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景林的目光中閃爍著幾分敬意,他輕聲問道:「聽聞宋少俠有意在我們梅府小住,不知是否屬實?」
宋繼慈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著一絲謙遜:「景林兄所言非虛,我確有此意。這段時日,恐怕會給梅府帶來不少麻煩。」
梅景林連忙擺手,眼中滿是誠懇:「宋少俠此言差矣。您能屈尊在梅府暫住,實乃我梅府之幸。您的到來,定能讓這府邸蓬蓽生輝。」
此時,梅恨年接過話茬,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宋少俠,明日若得空閒,不妨到我們這周邊走走。無錫縣,地處江南魚米之鄉,水網密布,舟楫往來如梭,乃是真正的繁華富庶之地。且此地風光秀麗,小橋流水,宛如一幅水墨畫卷。定能讓您流連忘返。」
宋繼慈年輕的心瞬間被這番話點燃,能有機會去遊玩一番,對他來說當然是件美事。
「梅前輩所言極是,晚輩若能藉此機會,替聖上體察這江南的風土人情,豈不是美事一樁?哈哈……」
梅恨年眉頭微蹙,提議道:「宋少俠,既然你明日有意出遊,那明早我便讓僕人隨你一同前往,確保你的行程順暢無阻。」
宋繼慈笑著擺手,「梅前輩,晚輩初來乍到,本就不應過多勞煩府上。這遊玩之事,我自行前去便是,不必再麻煩府中的僕人。」
梅恨年淡淡地回應道:「既然宋少俠如此堅持,那便依你。不過,這無錫縣城雖繁華,卻也暗藏許多未知。你獨自前去,或許能更加自由地探索,但也要小心為妙。」
梅恨年的話語中似乎藏著某種深意,讓宋繼慈不禁心頭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應道:「多謝梅前輩提醒,晚輩自會小心行事。」
隨著晚膳的余香裊裊散去,他們三個紛紛揖別,踏上了通往各自房間的幽徑。在濮仁甲的引領下,宋繼慈的步伐輕盈地穿越雕樑畫棟的長廊,邁向他暫居的避風港——一間位於宅院深處,與僕人房間一牆之隔的靜謐客房。
正當兩人行至客房門前,一陣不期而遇的匆忙打破了夜的寧靜,一名男僕身影一閃,如同夜風中搖曳的燭火,急促地從他們身旁掠過,留下一串令人費解的匆忙與焦急。
宋繼慈的目光尾隨那道倉皇背影,眉宇間不禁浮現出一絲疑惑:「此人便是先前帶我前往膳房的男僕,他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慌張?」
濮仁甲輕笑道:「哦,那是葡壬乙,他今日確實有些異常,頻頻往返於茅房之間,也不知偷吃了什麼。」
宋繼慈心中雖充滿疑惑,但並未追問,他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情緒,默默步入了自己的客房。
房間雖然不算寬敞,卻布置得井井有條,每一寸空間都透露出主人的精心打理。窗戶半開,微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夜間的涼意和遠處花香的醉人氣息。床鋪上更是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香氣,像是薰衣草與檀香木的混合,令人心曠神怡。
宋繼慈輕輕脫下外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感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與舒適。他閉上眼睛,試圖將心中的疑慮暫時拋諸腦後,讓自己沉浸在這份安逸之中。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和遠處微弱的犬吠聲。宋繼慈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而深沉,仿佛與這寧靜的夜晚融為一體。
次日卯時一刻,宋繼慈準時醒來。天色雖陰沉,但幸未下雨,他心中的激動難以抑制,決定出門一探究竟。在皇上身邊時,他如同籠中之鳥,而此刻的他,渴望在這陌生的地方找尋一絲自由。
他匆匆出門,連早餐都未及品嘗。來到古柳寨上的一家早茶鋪,店內香氣撲鼻,讓他暫時忘卻了心中的憂慮。店主乃一鬚髮皆白的老翁,眼神銳利如鷹,幾番打量之下,老翁問道:「公子非本地人士吧?」
宋繼慈坦然一笑,直言不諱:「我是從外地來的。」
老翁聞言,眉頭輕輕一挑,顯然對此頗感意外,「此地偏遠,少有外人來訪。公子來此,是尋訪何人呢?」
宋繼慈輕抿一口茶,目光悠遠,「我現住在梅府,此行是為了尋訪梅老爺。」
老翁聽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來是梅家的客人。梅老爺在我們這裡威望頗高,公子能與他相識,真是緣分不淺。」
