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主府的九溪把自己和蕭啟的生意告訴了顧雲珺,他大驚,想不到蕭家真的會做傷國本的事。
「這事就算我不做,蕭家也會做,只是量小些而已。不如就一次讓他們徹底斷了念頭。」
「讓百姓溫飽,那是我最大的願望,蕭家竟想從百姓手中搶糧食。」顧雲珺覺得蕭家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百姓不知道他們的陰謀,如果他們高於朝廷的糧價收走糧食,百姓還以為是自己賺了呢,總以為朝廷可以長期供應,誰知他們會在來年等著他們餓肚子。」劉禹說。
「你準備對蕭家如何?」顧雲珺問,他還是想問劉禹的意見。
「我配合著皇后做事。」
「你出來這麼久了,是不是該回京城了?你沒看到葉冰日日收到蘇澤的信?」九溪對顧雲珺說。
「以前我在宮中,他天天催我出去走走,我現在出來走走,他又催我回去。」
「有皇后在你身邊,你在哪兒不一樣?」劉禹說。
「一回宮,她的心思就不在我的身上了,一心就想著兒子。」
劉禹一聽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這是與自己兒子搶人呢?
「你還好意思說出口,不怕被笑話。」九溪,「你先回,這半年我得在這裡盯著蕭家。」
「什麼?你不回去,我更不走了。我不想再一人……」
「你在這裡久留,蕭家總會得到消息的,也會妨礙我做事。」
「那我再待些日子再走。」
經過多次的勸說和安撫,過完年後,顧雲珺最後還是帶著葉冰先回京城了,留下九溪和桑槿。
九溪看到了葉冰不舍的眼神,但他比顧雲珺收斂,顧雲珺死抱著她不讓走。
二月開始,蕭啟就開始準備收購糧食了。
「你說如果真是被他收走,朝廷又沒有那麼多的餘糧,你這個城主是不是就很為難了?」九溪問劉禹。
「他這麼做不是我為難,是所有的城主都會很為難。」
「興化的糧倉,你看緊了,我要去其他地方了,他的動作比我想像的快,我要參與他所有的往來客戶。」
「他願意嗎?」
「拿了我的錢,就沒什麼不願意的,這是生意。」
九溪讓桑槿跟著她的行程跟霧神山的各處聯繫,自己跟著蕭啟走遍每一城,她每一次跟蕭啟一起都覺得自己不夠了解他。他們離開一城,九溪就讓桑槿徹查有關的人員,直到最後一處益州。
「蕭兄,這些商販原來就是你們蕭家的人嗎?」九溪問。
「也算不上是蕭家的人,但得過蕭家的好處。」
「沒想蕭兄在各地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當初蕭家怎麼會甘願居人之下?」
「我現在什麼事都不瞞豐兄,原以為劉家不足以為懼,誰能想到益州會成為天下之主。一直不敢問豐兄,你對皇上……」
「不提他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就佩服豐兄的瀟灑。」
「哪來的瀟灑,只是苦中作樂罷了。」
「豐兄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他倒也沒有欺騙於我,只是他走了他的路,帝王哪來的多情?還是銀子實在啊。」
「豐兄說得好。」
「我怎麼聽說蕭兄曾對他後宮的人動過情?」九溪也問起唐紫櫻的事。
「豐兄指的是他那個皇嫂?」蕭啟說,「我自從被派到京城,我的生活就不為我所控制,我沒有資格對任何人動情,一切都為了需要。我只是對她稍安慰了幾句,那個女人竟以為真的了,也許是在後宮寂寞太久了,才會……不過豐兄知道,我家中妻妾成群,但沒有一個是我真心想要的。」
「你現在在益州做著傷他百姓的事,你可有內疚?」
「何來內疚之說?就像豐兄說的只是生意。我覺得自己與豐兄倒是投緣。」
「蕭兄,如果你可以做主,你想把蕭家帶向何處?」
「我沒想過,父王也輪不到我做主。」
「那我換一個方式,你覺得梅家為何選顧家而不是你們蕭家?」
「那只是顧雲珺幸運,或者說景帝糊塗,把魏風夕許配給他,誰會知道那個醜女就是梅九溪。她應該是對他有了私情吧,他那樣的男子哪個女子能逃過?」
「你覺得梅家是因為顧雲珺的皮囊選了他?那你覺得你們蕭家和顧家有什麼不同,你現在就站在他們當初的土地上。」九溪指著外面說。
「他們只是比我們幸運而已。」
「你真覺得只是這個區別嗎?」
九溪看著他,蕭啟被看得莫名的心跳加快。
「你知道內情?」
「我知道,梅家從不會以個人私情選人,如果是那樣,魏家當年就成為帝王了,或者說劉家也保住了。蕭家和顧家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顧家為天下百姓,當年顧承義為了不傷及無辜百姓而退而守益州;而你們蕭家只為了保住蕭家,今日這裡是最後一處了,你看到了這益州城跟你們原來的福寧城有什麼區別嗎?這裡是老百姓的煙火味,而福寧卻只留下歌舞昇平。」
「你是誰?」蕭啟忽然問,他知道從不參與朝廷事務的豐家不可能會跟他說這些。
