
「既如此,那就請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康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康納一把攔住,只聽他道:
「你們什麼時候查明真相交出真兇,交勒城的事就什麼時候再談!」
說罷站起身來對康巴道:
「我們走!」
隨即兩人便揮袖離開了鴻臚寺。
待兩人走後,趙讓趕緊上前對李承達道:
「下官無能,讓這兩人衝撞冒犯了三皇子殿下,還請三皇子殿恕罪!」
李承達雖然心裡不悅,但臉上卻十分淡然,道:
「盯緊北掾使團!」
趙讓趕緊稱是。
李承達起身與陳殊一前一後出了鴻臚寺,兩人到了門口,李承達望向陳殊道:
「今日多謝了!」
陳殊忙道:
「三皇子殿下言重了!」
李承達目光閃爍,又道:
「雖然這案子京治司在查,但未必真的能揪出真兇,兇手殺元戍擺明了是要破壞這次交勒城的和談,你有什麼想法嗎?」
陳殊道:
「三皇子說笑了,我又不是京治司的人,案子也不歸我管,我能有什麼想法!」
李承達微微一笑,道:
「這兇手或是沖我來的,交勒城談不成還可能引發北掾與我大焱之間新的戰火,我這差事算是徹底辦砸了!幕後之人這一招可真狠啊!」
陳殊望著李承達,他這番看似不經意的話,卻是有意無意的把矛頭引向了太子那一端,畢竟滿朝誰不知太子李承統與三皇子不睦,陳殊自然也聽出了他話里的用意,只是他無意介入兩人之間的紛爭,所以聽懂了也裝作沒聽懂的樣子,道:
「三皇子殿下不必如此憂心,有京治司在,自然能查明真相!我想陛下也不會怪在你的頭上!」
李承達並未說話,徑直走上了車架離去。
見李承達離開,錢萬金趕著馬車到了陳殊跟前,陳殊也爬上了馬車。
在車內,陳殊從懷中掏出一面方巾,打開后里面是一片金釵上的流蘇,他又從懷中掏出一枝金釵做對比,這方巾上的流蘇與金釵上的流蘇一模一樣,而金釵正是當日在鳳來城時,胡仙兒交給自己用來與胡靈兒相認的信物。
陳殊眉頭一皺,流蘇的主人已經不言而喻,定是那胡靈兒的,這是他昨晚在查看元戍屍體時,趁人不備從他握緊的拳頭中取出的,可是胡靈兒的金釵流蘇,又怎麼會在元戍的手中?
難道殺死元戍的竟是胡靈兒?
在遊船上刺殺的黑衣人是張謙,當時胡靈兒也在船上,這兩人難道是同謀?可他們又是受誰的指派呢?難道真如里承擔話里的意思,是太子嗎?
陳殊心頭有些亂。他不關心元戍的死,也不在意北掾是否會因此事與大焱開戰,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張謙,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一個謙謙君子成為了刺殺北掾二王子的刺客!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張謙問個明白!
可是要到哪裡找張謙呢?
陳殊仔細回想著昨晚在遊船上見到的情形,張謙身穿黑衣蒙面,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但如果是他與胡靈兒聯手的話,那倒是可以從胡靈兒身上找到突破口。
對!胡靈兒!
其實最簡單的是直接找到康納或康巴一問就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找的胡靈兒上船,可直接問他們必然會引起兩人懷疑,屆時只怕他們會揪著胡靈兒和張謙不放。
那只能自己來找了!
胡靈兒是一身舞姬打扮,元戍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不會隨便從街上拉一個不知名的舞姬上船,可是京都之中舞樓那麼多,他又是從哪裡找的胡靈兒呢?
陳殊閉上雙眼,仔細回想著一切細節。
昨晚在與元戍一行交涉之前,胡靈兒是因抬頭看煙花而將酒灑在了元戍身上,元戍因而生氣打了她一巴掌,不但罵了她,還衝著康巴叫嚷了一聲,說的是從什麼地方找的這不知死活的東西!
而康巴的回答是,這是咱們附近最好的舞姬了!
