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有人在我家門前放了一雙紙紮鞋。
鞋子兩頭彎彎,紅底配著白色紙花,鞋底壓著一張兩指寬的紅紙,上面寫著我的生辰八字,還有一行蒼勁的墨色小字,說等我長大能穿上時,就要把我帶走。
我爸氣壞了,往門外潑了一盆髒水,罵得要多難聽多難聽,還嫌不夠解氣,他把這雙紙鞋踩得稀爛,踹進了火盆子裡。
結果第二天,一模一樣的紅紙鞋出現在了院子裡。
紅底白花,鞋頭朝里,擺放得整整齊齊!
天上刮著北風,院裡飛沙走石,鞋子都紋絲不動,就像被釘在了地上,說不出的詭異。
村里人說這事邪乎,讓我爸請仙姑看看,我爸非不信這個邪,抓起紙鞋就丟進了茅坑裡。
當天晚上,我家就出了怪事!
幾十隻野貓蹲在我家牆頭,一雙雙發光的綠眼,詭異地瞪著我的房間,哼著類似小嬰兒的嚶嚶聲,叫喚了一夜。
家裡的鍋碗瓢盆發出異響,沙沙的腳步聲,就像老人半拖的腳步,在我的房門口來回遊盪。
我受了驚嚇哭鬧一整夜,嗓子都哭啞了,還一個勁地乾嚎。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紅紙鞋再一次出現。
不是在院裡,是在我的懷裡!
襁褓中的我抓著這雙紅紙鞋,嘴裡咿咿呀呀的,小臉蹭著鞋子尖尖,蹭出了一臉血。
爸媽嚇得夠嗆,趕緊找來村里看事的仙姑。
仙姑一進門,立刻就變了臉色,讓我爸媽直接準備後事吧。
「別白費力氣了,這個孩子養不大……」
仙姑說,我出生的時辰很特別,被下面的髒東西看上了,要跟我結陰桃花。
通俗的說,我被陰間的死鬼看上了,要搶我去做鬼老婆。
紅紙鞋就是那玩意送的信物!
等我長到一定年紀,那個看不見的「准老公」就會來把我帶走。
聞言,我爸媽臉色煞白,當場就給仙姑跪下:「仙姑,求你救救我女兒吧!」
我媽身子不好,結婚五年才有我這一個娃娃,醫生說她子宮有問題,不能再生了。
仙姑見我爸媽可憐,長嘆一聲:「以我的道行,對付不了這朵陰桃花,不過……你可以去求求後山那位。」
聽到後山,爸媽的反應異常驚恐,寧可天天以淚洗面,惶惶不可終日,也不願踏入後山半步。
抱著拖一天算一天、慢慢想辦法的心理,我長到了三歲。
每晚,都有一隻冰涼的大手在我臉上遊走。
每當粗糲的指腹刮疼我嬌嫩的臉,我痛苦皺眉又不敢反抗時,耳邊都會響起一陣愉悅的淺笑。
「這是我們的遊戲,我是主人,你只是我的玩偶,別想著反抗,這只會讓我更興奮……」
我嚇壞了,每天晚上痛苦又煎熬,直到那晚,冰冷的大手突然轉變方向,掐住我的脖子。
強烈的窒息,伴隨著骨節的脆響,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有個陰惻惻的聲音貼在我耳邊:「小然……我時間不多,等不及要帶你走了……」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但一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拼命掙扎,我不想走……不要帶我走……
「小懶蟲,太陽都曬屁股啦……」
媽媽掀開我的被子,看到我脖子上掐出的紫痕,頓時愣住了。
「這是怎麼傷的?」媽媽的臉色十分難看,表情又急又驚恐。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大聲哭了出來。
我表達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那隻大手。
他欺負我,把我像玩具一樣隨意玩弄,躲在黑暗裡欣賞我痛苦難忍的表情,這種令人窒息的恐懼和噁心,成為我心中最深的陰影。
我媽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與我抱頭痛哭。
然後她情緒激動地揣上一把鐮刀,獨自一人衝進後山。
回來時,她懷裡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用紅布纏了好幾層。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本能地害怕,甚至比面對那隻看不見的大手還要心慌不安。
我嚇得躲回房間,門外傳來爸媽激烈地爭吵。
「就算去死,我也不要求他!」
「難道你就忍心看你閨女被糟蹋嗎?」
「總會有辦法……」
「辦法辦法……都三年了,高人找了不少,要是有用,你閨女能被那個死色鬼欺負?」
「可是他……」爸爸突然壓低了嗓音,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
良久,我媽泄氣地說:「請都請回來了,咱就死馬當活馬醫吧!小然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當天晚上,我媽就把仙姑請來家裡。
仙姑端詳了我一陣,掀開我的衣領,看著一根根手指清晰的掐痕說,確實是陰桃花乾的。
那個鬼對我的喜歡遠遠超過了正常愛戀,可以說是變態。
若不及時處理,我等不到長大,很快就會被他帶走,去下面當童養媳。
聽到這話,我媽不管不顧地跪地磕頭,求她無論如何都要救救我。
「他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只有你請回來的那位能對付……」
仙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紅布包,開始忙活起來。
她又是上香又是上供,然後叫我媽準備一碗清水放在紅布包前。
仙姑嘴裡念念有詞,一邊拜著紅布,一邊點燃三支香,冒著火星的香頭懸在碗口不停地轉動著。
接著,很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隨著她比比劃劃,碗裡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紅色……
我就站在旁邊看著,確定不是香灰落進去,可她也沒有放任何東西進去染色,總之無法解釋。
等水變得完全鮮紅,仙姑讓我一口喝下去。
我猶豫不決,看著這碗血一樣的粘稠液體,害怕地不敢接過。
仙姑也不逼我,只是說在香燃完之前不喝下去,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
聞言,我媽著急了,掐著我下巴就強行灌下。
這碗水的味道很怪,有一股血腥味,還有點粘嗓子。
我好不容易咽下,喝了幾杯清茶,勉強將嘴裡的怪味壓住。
然後,他們翻出了三年前的那雙紅紙鞋。
三年了,普通的紙早就褪色發黃,這雙鞋卻鮮亮如新。
光滑的紙面上,一絲細微的褶皺都沒有,就像是新做的,又像是被人精心呵護著。
仙姑囑咐我穿上紙鞋,跟平時一樣上床睡覺,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別管。
我雖然害怕,但還是聽話地照做,剛套上紙鞋,眼皮子就變得特別沉,沾到被窩就沉沉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惱人的悉悉索索聲響起,我的枕邊凹陷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