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望江樓出來回到陳府,陳殊一夜未眠,直到凌晨才趴在桌子上睡著。
剛眯了沒一會兒,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驚醒,陳殊站起身來拉開房門,門口站著的是一臉焦急的錢萬金。
「少爺,出事了!」
陳殊見他如此著急,忙問道: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錢萬金帶著陳殊走去前院,邊走邊道:
「今日一早,我與九兒置辦了一些吃穿用度想去看看靈兒小姐,可誰知還未出門,她就自己找上門來了,身上有傷,我剛一開門,她就昏死過去了!」
陳殊聞言大驚,先前將胡靈兒秘密安置,又派了人看守保護原以為不會出什麼意外,現在突然出了這檔子事兒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陳殊跟著錢萬金到了前院,胡靈兒已被安置在客房之中,府中僕役在門口看著,見陳殊來了忙打開房門。
陳殊與錢萬金進入房中,九兒正在照顧著胡靈兒,胡靈兒此時仍在昏迷之中,身上還有幾處刀傷,見她已經隆起的肚子,陳殊心頭一緊,望向錢萬金道:
「她怎麼樣?」
錢萬金皺著眉頭回道:
「身上的刀傷我已經處理了,但是她腹中的胎兒還不好說!」
九兒也道:
「少爺,現在靈兒姑娘一直沒醒,這可怎麼辦呀!」
陳殊揪心的望著胡靈兒,張謙臨死之前,自己答應過一定會好好照顧胡靈兒,可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叫他如何對得起張謙的在天之靈?
「找大夫了嗎?」
錢萬金道:
「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馬上就能到!」
說話間僕人已經將京都有名的大夫都帶到了,陳殊深吸一口氣,交代幾個大夫道:
「無論如何也要確保大人與孩子無虞,無論多少錢,什麼代價一定要做到!」
那幾名大夫慌忙點頭,九兒留下幫忙,陳殊與錢萬金退出了房中。
出門之後陳殊轉對錢萬金道:
「到底怎麼回事,什麼人幹的?」
錢萬金搖了搖頭:
「我已經讓陳邊定去看了,得等他回來!」
陳殊心急如焚,在門口來回踱步,其實不等陳邊定回來,他也大概能猜到對胡靈兒動手的人必然是因為自己這次去了竹山縣,這是一個警告或者說是威脅,看來他們已經慌了。
沒多久,陳邊定匆匆趕了回來,見陳殊與錢萬金在門口焦急的等著,陳邊定快步上前。
「怎麼樣?」
「我看過了,現場很乾淨,我們之前安置的人都沒了,屍體肯定被帶走處理了,這肯定不是一般的盜匪所為!」
陳殊點了點頭,能這麼幹的大概率是寧世楨了,可眼下胡靈兒的安危才最重要,他第一次如此的心慌,甚至開始祈禱胡靈兒母子不要有什麼危險。
良久,房門再次打開,陳殊急忙進了房去,幾個大夫已經開始收拾藥箱,陳殊忙問道:
「大夫,怎麼樣?」
那幾個大夫中為首那人站出來道:
「世子殿下放心,這位夫人已沒什麼大礙,只是這腹中胎兒怕是保不住了!」
陳殊倒抽了一口涼氣,胡靈兒腹中的骨肉是張謙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如果保不住這孩子,自己如何對得起張謙的在天之靈!
