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是綠色的,就像是鬼火,嚇得我連忙甩手。
張亞楠古怪地看著我,問我抽的什麼瘋。
「你們沒看到嗎?頭髮燃火了,綠色的火。」我指著地上,哪有什麼鬼火,全是白花花的碎石頭。
「大晚上的,你別亂嚇人啊……」張亞楠明顯感到害怕,雙手裹緊了外套。
為了證明我沒瞎說,我問向林蕭奶奶。
她沒有吱聲,低著腦袋站在一旁。
或許是冷吧,她很誇張地打了個哆嗦,神情緊張地催促我們趕緊去水邊。
新郎潭的水很深,因為是死水潭,底下的淤泥特別多,顯得黑氣沉沉。
剛靠近水邊,我渾身的汗毛就立了起來,莫名地覺得冷。
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趕緊做完了事吧!
點香、燒燭,擺上一碗裝滿的大米,我重新取了林蕭奶奶的頭髮,捲成了一個圈,塞進了米粒里。
我按照江念交代的步驟,有條不紊地準備著,最後將一塊紅布蓋在裝米的碗上,紅布上面壓了一隻生雞蛋。
張亞楠蹲在地上,不停地燒著黃紙,濃菸捲著一片火星子,打著旋往天上飛去。
燒著燒著,張亞楠突然咦了一聲,紙也不燒了,指著水面:「快看!」
我抬頭望去,水面上遠遠地飄來一團紅色的東西,由於離得太遠,加上光線太暗,我看不清楚。
但張亞楠卻異常興奮:「好大的一條魚!」
「魚?」我揉了揉眼睛,那紅色的是魚嗎?
怎麼一動不動的?
而且不是游過來,是漂過來?
「那麼大的草魚,你看不見嗎?」張亞楠原本還挺害怕的,見到有魚瞬間就精神了,丟下黃紙就要去撈魚。
可我沒看見什麼魚啊,只看到水面上有個紅色的東西在慢悠悠地朝岸邊漂來。
我感覺到不對勁,拽住了張亞楠:「大晚上的別下水!更別靠近水邊。」
張亞楠卻一反常態地甩開了我的手,她莫名地亢奮,指著離岸邊不遠的水面:「那條魚就在這兒,伸手就能夠得著,不要白不要啊!」
我就納悶了,張亞楠一個千金大小姐,會缺這一條魚嗎?
她跟我再三保證,絕對不下水,就用樹枝在岸邊扒拉,把魚趕上岸。
我忙著作法,也沒空一直拉著她,只能叮囑她注意安全,別貪玩。
張亞楠嘿嘿笑了兩聲,撿起一根粗樹枝就往水邊走去,站在半乾的泥巴里,伸長胳膊用樹枝在水裡夠著,攪得潭水嘩啦啦地響。
她一走,燒紙的任務就落到了林蕭奶奶身上。
林蕭奶奶好像很怕這堆火,她遠遠地站著,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你怎麼了?」我問道。
林蕭奶奶說,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火好燙,離得老遠身上都很難受,刺刺的疼。
她一邊說話,眼睛一邊往水面上瞟,看著看著,她臉色一沉,嘴皮子哆嗦起來:「安師父你看……」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腦袋裡一陣轟鳴,是那雙紅紙鞋!
鞋子兩頭彎彎,像兩艘並排的小紙船,隨著水波晃蕩,往著岸邊漂來。
我剛才看到的那團紅影就是它!
霎時間,我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害怕到雙腿發軟。
紅紙鞋陰魂不散地跟了我二十年,現在又來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撿起石頭就砸過去。
我不記得砸了多久,直到紙鞋被砸得稀爛,沉入水裡,我還在拼命地丟石頭,恨不得它永遠消失。
這時,水上起霧了!
一團白茫茫的霧氣,從潭水中間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往我們身邊四散開。
昏黃的燭火跳了幾下,突然間變成了綠色!
就像剛才見到的幽綠火焰。
一股淡淡的脂粉味,瀰漫在鼻息間,地上的生雞蛋和紅布一點一點陷進米里,就好像……有隻看不見的手把雞蛋按了進去!!!
我驚恐不已,對著這副詭異的畫面說不出話。
等雞蛋完全陷進碗口,邊上的三支香齊刷刷地攔腰折斷!
我唰的一下驚出冷汗,心跳砰砰狂跳:「林蕭奶奶……」
她直挺挺地站在一旁,踮著腳尖身體直哆嗦,然後就開始哭,說她好冷,好餓,好黑,沒辦法上岸。
聲音又低又沉,不是她平時說話的模樣,像是一個年輕男人。
我立刻就不說話了,渾身起了一層雞疙瘩。
哭了一兩分鐘,林蕭奶奶的身體前後晃起來,整個人就像個大擺錘。
我好慌,叫了幾聲她也沒搭理我,只是一個勁地流著眼淚,說什麼時間來不及了。
我害怕極了,身體明顯地發抖,強忍著恐懼伸手去拽林蕭奶奶。
我的力氣不算太大,但面對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辦法讓她停下。
她越哭越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隨時都能背過氣去。
「用紅繩。」江念冷不丁地冒出一聲。
我反應過來,伸手進兜里掏出事先準備的紅色布條。
剛拿出來,林蕭奶奶就變了臉色,抗拒地直往後退。
她陰森地對我說,我整這些沒用,她根本就不怕我們,她啥也不怕!
我意識到不對勁,問「她」到底是誰?
林蕭奶奶詭異地怪笑,歪嘴斜眼看向漆黑的水面。
我頓時就明白了,「她」就是新郎潭底下的水鬼。
見我要拿紅繩栓他的手,水鬼嘴裡說著不怕,卻暗戳戳地把手藏在了背後,問我將他請上來想要幹什麼?
「請?」我恍然大悟,難怪江念要林蕭奶奶的頭髮,原來是想讓水鬼附她的身體來談判。
於是我沉住氣,對水鬼說:「你能不能放了林蕭的魂?」
他幽幽地盯著我:「我憑什麼放了他?」
我好言好語道:「只要你能放過他,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能滿足的我儘量幫你。」
「什麼都可以?」他陰森地咧著嘴角,兩眼放光地打量著我,滾燙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胸口上,咕嚕咽了口唾沫。
沒等我反應,一道很冰涼的東西觸到了我。
我的後背立刻就麻了,渾身像灌滿了鉛動彈不得。
有個看不見的人貼著我的臉,聲音特別輕浮:「小丫頭,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