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江悅半分困意也無,趁著身旁男人還沒醒,屏住呼吸在地上隨便撿了件襯衫穿在身上。
誰知道才剛溜出房間,身後驟然傳來輪椅壓在地毯上的沉悶聲響。
「……是江小姐嗎?」
江悅猛地一驚,抬眸去看,正對上男人平靜的目光。
對方五官英俊,只是面上帶著些病氣的蒼白,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輕搭在扶手上,渾身都透著股矜貴優雅。
正是傅家的殘疾少爺傅博遠!
新婚夜走錯房間,現下還被要和她「戀愛」的男人抓包……江悅從沒想到來傅家的第一天就這樣令人措不及防。
看向傅博遠雙眼,江悅一顆心提了起來,在傅家人看來,她已經「髒」了。
恐怕她出師未捷,還沒和傅博遠認識,就要被趕出去。
怎麼辦!
傅博遠將女人漲紅的漂亮臉蛋盡收眼底,視線微微一偏,對方修長脖頸上密密麻麻的咬痕更是相當扎眼。
「抱歉。」
沒想到幾秒後,傅博遠再開口,竟然是道歉。
江悅瞬間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她驚愕地看著他,聽見他帶著幾分頹喪的聲音:「江小姐昨晚在我小叔這兒……是自願的?」
「小叔?」
江悅呼吸一窒。
昨晚跟她……的男人,是傅博遠的小叔,傅家二爺傅晏霖?
叱吒商圈,性格陰晴不定,外界都說他活脫脫一個獨裁暴君般的男人。
見她不說話,傅博遠頓時明白了,只得輕輕嘆了口氣道:
「抱歉,這事怪我,就算我們還不認識,我也該下去接你,如果不是我這具殘破身子,也不會害得你被迫跟我小叔……」
男人雙拳緊握,隨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蒼白的臉上甚至因為呼吸不暢憋得通紅。
「放心,這事不會有第三人知道,我們該怎樣就怎樣,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說著他還滑著輪椅湊近了些,低聲問江悅:「有哪裡受傷嗎?」
沒想到傅博遠竟然是這樣的反應,江悅心中愧疚,忙道:「跟你沒關係,是我……」
話音未落,身後門鎖響動傳來「咔噠」一聲,一件外套劈頭蓋臉地蒙下來。
「對自家傭人這麼好,怎麼連件衣服都不願意給?」
傅晏霖不知什麼時候倚在門口似笑非笑道,那雙狹長的鳳眸卻冷得嚇人。
江悅拿開外套就對上一張毫無笑意的俊臉,她急忙收回視線後退,直到一雙帶著涼意的手輕輕搭在她腰間。
「倒是我疏忽了,多謝小叔提醒。」
「江悅,你推我回房換件衣服吧,把外套還給小叔。」
在外人面前,傅博遠會假裝江悅是他的女傭,這是早就說好的。
他聲音平靜,眼睛落在神情驟然陰沉的男人身上,唇角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來。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江悅老老實實把外套遞了過去。
傅晏霖當然沒有伸手去接,看著女人恨不得離自己八丈遠的樣子差點氣笑了。
「怎麼,怕我?」
冷漠的幾個字一下子勾起江悅昨晚不堪的回憶,對方在床上粗魯殘暴,掌控欲十足的樣子刻在腦子裡似的揮之不去。
江悅立刻後退一步,像是坐實了她怕他。
「小叔,嚇唬一個女傭算怎麼回事。」
傅博遠笑道,說完也不管男人什麼表情,拍了拍江悅的手,示意女人推他回房間。
江悅當然求之不得,只是傅晏霖動作更快,長腿一邁,幾乎眨眼就來到了江悅身邊。
「我這人倒不在乎什麼身份,反倒覺得跟江小姐一見如故。」
此話一出,傅博遠臉上笑意不再。
「……江悅,你先回去。」
江悅有些猶豫。
畢竟傳聞中,這位傅家二爺傅晏霖可是為了爭奪家產連自己的親侄子都不放過,傅博遠腿上的殘疾就是他害的。
不過現在是在傅家,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傅晏霖未必會挑這個時候動手。
江悅心裡思索了一番,還是應下,腳步匆匆地回了房間。
整個二樓走廊,現下只剩傅晏霖和傅博遠兩個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
平靜被傅晏霖率先打破,傅博遠看不見男人的表情,但從剛剛對方的反應來看,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什麼做什麼?小叔,我怎麼有些聽不懂你的話?」他挑眉,病弱的臉上滿是純良。
「把人塞到我床上,難道不是你做的?」
傅晏霖面無表情,「別在我跟前裝無辜,以你現在的條件,要想得到傅氏集團的繼承權就只能生個孩子。」
「沒有孩子,在傅家你就是個廢人,你媽想盡辦法給你娶媳婦留種,好多幾分籌碼跟我爭,不然何必找這麼漂亮的女傭?」
「你倒好,不遺餘力地把女人往我床上送……傅博遠,你到底要算計什麼?」
聽到男人如此直白的話,傅博遠臉色一僵。
「小叔,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是昨晚的事……」
他微微一頓,「江悅是個好女孩,昨晚的事全是誤會,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壞了她的名譽,還請小叔你高抬貴手,別再計較。」
「別再計較?」傅晏霖考量著這句話的意思,驟然冷笑了一聲。
「一個女傭而已,把人送我都不肯?」
「小叔你也說了,一個女傭而已,跟了我,我就該護著她。」
傅博遠不卑不亢,傅晏霖聽了這話卻是眼眸一沉。
「冠冕堂皇。」他冷嗤一聲,周身氣勢越發凌厲。
說話間,傅晏霖已然將輪椅推到樓梯口。
蜿蜒漫長的梯道宛若盤蛇,偏偏男人還未停下腳步,推著傅博遠平穩向前,直到他整個人幾乎要懸空在樓梯上,輪椅發出「吱嘎吱嘎」的警鳴聲。
傅博遠後知後覺,臉上的平靜幾乎要維持不住,
「小叔,我房間在那邊。」
傅晏霖全然不理,於是傅博遠聲音又拔高了一些。
「小叔,你……」
「噓。」
輕飄飄的語氣讓傅博遠額間冒上一層冷汗,他像是現在才想起身後這位從來不是什麼寬厚有禮的長輩,而是一隻隨時能咬碎他喉嚨的野獸。
一時間,後悔,憤恨,懼怕湧上心頭,傅博遠還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弱小無助過,仿佛男人手底下一隻顫著身子的羔羊,只要對方手掌用力,就能將他徹底扼殺!
「一個女傭你也護著,也不知是老好人,還是看上了她。」
這話聽不出喜怒,傅晏霖仿佛突然隱匿了所有情緒,只是微微俯下身,滾燙的吐息間,冰冷陰沉的話語繩索般牢牢套住傅博遠的脖頸,讓他連呼吸都徒然困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