咱們附近,那應該不會是指他們登船的春江碼頭附近,而是北掾使館附近!
陳殊想到此處,猛然掀開車簾,問錢萬金道:
「老錢,北掾使館附近有多少舞樓?」
錢萬金正趕著馬車,被這麼一問沒反應過來,道:
「心情這麼好啊少爺,您要去看跳舞?」
陳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看什麼跳舞,你忘了在鳳來城咱們答應胡仙兒那事兒了?」
錢萬金勒馬停住,轉過身來道:
「您是說幫她找她姐姐胡靈兒?」
陳殊點了點頭。
錢萬金嘶了一聲道:
「您不說我還真忘了,昨晚胡靈兒不也在遊船上嗎?後來您說她也落水了,可昨晚京治司的人的並沒有打撈到她的屍體,難道她自己上岸走了?」
陳殊道:
「所以說咱們得找找!」
錢萬金點了點頭,道:
「我明白了,您是想這北掾二王子應該是從北掾使館附近的舞樓找的胡靈兒上船,所以想到那附近找找看!可是這事兒您剛剛在鴻臚寺直接問那康納或康巴不就得了嘛,幹嘛還費這勁!」
陳殊低聲道:
「我現在懷疑元戍的死可能與她也有關係!直接問康納或康巴不就露餡兒了嘛!」
錢萬金這才恍然大悟道:
「得,我明白了少爺!」
說罷,錢萬金便趕著馬車奔向了北掾使館周圍的舞樓。
而三皇子李承達從鴻臚寺出來之後並未回府,而是直接進宮去面見皇帝李煊。
李煊昨夜有旨意,他必須要去復旨。
進了宮,跪拜之禮行罷,卻見太子李承統站在一旁,丞相寧世楨則坐在一側,似乎都在等著他的回話。
李煊側靠在坐榻上,抬眼望著李承達,問道:
「見到北掾使團了?」
李承達恭恭敬敬的回道:
「啟稟父皇,兒臣見到了!只是昨夜北掾二王子身死,副使康納暫無談交勒城歸還之意,要等京治司查明真相交出真兇,才會繼續和談!」
太子李承統一副關切的樣子,問道:
「三弟,北掾使團沒有為難你吧?」
李承達道:
「多謝太子殿下關切,我乃堂堂大焱三皇子,豈是北掾區區一個使團能為難得了的!」
李承統點了點頭,道:
「那就好!在北掾使團面前,切不可丟了我大焱的威嚴!」
李承達並不理會李承統,又對李煊道:
「父皇,北掾使團那邊還未將二王子身亡的消息傳回給北掾國主,但這也拖不了多長時間,還需要儘快查明真相,給他們一個交代,以免兩國之間再起紛爭!」
李煊尚未說話,卻聽太子李承統道:
「是啊父皇,三弟接手與北掾和談這樣的重任,這個節骨眼兒上北掾二王子竟然被謀害了,這事傳揚出去外邦還以為我大焱內治混亂,有損國威!」
李煊輕哼一聲,望向寧世楨道:
「寧相,你覺得誰會殺這北掾二王子呢?」
寧世楨微微側向李煊,道:
「北掾使團進京有一些時日了,元戍為人驕縱,雖在我大焱京都,行事卻是囂張跋扈,平日裡在坊間對這人也頗有微詞,說不定是得罪了什麼人,因而起了禍事也說不定!」
說罷又望向太子李承統和三皇子李承達,道:
「再說,也不排除諸如西越南楚的暗探,在得知我大焱正與北掾和談交勒城而從中作梗生事,挑撥兩國關係而坐收漁翁之利!」
寧世楨說了一堆又像沒說一樣,李煊坐直了身子,道:
「寧相說的對!但是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比如,我大焱朝內,有沒有什麼人想要利用元戍的死,獲取一些好處呢?」
李煊的一番話,讓在場三人都低下了頭。
太子李承統道:
「父皇,兒臣以為...」
李承統話未說完,卻聽殿外一陣腳步聲,李煊問道:
「噢,袁正昂到了麼?」
大太監力士德回道:
「回陛下,袁掌事到了!」
袁正昂闊步進殿,行禮之後回道:
「啟稟陛下,北掾二王子元戍的死因已經查明,系江中溺亡!」
「溺亡?」
李煊眉頭一挑,側目望向袁正昂。
太子李承統道:
