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夢也趕緊跟著，天很黑，她有輕微的夜盲症，全憑對方的腳步聲帶路。
到的時候牛車上已經坐了幾個人，大家打著哈欠閒聊，見郭巧蘭來了都熱情的招呼，最近村里最大的新聞莫過於她家的婚事，總有人想挖點新料出來。
程夢躲過熱情的大媽們，和正在餵牛吃草的老牛頭搭話，車把式上掛著一盞煤油燈，給她很大安全感，聊了沒一會兒需要的消息全打聽清楚了。
村里兩輛牛車，一輛拉人，就是老牛頭這輛，賺路費，鎮上的集每五天一次，這車也是五天一趟。
還有一輛是專門給鎮上送秸稈的牛車，兩天一趟不拉人。
郭巧蘭見有人上車，趕緊把旁邊的位置占了，沖不爭氣的死丫頭瞪眼，還要捏著嗓子叫人，「夢啊，快過來坐，要沒位置了！」
程夢趕緊上車坐好，對她媽的白眼視而不見。
車走起來的時候天還很暗，老牛頭把油燈挑亮，這才晃晃悠悠啟動。
她看的新鮮，這些都是從未見過的景。
路況不好很是顛簸，大家換著下車走路解放屁月殳，一路翻山越嶺太陽快升到頭頂的時候才到鎮上。
大家都沒有手錶那麼洋氣金貴的東西，但看天的本事農家人個個拿手，她挨了一頓白眼從郭巧蘭嘴裡得知現在大體10點多。
所謂的鎮上也就一條主街，最顯眼的建築要數郵局和供銷社，其他都是低矮平房，並不比村里好多少。
「跟緊了，丟了我可不找你！」
旁邊的嬸子聽見郭巧蘭這麼說接話道，「巧蘭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又給程夢出主意，「你第一次來鎮上吧，實在跟不住就去郵局門口等著，供銷社你去不去的沒啥，結婚的東西有你媽在肯定給你辦體面，是吧巧蘭？」
「聽你嬸子的，去郵局門口等吧，跟進去也笨手笨腳盡礙事。」
郭巧蘭說著和一幫大媽們風風火火殺去供銷社，程夢反而得了自由。
這是她目前唯一一次來鎮上的機會，按理該買些必需品，但她沒有票，最後瞄準了鎮上衛生院。
前後用了不到一刻鐘，裡面沒啥人辦事效率很高，更不要票。
驚喜的是這裡竟然有食堂，給看門大爺兩毛錢帶她進去買了飯，別小看這兩毛，購買力很可以。
早上起的早，只有一個窩頭填肚子，這時候早餓的飢腸轆轆，要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坐在沒啥人的食堂慢慢吃完。
面量給的很足，裡面有大塊的雞蛋，精面真的香，這一碗才花了兩毛，因為沒票多收了她五分錢。
還要了十個雞蛋，三個白面饅頭，四條醃黃瓜，雞蛋一個6分錢收她9分，饅頭一個5分錢收她8分，醃黃瓜一根1分錢，加上一碗麵總共才花了一塊九毛錢。
當然不是衛生院職工是不能吃的，要有熟人領進門才行，給門衛大爺的兩毛錢很有必要。
雞蛋和饅頭要攢著慢慢吃，醃黃瓜把醬汁瀝乾，夾在饅頭裡，不僅遮味兒還不透汁。
幸好她出門的時候收拾了一個小布包，裝了這些也看不出什麼，想再多買是不能夠了，包太鼓了顯得可疑。
東西用油紙包好仔細放進包底，再把外套塞進去，遮擋的嚴嚴實實，只要不翻找，就算打開也看不出什麼。
程夢挎好布包出了衛生院，把鎮上能看的地方都走了個遍，能用得到的信息認認真真記在心裡，這才走去郵局門口等人，半個小時才看到她媽出來。
此時烈日當空，又曬又渴，郭巧蘭把懷裡的包遞給程夢，心情不是很好，「亂翻啥翻？還能少了你的？」
今早臨出門當家的只給了五塊錢，加上她自己的總共三十塊錢，什麼臉盆暖瓶柜子都給買了也盡夠了，可她捨不得，買了也不好交代，最後只買了兩條紅枕巾，兩條毛巾，一個洗臉盆，這些就去了五塊錢。
再買她是死活也不願意的，扭過頭把桃酥，果子，高粱飴都按一斤稱，這些天才都愛吃。
現在看到程夢翻包，她罵罵咧咧扯過包袱，就怕露出吃的來。
「我就看看啥樣子，你急什麼。」
「老娘急個屁！不會說話就閉嘴。」
大抵是心虛，總要找點她的過錯才能安心，揪著她一頓輸出，程夢聽的很是厭煩，轉移話題，「水壺早就沒水了，你嘴不幹嗎？」
最後郭巧蘭自己去國營飯店買大肉包，灌了一水壺涼白開。
她得了兩口水和半個包子，生產隊的驢也不帶這麼使的，好在她偷吃過了，懶得和對方爭辯口舌。
下午兩點回程，到家時已經月上枝頭，父子倆都沒睡，聽那意思晚飯也沒吃。
郭巧蘭那個心疼啊，指使程夢去燒水，等人出去了才把包子拿出來，足足五個大肉包擺上桌，程天才激動的不行，「媽你太好了，我長大了鐵定孝順你！」
這話他爸媽都愛聽，他是說習慣了的。
郭巧蘭滿眼慈愛，盯著兒子大口吃的香她看的也高興，一邊把買的東西擺出來給當家的看，零嘴那些是藏不住的，好在男人吃她也不心疼。
程大鵬吃了三個吃撐了，程天才也吃的滿嘴油，郭巧蘭趕緊打開門揮著屋裡的香氣。
「把這桃酥和高粱飴給小夢分點。」
郭巧蘭揮舞的動作頓住，滿臉不信，「啥？給小夢？」
憑啥？不是你的錢買的你不知道心疼，假大方！心裡罵罵咧咧，嘴上卻是不敢的。
程大鵬剔著牙，「後天就是別人家的了，以後仰仗向家的地方多的是，我告訴你，別給我日迷日眼的，把我說的話當耳旁風，你不想天才好你就摳吧，有你後悔的時候！」
本來好好說話，結果這娘們兒擠眉弄眼不情不願的樣子把程大鵬拱出火來。
程夢在廚房聽著堂屋的叫嚷，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把燒開的水端進屋裡，鍋里重新倒涼水，添了一把火接著燒。
郭巧蘭拿著兩個桃酥三個高粱飴扔在程夢眼前，「讓你燒個水半天沒動靜，吃屎你都趕不上熱乎的。」
「這不給你一家騰地方嘛，我在你們能吃自在？不識好人心！」
程夢看都沒看一眼扔碎的桃酥，扭頭就走，她媽這張嘴忍一天了，真是夠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