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修羅
景台之上,滿場修士一片譁然。
適才李自然施展出六道玄門,強勢壓制仙器加身的姜幼月,已然令眾人滿心震撼。
誰知李自然第二招放出修羅陣靈,眼看便要一擊鎮壓姜幼月,那修羅卻臨陣脫逃,鑽入了簡浮生體內,眾修士盡皆愕然,都以為是簡浮生見姜幼月不敵,施展出秘術收走了陣靈……
「說好相互切磋,怎能出手相幫?」
「言而無信,成何體統?」
「等等,那姜家門客只有鍊氣修為,如何能收走那金丹威勢的陣靈?」
「這倒也是,那姜幼月身邊的人,好像都有點邪乎!」
喧譁的議論聲中,易九陽忽然從樓上飛身而下,大喝道:
「好一個毒婦,李道友好心與你切磋,你卻暗中邀人相助,想要一劍取人性命,果然是蛇蠍心腸!」
說著,易九陽伸出手掌,掌心忽然放出熊熊火光,如一輪煌煌大日,拍向了姜幼月後心。
沈慕白冷哼一聲,飄然起身,與易九陽對了一掌!
砰!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易九陽後躍落地,沈慕白落於姜幼月身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淡淡看了眼易九陽,沈慕白開口道:
「老匹夫厲害,元嬰打我一個金丹,居然讓我受了些傷。」
簡浮生蹲在地上,是又想哭又想笑。
想哭是因為修羅鑽入他體內,肚子疼得厲害。
想笑是因為沈慕白這廝,實在是太會裝逼了……
姜幼月一劍洞穿李自然的胸口,心下也是慌了,趕忙將仙劍抽了出來,卻是令李自然傷上加傷,胸口飆出一道血劍。
李自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腳下的陣圖頓時散了,只見他左手捂住胸口,右手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餵進嘴裡,含糊不清道:
「在下輸了,姜姑娘手下留情!」
姜幼月急忙來到李自然身邊,伸手扶住了他,一臉關切道:
「李道長,你沒事吧,方才……方才……」
結巴了兩聲,姜幼月秀眉一挑,望向簡浮生,罵道:
「都是我家那該死的門客害的,回去我就抽死他!」
簡浮生知道自己闖了禍,也沒狡辯,只是回瞪了姜幼月兩眼。
觀景台上,柳子生見得台下狀況,臉色煞白,趕忙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玦,傳音道:
「梁師弟你趕緊傳信宗門,將羅護院給請來,李道長受傷了……」
簡短交待了兩句,柳子生趕緊跳下觀景台,衝到了李自然身邊,一臉焦急驚惶。
李自然乃是中原貴客,此番來墨香書院交流,宗門高層極為重視,本來他提出遊歷古月湖,書院是打算派兩位長老跟著的,結果李自然卻自恃修為甚高,出言婉拒。
如今李自然傷在了姜幼月手下,若是日後留下遺患,這罪責便全落到了柳子生身上,他哪兒擔待得起啊。
柳子生剛問了兩句,萬德才也趕了過來,只見他一把扶住柳子生的肩膀,冷冷地瞪了姜幼月一眼,開口道:
「快快來人,將李道長送去我城主府療傷!」
姜幼月一聽,秀眉倒豎,搶白道:
「城主且慢,李道長是我傷的,本姑娘自然該送他去我姜家療傷!」
回頭又瞪了簡浮生一眼,姜幼月恨得牙痒痒的。
本來她與李自然賭鬥,為的就是將這廝誆去姜家,反正不論輸贏,李自然都得跟著姜幼月走。
怎料簡浮生突然收走真靈,導致姜幼月一劍洞穿李自然,不但打亂她的計劃,還給萬德才留了個橫插一手的好藉口。
柳子生看了看姜幼月,又看了看萬城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二人這架勢,差一線就要撕破臉了啊!