宋繼慈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輕輕放下茶碗,似乎被老翁的話勾起了濃厚的興趣。他輕聲問道:「梅家在古柳寨的名聲,真如此響亮嗎?」
老翁微微嘆息,仿佛帶著一絲惋惜:「是啊,梅家本是古柳寨的驕傲。若不是因為梅老爺的那個小兒子……唉,他們家族的名聲,恐怕早已凌駕於其他三大家族之上了。」
宋繼慈眉頭一挑,追問:「哦?哪三大家族,竟能與梅家相提並論?」
老翁瞥了宋繼慈一眼,似乎對他的無知感到有些驚訝,但隨即便解釋道:「公子初來乍到,自然不知我們古柳寨的『四大家族』。這四大家族,分別是梅家、花家、林家和梁家。梅家以高深的武功聞名,花家則擅長醫術,林家精通毒藥之道,而梁家則富可敵國,掌握著這片土地上的金錢命脈。他們幾家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和糾葛,歷史深厚。」
宋繼慈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原來如此,古柳寨的來歷果然不凡。」
老翁深深嘆了口氣:「在這古柳寨,官府的法令往往難以施行,因為這裡的衙門都由『四大家族』掌管。」
「這豈不是對百姓太不公平了?」宋繼慈心中感到不忿。
老翁苦笑著點點頭:「的確如此,但奇怪的是,儘管『四大家族』勢力強大,卻從未欺壓過百姓,反而備受人們尊敬,因為他們的行為一直秉持著公正和仁慈。」
宋繼慈陷入沉思,對這「四大家族」產生了更深的好奇和探究欲望。
宋繼慈付了帳,離開茶鋪,開始了他在無錫縣的遊玩。
陰天之下,無錫縣仍展現出它獨特的韻味。沒有陽光的直射,街道上的石板路顯得更加古樸而寧靜。宋繼慈漫步其中,感受著這份獨特的氛圍。
他登上了一座小山,雖然天空陰沉沉的,但山間的清風依舊清新宜人。站在山頂,他眺望著遠處被雲霧繚繞的群山和蜿蜒的河流,心中湧起一股寧靜與滿足。
下山後,他來到了一片湖泊旁。湖面被霧氣輕輕籠罩,顯得神秘而迷人。他租了一艘小船,輕輕划動船槳,小船在水面上緩緩前行。儘管沒有陽光的照耀,但湖上的寧靜與舒適依舊讓人心曠神怡。
午後,他來到了一座園林。園中的花卉在陰天的襯托下更顯嬌艷,散發出陣陣芳香。他漫步在曲徑通幽的小道上,欣賞著園中的美景。每一朵花、每一棵樹都在訴說著它們的故事,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與奇妙。
他還來到了一條小河邊,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注視著河水緩緩流淌。河水清澈見底,小魚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他閉上眼睛,傾聽著河水潺潺的聲音,感受著大自然的和諧與寧靜。
直到戌時四刻,宋繼慈才帶著滿心的愉悅回到了梅府。這一天的遊玩,讓他感受到了無錫縣在黃梅季節的獨特魅力,也讓他更加期待未來在這座古城中的日子。
夜色沉沉,梅府大門宛如一道壁壘,隔絕著外界與府內的秘密。宋繼慈在門外駐足,長時間地敲打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直到手指都有些麻木。終於,門後傳來了腳步聲,一位男僕的面孔在搖曳的燭光中顯現,他顯然認出了宋繼慈,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後側身讓路,示意他入內。
宋繼慈深吸一口氣,踏入梅府,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無形的弦上,引發心頭的震顫。他穿過空曠的院落,向第二進院落走去,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悲切哭聲,那哭聲尖銳而絕望,如同針尖刺入他的心房。他抬頭望去,發現聲音來自主屋,那是梅恨年和梅夫人的居所,平日裡寧靜祥和的地方,此刻卻瀰漫著詭異與不安。
宋繼慈加快步伐,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迫感。他環顧四周,只見院中燈火通明,如同白晝,然而那明亮的光芒卻無法驅散空氣中的壓抑。他注意到,家中的下人都聚集在後院,他們面色凝重,竊竊私語,顯然有大事發生。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到他身旁,宋繼慈並不認識他。男子面帶愁容,問道:「你是誰?為何來到梅府?」
宋繼慈回答道:「在下是昨日來訪的客人,宋繼慈。」