陳殊木訥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回過神來,幾位大夫見他這般模樣也不敢作聲,直愣愣的站著等著他的吩咐。
錢萬金低聲呼喚他一聲:
「少爺!」
陳殊這才回過神來,吩咐錢萬金送大夫出門,錢萬金準備好了銀票塞給各個大夫,囑咐他們萬不可將今日之事對外吐露。
陳殊在胡靈兒床前坐下,望著仍在昏迷之中的胡靈兒,又想起了張謙來,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胡靈兒緩緩睜開眼睛,九兒瞧見了忙喊道:
「少爺,靈兒小姐醒了!」
陳殊見狀忙湊上前去關切道:
「胡靈兒!」
胡靈兒想坐起身來,九兒忙上前攙扶,見到陳殊與九兒都在,胡靈兒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肚子。
陳殊不敢將胎兒不保的事情告知胡靈兒,忙道:
「大夫剛走,你好生休養!」
聽到陳殊的話,眼中泛起感激的淚花,問道:
「我的孩子!」
陳殊不知該如何安撫,胡靈兒望見站在一旁的九兒眼中閃爍著淚光,她已經猜到了結果。
胡靈兒掙扎著要站起身,陳殊忙按住她肩頭道:
「你受了傷,不要亂動!」
胡靈兒終於壓抑不住心裡的情緒,失聲哭了出來:
「孩子沒了,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我要報仇,我要為張謙為我的孩子報仇!」
見她情緒如此激動,陳殊只能狠心在她肩頭一擊,將她擊暈了過去。
陳殊緩緩將胡靈兒安置在床上,一旁的陳邊定道:
「世子,這些人定然是衝著您來的!」
陳殊知道這些人其實是奔著自己來的,他心中滿是慚愧,道:
「應該是因為我去竹山鎮讓他們恐慌了,此事怪我,是我沒有思慮周全!」
陳殊站起身來交代九兒與陳邊定道:
「九兒,從今天開始胡靈兒的飲食起居你親自過問,陳邊定,胡靈兒我交給你了,切不可再出什麼岔子!」
九兒與陳邊定同時點頭道:
「少爺(世子)放心!」
今日是督察院御史姚思謙的六十大壽,陳殊一番準備之後就與錢萬金出了府門直奔姚府而去。
姚思謙為官數十年,雖然一向清正廉潔,卻也德高望重,朝中大臣基本都來賀壽,就連太子李承統七皇子李稷宰相寧世楨京治司掌事袁正昂也都派人送了禮。
雖然賓客眾多,但貴重的壽禮姚思謙一概不收,只是準備了些簡單的餐食招待眾人。
陳殊到的時候正好在姚府門外與三皇子李承達遇上。
見陳殊來了,李承達絲毫不意外,倒是陳殊有些吃驚。
「喲,三皇子殿下,您還親自過來了,這朝中大臣大壽,三皇子親臨,就不怕有人說閒話?」
李承達微微一笑道:
「要是別的大臣自然是不能輕易去,但姚思謙姚大人這裡不一樣,他可是鐵面御史,這閒話用不著別人說,他自己就會說!」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姚府,眾賓客見兩人進來也都是一驚,就連姚思謙自己也沒想到三皇子李承達居然親自來了,還有這個從無瓜葛的湘州世子大焱駙馬陳殊。
姚思謙起身上前迎接,行禮道:
「見過三皇子殿下!」
李承達抬手道:
「姚大人多禮了,今天是你大壽,我就是來喝杯壽酒,不必如此客氣!」
姚思謙又望向陳殊,陳殊忙道:
「姚大人不必吃驚,我也是來討杯壽酒喝!」
姚思謙點了點頭,恭迎兩位落座。
壽宴開始,雖然餐食一切從簡,但眾賓客還是相談甚歡,酒過三巡,突然門外一聲呼喊「聖旨到!」
姚思謙與李承達陳殊等一應賓客紛紛起身,面朝大門循聲望去。
前來宣旨的是大太監力士德,只見他邁著四方步緩緩而來。
姚思謙當即上前準備跪拜接旨,力士德急忙上前攙扶起他道:
「姚大人,陛下口諭,今日姚大人六十大壽,以姚大人為重,不必大禮!」
姚思謙這才點了點頭道:
「臣謝陛下隆恩!」
力士德清了清嗓子,道:
「陛下口諭,姚思謙兩朝御史,鐵面無私,乃大焱肱骨之臣,今六十大壽,賜金筆一支,望愛卿率督察院眾御史,監察百官,秉筆進諫,寧折勿彎!」
力士德宣完口諭笑吟吟的望向姚思謙又道:
「姚大人,接旨謝恩吧!」
姚思謙似乎有些愣神,這才反應過來忙道:
「臣姚思謙謝陛下隆恩!」
力士德從身後的太監手中取過裝著金筆的檀木盒子,雙手呈遞給姚思謙,姚思謙微微猶疑之後才畢恭畢敬的雙手接過。
力士德又掃了一眼眾賓客,一眼就看見了三皇子李承達與陳殊,便客氣的招呼道:
「喲,三皇子殿下與陳世子也在呢!」
陳殊心說不是你特麼說李煊讓老子來的嗎!