「元戍是淹死的?」
袁正昂點了點頭,道:
「正是,元戍身死並無其他外傷,也未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死因的確是溺亡!」
太子李承統又道:
「難道這元戍不會游泳?」
袁正昂搖了搖頭道:
「臣已經向北掾使官求證過,元戍的水性與騎術一樣俱佳,在船上遇到刺客後,還是元戍主動提出跳水求生!北掾副使康納與護衛總領康巴的水性都不如他,可這兩人都安全靠岸,元戍卻淹死了!」
寧世楨淡然一笑道:
「袁掌事的意思是,看起來沒什麼蹊蹺,可又全是蹊蹺,是吧?」
袁正昂對李煊說道:
「這是寧相說的,臣不敢斷言!」
三皇子李承達問道:
「敢問袁掌事,遊船上的黑衣刺客可有什麼線索?」
袁正昂道:
「這人留下的線索不多,目前只知道他是個年輕的劍客,但不超過八品!這樣的人在京都有很多,要逐一排查還需要些時間!」
太子李承統輕笑一聲道:
「那就是什麼線索都沒有,毫無進展囉!」
袁正昂轉頭望向太子,道:
「倒也不是什麼線索都有沒有,當日除了北掾使團的人與刺客外,船上還有一人!」
三皇子李承達接話道:
「袁掌事不會說的是陳殊吧,是他阻攔了刺客,元戍等人才有機會跳船落水逃生,這事兒大家都知道!」
袁正昂搖了搖頭道:
「不,是一個女子!」
「女子?」
幾人都不約而同望向袁正昂,袁正昂接著說道:
「陳殊之所以會遇到北掾使團的船,並登船出手阻攔刺客,其原因是因為船上的一名舞姬,當時元戍對女子動了手,陳殊貌似認識這女子故而靠近遊船阻止。刺客就是在此時出現的,事後這女子沒在船上,也未見水中!」
太子李承統道:
「袁掌事是懷疑,這舞姬與元戍的死有關?」
袁正昂淡淡的道:
「無論有沒有關係,這都是一條重要線索,臣這次進宮就是要向陛下請旨,調撥京兆府與禁軍一道,對京城所有的舞樓都清查一遍!」
寧世楨眉頭一皺,道:
「袁掌事要鬧這麼大的動靜嗎?京畿重地,如此大張旗鼓,勢必會使得京都人心惶惶啊!」
袁正昂並未理會寧世楨,而是對李煊道:
「還請陛下降旨!」
李煊點了點頭道:
「既然案件交給了京治司,那就去查吧!」
陳殊和錢萬金這邊已經把北掾使館周圍的幾家舞樓都找了一遍,並未找到關於胡靈兒的消息,這不禁讓他懷疑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
兩人坐在街邊喝茶歇息,錢萬金道:
「少爺,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這靈兒小姐指不定是躲到什麼地方藏起來了,咱們這沒頭蒼蠅似的,上哪兒找啊!」
陳殊道:
「我們不找京治司的人也會找,可要是讓他們先找到了,那這胡靈兒可就凶多吉少了!」
陳殊並未將黑衣刺客就是張謙的身份告知錢萬金,錢萬金只當他是信守胡仙兒的承諾,便道:
「少爺,我知道您在鳳來城是答應胡仙兒小姐要幫她找姐姐,可咱這也算盡力了,真要是京治司找著她,那也不是咱們的錯不是?」
陳殊並未理會錢萬金,而是閉上眼睛又仔細回想著見到胡靈兒時的細節,心想一定是遺漏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香味!沒錯是香味!
陳殊猛然睜開眼睛,想起來自己不慎將胡靈兒撞落下水時,在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異香,這香味在方才尋找的這幾家舞樓里都沒有,找到這香就能找到胡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