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死過一次,在陰曹地府生活過一段時間。
除了不用呼吸,身體不受束縛地可以飄,還有那不見天日和刺骨的寒,其他的其實跟人間並沒有什麼差別。
特別是酆都,它的繁華和熱鬧我曾親眼見過,雖然滿城的死人,卻也不曾像現在這般,到處都是黑暗和死氣。
滿城的鬼差呢?報導的鬼魂呢?
我懷疑這是障眼法,暗自念了一道破幻境的清心咒,這是我專程跟胡蘭學的,除非特別厲害的幻境,破除一般的,那是綽綽有餘。
我一連念了三遍,眼前除了枯枝搖晃,整座城都黑壓壓的,沒有任何變化。
九璃嘆道:「別念了,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真實的冥界。」
他告訴我,酆都城裡的鬼魂,全都躲進了屋子裡,輕易不會出來。
「為什麼?」我越發好奇了。
九璃轉過頭,金黃的雙瞳堪堪望向我:「因為你和江念!」
我和江念過得幸福快樂,陰曹地府就要承受賭咒帶來的反噬。
「短短時間內,冥界就出現了腐蝕性的血雨,偶爾會有光照穿迷霧,照到鬼魂們身上。」
一旦被血雨和陽光碰到的鬼魂,就會全身潰爛,眼睜睜看著自己皮開肉綻,直至魂飛魄散。
「自從你們的婚期定了之後,冥界的大地裂開了一道口子,毒瘴從地縫中鑽出,害死了無數鬼魂,剩下的,有些道行的鬼魂,已經逃去了人世間,寧可在人間做遊魂野鬼,殺人奪舍,也不願回到冥界。」
目前的情況十分嚴峻。
冥界遭此劫難,他們甚至都沒有明白髮生了何事,就被這場災難所牽連。
「冥界亂了,鬼市也亂了,人間自然難逃其中,也跟著大亂。」九璃帶著我又飛去了幾個冥界的城池,無一例外都是漆黑一片。
見我滿臉狐疑,他一邊飛一邊反問道:「難道你沒發現,人間最近出了很多大事嗎?」
我一直宅在家裡,很少會出去瞎逛,真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九璃腳步一頓,嘆道:「回去看看新聞吧!」
我們逛了一圈,無一例外都是一片死寂。
再次回到地面,一股熱浪席捲全身,卻溫暖不了我冷僵的心。
冥界的情況糟糕到出乎意料,我又怎麼能裝作視而不見呢?
九璃衣袖一撫,地上的黑洞消失了,他整個人都坐在沙發上,仿佛剛才就沒有離開過。
而我也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所以……你知道我為何要急著趕來見你,阻止你們的大婚嗎?」九璃沒好氣地捋了捋漂亮的銀髮。
「五方鬼帝還有一些神明,對你們非常不滿,已經在密謀在你們婚禮上動手。」他的語氣非常嚴重,不像在撒謊。
可我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有問題……」
五方鬼帝和神明怎會如此糊塗?
這件事分明就是殷洛的痴念和癲狂在作祟,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明白嗎?」九璃著急道:「他們找不到殷洛,才會來找你……」
這段時間,江念把我保護得很好,我每天就像個米蟲,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我們屋子外面,埋伏了各路妖魔鬼怪。
我強壓著心頭的恐懼,故作鎮定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會考慮!」
僅憑他一面之詞,我自然是不會相信,但我會親自去查,弄清楚事情的緣由。
如果我們的幸福,真的會給冥界和人間帶來災難,就算我堵上眼睛和耳朵,聽不見他們慘烈的啼哭,終究會良心不安。
而且這些天,江念一直在布置我們的婚宴,我不敢相想像,若是讓他取消婚禮,他該有多失望啊……
九璃見我有了主意,也沒有再多費唇舌,他站起身,妖孽的臉龐上,一雙金色的瞳仁閃閃發光:「還有一個方法——喚醒眾生之眼和冥界之眼,消除殷洛留下的賭咒,還三界一片安寧……」
呵!
繞來繞去,他果然是衝著眼睛來的!
我看著這張風華絕代的妖顏,第一次覺得有些反胃。
「行了,我自有定奪。」我煩躁丟下一句,直接下了逐客令。
九璃撲騰兩下變成了一隻夜梟,扭頭朝我說道:「希望你的心裡,不止有情情愛愛,還有天下大義!」
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戀愛腦似的。
大是大非面前,我可從來沒掉過鏈子。
送走了九璃,我心煩意亂了一下午,閒不住的我,起身去書房坐在蒲團上開始靈修。
在靈修的世界裡,我的心就仿佛被冰冷的井水浸潤過,恢復了短暫的平靜。
我靈魂出竅,這一次不是去前世的記憶碎片,而是選擇了去窗外。
我想親眼看看,周圍會不會真像九璃說的那般,已經被妖魔鬼怪惦記上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們新家的小區四周,果然縈繞著幾股交織的氣息。
有妖魔鬼怪的,也有天上神明的。
這些力量相互纏繞,相互制衡一時間也沒能分出個高下。
我循著氣息的源頭,發現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時刻注視著我們的窗口。
真沒想到,九璃沒有騙我,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家已經危機四伏,可大家卻絲毫沒有表露,整天都嘻嘻哈哈的,仔細一想,真的很像刻意營造的假象。
特別是安寧!
她這段時間非常地貪玩和淘氣,伏羲琴也不好好練了,總是嚷嚷著要去遊樂園,這周已經去了四次,而且每一次去,仙家們都會跟在身邊。
我不相信他們沒有發現周圍的異動,這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在秘密謀著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心急地想要去找他們,剛要飄走就發現江念站在門前,身上的血跡還來不及遮掩,感受到我的神魂在附近,他快速將手藏在身後,十分鎮定地開門而入。
我看在眼裡,心神不穩地回到了肉身里,也顧不上腿麻,猛地站起身,朝樓下奔去……
江念手裡提著一盒糕點,是我最喜歡的那家甜品。
他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如沐春風地朝我走來,擁我入懷。
「剛才在靈修?」他看似隨意,實則是在打探著我。
我話不多說,抓起他染血的衣袖,凌厲的目光定定質問著他:「江念,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