李承達點頭示意道:
「姚大人壽宴,自當前來慶賀!力公公辛苦!」
力士德微微一笑道:
「為陛下辦事何來辛苦一說!」
說罷又望了陳殊一眼,陳殊並未作聲,他又轉對姚思謙道:
「姚大人,陛下說了,今兒個壽宴讓眾賓客好生為您慶賀,您多喝兩杯也無妨,咱家還要回宮復旨,就不多耽擱了,祝姚大人壽比南山!」
姚思謙點了點頭,拱手行禮道:
「多謝陛下,多謝力公公,如此下官也不多留公公了!」
力士德客氣著道:
「姚大人留步!」
力士德說罷轉身帶著一應太監出了府去。
待力士德一行出府,眾賓客這才議論起來。
「陛下御賜金筆,姚大人真是聖眷正隆啊!」
「是啊,我大焱開朝以來,還沒有哪位御史有此殊榮!」
「姚大人深得陛下信任,真是可喜可賀!」
「姚大人是我督察院之楷模,也是百官效仿之榜樣!」
「姚大人一向公正廉潔鐵面無私,得此殊榮乃實至名歸!」
陳殊與李承達對視一眼,李承達低聲道:
「滿朝之中,只有姚大人這個鐵面御史不懼怕任何人,哪怕是陛下,他也敢出言頂撞,金筆御史,陛下給的這份殊榮可真是有千鈞之重啊!」
說罷便轉身返回座位。
眾賓客都落座之後,宴席之中有人站起舉杯道:
「姚大人六十大壽,又得陛下御賜金筆,我提議,我們一起敬姚大人一杯如何?」
其餘眾賓客紛紛舉杯附和:
「敬姚大人!」
三皇子李承達與陳殊二人也起身舉杯,李承達道:
「姚大人乃我大焱鐵面御史,大焱能有姚大人這樣的官,實乃大焱之幸!」
姚思謙不好拒絕眾賓客的美意,只能舉杯道:
「多謝三皇子殿下,多謝諸位同僚!」
酒宴十分熱鬧,陳殊卻一直默默飲酒吃菜極少說話,一旁的李承達有意無意的說道:
「我方才見陳世子是空著手進來的,雖然姚大人清正廉潔不收貴重賀禮,但你也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吧!」
陳殊瞥了一眼李承達,淡淡的道:
「三皇子殿下都說了姚大人清正廉潔不收賀禮,我總不能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觸姚大人的霉頭吧!」
李承達呵呵一笑,道:
「我可是聽說陳殊為姚大人準備了一份特殊的賀禮啊,怎麼,不捨得拿出來了?」
李承達這話一說,姚思謙與在桌的眾人都望向了陳殊。
桌上官員問道:
「不知陳世子為姚大人準備了什麼賀禮,不妨拿出來也讓我等見識見識?」
又有官員附和道:
「是啊陳世子,都說湘州物產豐盈,而陳世子又才思敏捷,想必定有什麼稀罕物件,讓我等瞧瞧也算是長長眼了!」
姚思謙望向陳殊一言不發,今日的壽宴他並未邀請陳殊,所以自打陳殊進門,他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見陳殊似乎無意開口,李承達立即火上澆油道:
「我聽說前些時日,陳世子離京去了一趟竹山縣,不會是從竹山縣帶了些什麼特產回來吧?」
李承達提到竹山縣,方才還想著瞧熱鬧的眾人立即閉嘴不言,假裝夾菜的醉酒的岔開話題的,就是不敢接李承達的話。
倒是姚思謙眼神落在了陳殊身上,道:
「陳世子去了竹山縣?」
陳殊見話茬已經引到這裡了,便點了點頭道:
「沒錯,我確實是去了竹山縣,不過是辦一些私事,來回匆忙也並沒有如三皇子所言帶什麼特產回來,還請姚大人見諒!」
姚思謙聽出陳殊的意思,有些話似乎不便在這裡明說,他便也不再往下問。
李承達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見話已經說到,也不再往下說,而是樂呵呵的與眾賓客喝起酒來。
待眾賓客散場,三皇子李承達也離開之後,姚思謙見陳殊仍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屏退左右道:
「陳世子,還有事?」
陳殊轉過身來道:
「姚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姚思謙做了個請的手勢,將陳殊帶入內堂喝茶。
「我與陳世子之間從無交往,今日陳世子卻是不請自來,不會真的只是為老朽祝壽吧!」
陳殊見四下無人,便也不再瞞著,道:
「姚大人說的對,我確實是有話要跟姚大人說!」
姚思謙眉頭一皺,道:
「事關竹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