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夢看到賀定洲就笑,還是竊笑,第一句話就是,「有好多煤炭,咱們有需要嗎?」
其他什麼都不記了,就煤炭她猶豫要不要收。
賀定洲還沒來得及回答,有一個問題拋了過來,「那些機器設備呢?」
「收了你想怎麼拿出來?不拿出來收來有什麼用?」
他颳了刮她的鼻尖,「貪心鬼。」
而作為貪心鬼的程夢,狀態微醺,像喝了假酒。
她自己大概沒發現狀態不對,還指著好些沒收的櫃,給賀定洲介紹裡面是什麼,大有把整個碼頭都據為己有的架勢。
賀定洲看了一眼時間,不好再耽誤,扛起程夢就走。
她嘟囔了一句,「瘋了瘋了,地竟然會跑。」
賀定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沒發燒。
「你喝酒了嗎?」
程夢嗡嗡的腦瓜子只提取了酒字,用力點頭,酒當然有,兩個櫃的,各種洋酒。
賀定洲還覺得奇怪,「想喝咱們回去喝,這裡喝了會壞事。」
「我沒做壞事。」
「......」
看來醉的不輕。
來的時候有車,回去的時候賀定洲扛著程夢,來了個十公里越野跑。
跑到中途,就算身體素質良好的賀定洲也開始喘,他們拉練習慣了,很會自我調節,呼吸節奏都在線。
還要儘量小心不讓程夢難受,可程夢本來腦瓜子嗡嗡響,這一路更是被顛的魂兒都飄出去了。
真就是人在前面跑,魂兒在後面追。
大概察覺了她的不舒服,賀定洲速度稍微慢了一些,魂兒總算找回來了。
「我是窮怕了,看見什麼都想藏起來。」
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賀定洲聽的心酸。
手在她小屁屁上拍了拍,本意是在安撫,結果程夢直起身,捂著屁屁張嘴就要喊。
賀定洲眼疾手快讓她出溜下來,立即捂住她的嘴。
「什麼東西咬我屁屁!」
話音被擋回去,賀定洲額頭出汗,滿臉無奈。
盯著她迷濛的眼睛問道,「認識我嗎?」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臉蛋,嘴裡嘟嘟囔囔,「活的?怎麼長的這麼好?」
賀定洲扶額,症狀和喝醉了沒什麼兩樣,到底喝了多少。
他重新把人面對面抱起來,手拖著屁屁,讓她枕著他的肩膀睡。
雖然不是沉悶的性子,可平時話也不多,現在倒像個小話癆一樣,在他耳邊念叨個沒完。
賀定洲一邊快走,一邊聽著她的小話。
從小時候父母狠心從未讓她飽餐過一頓,說到向家沒有好人,都虐待她,中間夾雜著含含糊糊的話語,聽不大真切。
最後隆重的介紹了她的未婚夫,以後的丈夫,是如何如何頂天立地,英俊瀟灑的人物。
一路上賀定洲嘴角就沒落下來過。
賀定洲用了一個小時跑到亂石灘,剛把程夢安置到船艙里沒一會兒人就清醒了。
程夢看著艙頂愣了愣,輕聲叫賀定洲。
「嫂子你醒了?隊長在外面。」
船里放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用來照明,所以她看著排排坐在一起的三個人,這才遲鈍的想起來他們是誰。
太怪了,她不是在碼頭收物資嗎?怎麼突然回到船上了?
她爬起來出了船艙,外面三個人正賣力的划船。
六個男人,其中三個是傷員,真正出力的只有三個,就算如此船也走的飛快。
賀定洲抽空扭頭看她,「醒了?」
程夢不確定地問,「我睡著了?」
當著隊友的面賀定洲沒說她醉了,只讓她進去別著涼。
程夢指了指方向,「有點偏。」
三個人手忙腳亂改變方向,再一起用力,船頓了頓又飛快滑出去。
瞭望塔上的燈來來回回掃到小船上,卻無人查看,他們安全渡過他國海域,進入了自家地界兒。
「岸上有人!」
賀定洲提醒了程夢才發現,影影綽綽確實有個人。
他沖艙里喊了一聲,「警戒!」
幾個人迅速拔槍。
賀定洲把程夢擋在身後,囑咐她一會兒若有危險就跳進海里逃,千萬被冒險。
程夢躲在他身後什麼都沒說,隨著船慢慢靠近,那個身影越來越熟悉。
「那人我認識,是我借住那戶人家的孩子,應該不是壞人吧?」
她也不確定。
幾個人都表示不好說。
船上氣氛比較焦灼,直到岸上的人突然沖他們揮手,邊揮手還邊往海里泡,嘴裡叫著程夢的名字。
「安吉秀?」
「是我是我,你慢點,我幫你拉縴繩。」
黑暗也抵擋不住洋溢在安吉秀周遭的的快樂,自從送走程夢,他就開始慌。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個除夕上半夜,管不住自己的腿。
奶奶年紀大,早早睡了,他鬼使神差來到海邊,一個人站在送走程夢的地方,聽著海浪聲出神。
他搞不懂自己,更不懂程夢,他只是遵從內心,不想因果。
沒想到她回來了。
遠遠的看到小船的影子,他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
直到確定真的是程夢的小船,他才一邊揮手一邊大喊大叫,高興溢於言表。
可船上跳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頓住腳步,第一反應是完了,程夢私逃被抓了?
又有幾個男人接二連三跳下來,安吉秀慌了,他想跑,去叫人,可腳下生了根,定在淺水裡挪動不了半分。
直到一個聲音悅耳的聲音從天而降,渾身血液才恢復正常。
「安吉秀,深更半夜的你怎麼在這裡?」
「啊,我,我......」
嘴笨的連接口都找不到。
賀定洲他們把拉著縴繩把船綁在石頭上,這才回神接住程夢,把她抱到乾燥的沙子上。
另外五個人也陸陸續續下來了。
程夢問賀定洲,「要不要住一夜,明天再走,還是現在就出發?」
大家都是歸心似箭,而且留在這裡有風險,對小漁村的人不好,所以還是繼續趕路。
程夢給呆愣在一旁的安吉秀介紹,「這位是我對象,另外幾個是朋友。」
安吉秀木愣愣的點頭,不知道怎麼接話。
接下來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他把家裡唯一值錢的牛車賣給了他們,目送連夜他們離開村子。
從頭到尾沒敢問程夢任何一個問題。
只記得她臨走時又給了他一卷錢和票,囑咐他好好生活,留下了聯繫電話,有困難可以給她打電話。
他握著錢和寫著電話的紙條,在寒風裡無法動彈。
直到天光微亮,他看著初升的太陽,才恍惚意識到,程夢大概就是那短暫照亮他生活的太陽。
太陽又怎麼會落入凡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