話音剛落,梅恨年匆匆從主屋走出,看到宋繼慈後,他微微點頭示意,然後對那名中年男子道:「管家,這是從京師來的宋少俠。宋少俠,今日遊玩可還愉快?」
宋繼慈點頭回應:「無錫縣的風景確實很美。不過,梅前輩,家中似乎出了什麼事情,是否需要幫忙?」
梅恨年深吸一口氣,神色沉重:「是的,家裡出了些變故。能否請你隨我到前廳一敘?」
宋繼慈心中一緊,意識到這變故非同小可。他點點頭,隨著梅恨年和管家一起前往前廳。路上,他不禁開始思考,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故,竟然能讓梅府上下都如此悲痛。
踏入前廳的瞬間,一股冷冽的寒氣與沉重的氣氛交織在一起,仿佛要將人吞噬。梅恨年的身影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異常孤獨,他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烏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就在今日,梅府遭遇了一場無法言說的悲劇……發生了命案。」
宋繼慈心頭猛地一顫,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什麼?誰死了?」
梅恨年的目光變得銳利而痛苦,他沉重地吐出幾個字:「老夫的二兒子,景松。」
宋繼慈震驚得幾乎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追問:「景松兄弟?怎麼會……有沒有報官?」
那位站在梅恨年身邊的管家,此時也開了口,聲音中透露著一種無奈:「宋少俠,我們這裡是古柳寨,這裡的衙門實際上都掌握在『四大家族』手中,報官又能查出什麼來呢?」
梅恨年接著介紹道:「宋少俠,這位是孫安,我們梅府的管家,在府上已有多年。前兩日他回老家處理些事務,今晨才趕回,所以昨日你未能見到他。」
孫安的眼神在昏暗的前廳中顯得愈發深邃,他補充道:「這古柳寨的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案子,恐怕只能由我們自己來查了。」
一聽到查案,宋繼慈的眼神頓時燃起了熱烈的火焰。他激動地向梅恨年自薦道:「梅前輩,晚輩願意接下這樁案子!我身為宋慈之後,家傳《洗冤集錄》早已爛熟於心,定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讓景松兄弟得以安息。」
孫安眉頭一挑,質疑道:「哦?你?看你年紀輕輕,不過二十出頭,真的有能力查案?」
宋繼慈毫不示弱,正色道:「管家切勿以貌取人。我能在聖上面前效力,除了我的武功之外,還有我自幼便繼承了家族世代相傳的查案之術。這樁案子,若交予我手中,我必能將其中的蛛絲馬跡一一剖析,揪出真兇,讓死者瞑目,讓生者安心。」
梅恨年的聲音在昏暗的廳堂中迴蕩,帶著幾分沉重與不安:「宋少俠,今日之事,遠非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實際上,今日梅府內,並非只有一樁命案,而是……兩樁。」
宋繼慈的瞳孔猛地收縮,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揪住:「兩樁?這……這怎麼可能?」
孫安接過話頭,聲音低沉而陰森:「另一樁命案,受害者是濮仁甲。」
「濮仁甲?」宋繼慈震驚地重複著這個名字,腦海中迅速回想著關於這個僕人的記憶,「他……他不過是梅府的一個普通僕人,究竟是誰會對他下此毒手?」
梅恨年的眉頭緊鎖,仿佛被一層厚厚的陰霾籠罩:「仁甲在梅府已有數十年之久,他忠誠可靠,從未有過任何不軌之舉。如今卻慘遭毒手,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宋繼慈眼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他急切地追問:「他們的屍體現在何處?我需得親自查看。」
孫安迅速回應:「都還未曾移動,保持著發現時的原狀。二少爺的屍體仍在他自己的房間內,而濮仁甲的屍體則在馬廄之旁。」
宋繼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之色:「未曾移動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管家,請立刻帶我前往現場,我要進行詳細的驗屍,探尋這背後的真相。」他的聲音堅定而果決,透露出對解開謎團的強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