「我是誰?」九溪笑了,「我好像應該告訴你我是誰。」
她取下簪子,一頭青絲一散而下,她取走貼上的喉結,再用簪子簡易地梳了女子髮型。
蕭啟往後退了幾步。
「你到底是誰?」
「你已經猜到我是誰了,不是嗎?我第一次去福寧的時候並沒有決定是否選擇誰,就是福寧南城一趟讓我放棄了蕭家。但我一直沒有放棄你,讓蘇澤跟你談判,就想著你蕭啟跟蕭家人不一樣,但最後不管是臨平之行還是賭坊之事,你都讓我大失所望。」
「你……你怎麼可能是……」
「我用魏風夕認識顧雲珺,我用豐熙認識你,我以為你們不相上下,直到你用我好男風的來攻擊顧雲珺,又不惜用魏風夕的身份來攻擊我,最後你竟連唐紫櫻都利用上了。」
「我……原來我早就接觸到梅家人。」
「我首要任務從來都是天下百姓,但凡你們蕭家收斂做人,我就沒想對你們怎麼樣,而且我覺得你們的存在對顧家是一種警醒,讓他時刻記得初衷,但是你們卻做著一件件昧良心的事。」
「所以你要和我做生意都是假的?」
「我每次生意都想給你一次機會,但是你不要。」
「你是想奪走了我們所有的後路?」
「是你們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後路,不是我。你想過為什麼朝廷要以這麼低的糧價出售給百姓,就想讓他們都有機會活著,他們不可能像你們蕭家這麼風光,但你們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蕭啟忽然把刀放到九溪的脖子上,說:「原來是你一直在欺騙我,你們合起伙來欺騙我,我還奇怪顧雲珺明明對豐家有情,怎麼轉頭就娶了梅九溪,原來你才是真正的梅家人。想不到你最後用這種方式讓我蕭家走上絕路,我的路沒了,你也不會痛快地活著。」
「你覺得你的刀夠快嗎?」她笑著問。
他還來不及回答,他的刀竟在他自己的脖子上了。
「你……」
「你沒有聽說過梅家的傳聞嗎?如果我梅九溪能這樣被人輕易反制,我還是梅家人嗎?」
蕭啟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九溪給他一刀。
九溪把刀扔到了地上,說:「問你最後一次,你想把蕭家帶向何處?」
「勝者為王敗者寇,我父王不可能屈尊人下,你要殺要剮隨便。」
「我不是朝廷官員,要殺要罰都不是我的範圍。你既然想讓他們審判你,那我就把你交給他們吧。人心不能太貪,就算坐上那個位置,又能如何?」
「你知道我最羨慕顧雲珺的是什麼嗎?」
九溪以為他想說顧雲珺有她,他卻說:「我最羨慕他有一個愛他的父親,雖然他在京城當質子十幾年,有家不能回,但他有一個愛他的父親,他一回去他父親把益州都交給了他,他們入洛州,他父親卻退到了背後。我永遠只是我父親的棋子,我雖為長子,謀盡事,依然不盡人意,在他的心中能繼承他的位置的只有蕭翎,我不甘。也許顧雲遠與我有相同的感受,他才會做出弒父的舉動,這一點我還不如他,我做不到。」
「我謀盡一生,竟然只是一個笑話。你問我想把蕭家帶向何處?我只想讓我娘有個安身之處,我從沒想過能把蕭家帶向何處?」蕭啟大聲地說。
「顧雲遠是庶子,心中有自卑我能理解,你作為嫡長子為何會這樣的處境?」九溪問。
「只是因為我娘不受寵,老二的母親明明就是妾,父親卻說她是平妻,他給蕭翎無盡的寵愛,而對我永遠是另一種態度,我太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最後才會真正失去了自己。忽然覺得蕭家斷在你的手中,我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蕭啟不斷地笑著,眼淚從眼角滑落。
他曾對豐熙有過各種複雜的感情,就是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是梅九溪。
原來有些緣分不是遇見就是你的。
「朝廷來之前,你帶著你娘離開吧。」九溪忽然說。
「何處是歸處?」
「如果你覺得你娘是你最重要的人,有她就有家,有家就是歸處。」
蕭啟看著她,覺得自己是第一次認識她。她再也不是那個風流的豐熙,她的臉上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他低下了頭,她說的對,自己是娘的一切,劉禹能隱名埋姓生活,自己為什麼就不行?
自己還取笑劉禹,原來真正可笑的人是自己。
「這裡是十萬兩的銀票,應該夠能讓你母親安度晚年。」
蕭啟拒絕了。
「只要活著,我自己的娘自己會養。」
九溪不剝奪他最後的一份自尊。她看著他從她眼前走遠了。
不久後,蕭家被抄了,蕭家所有的人都削職為民。
九溪遠遠地看著蕭府,那麼顯眼的蕭府就人去樓空了。
宮中的顧雲珺抱著小五說:「你看你母后說好馬上回來,一去又是半年多。她眼裡不僅沒有我,現在也沒有你嘍。」
「誰在背後說我壞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