心念一轉,柳子生覺得不能趟這渾水,連忙沖二人拱了拱手道:
「姜師妹,萬城主,李道長乃是我書院請來的客人!我已通知宗門,今夜便會有長輩過來給道長療傷,還是不勞二位費心了!」
姜幼月和萬德才對視了一眼,都沒反駁。
姜家打算明日請君入甕,將敵人全都引出來一網打盡,城主府則想等大軍趕到,將姜家上下斬盡殺絕。
二人各懷心思,都不願提前撕破臉,讓柳子生帶走李自然,倒也不失為一個折中選擇。
李自然服下丹藥後,一直在閉目療傷,沒開口,此刻卻忽然睜開眼睛,沖姜幼月道:
「走走走,我隨姑娘去見見老丈人!」
姜幼月滿頭黑線,只得狠狠給了他一記眼刀。
萬德才聞言卻是臉色一沉,忙道:
「道長萬萬不可,姜家方才暗中傷你,定然沒安好心!」
李自然卻是擺了擺手道:
「不礙事,我娘當初也是一劍誤傷了我爹,才跟我爹認識的……姜姑娘一劍傷我,乃是天定的緣分啊!」
萬德才聽得目瞪口呆,暗罵李自然這廝貪花好色,也忒不要臉了。
眼珠子轉了轉,萬德才趕忙沖老岳父使了個眼色。
易九陽正跟沈慕白對峙,見李自然要跟姜幼月走,立刻一個閃身,落到了萬德才旁邊,沉聲道:
「李道長,姜家聲名狼藉,你莫被她騙了,還是先回城主府,等書院的人過來吧!」
沈慕白也落到了姜幼月身旁,卻沒立刻開口,而是向簡浮生傳音道:
「你帶著秋菊那丫鬟,先回姜家,控制她母親的人不用找了,便是昨日那楊宗燦,此人實力平平,不過學了些隱匿身形的本事,明日我將他一併收拾了便是。」
簡浮生聞言,也顧不上肚子疼得厲害,連忙走進一樓,將秋菊叫了出來,帶著她衝出伴月樓,沿著含光街往回走去。
萬德才見簡浮生想要離開,立刻起身,呵斥道:
「站住!你暗中對李道長出手,是何居心?」
簡浮生充耳不聞,單手挽住秋菊的柳腰,將她整個人夾在腋下,一步便躍上了房頂!
萬德才冷哼一聲,大喝道:
「來人啊,此人來歷不明,很可能是李道長的仇人,暗中潛伏在姜家,伺機傷人……給我將他拿下!」
話音方落,守在街上的護城軍立刻動了起來,紛紛向簡浮生追去!
姜幼月一聽,手中仙劍一晃,怒斥道:
「萬城主,簡公子是我姜家門客,身世清白,城主府怕是沒這個資格審他吧?」
萬德才冷笑一聲,反問道:
「不過是將他擒來問一問,姜大小姐如此激動,莫非是做賊心虛?」
沈慕白拍了拍姜幼月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後摺扇一展,沖李自然笑道:
「李道長,去我們姜家坐坐吧,慕白有一顆天品清心丹放在家中,給你服下,明日便可痊癒!」
李自然一口答應,正要起身,易九陽卻一步攔在沈慕白面前,面無表情道:
「沈先生不急,老夫還想向你討教兩招!」
……
簡浮生夾著秋菊,一路踏著長亭步在屋檐上疾奔,身後的護城軍見追他不上,立刻高喊道:
「抓住他,此人乃是城主親令捉拿的逃犯!」
含光街前方的軍伍聞言,立刻彎弓搭箭,有六個鍊氣期的伍長則躍上了屋頂,攔在了簡浮生前方!
簡浮生左手夾著秋菊,去勢不減,右手一把從背後抽出禪杖,寒聲道:
「都給老子滾遠點!」
六個伍長哪裡肯聽,抄著長槍就沖簡浮生捅去。
簡浮生冷哼一聲,單手抄著禪杖,輕描淡寫地與六人穿身而過。
一聲聲悽厲的慘叫響起,六個伍長雙腿盡碎,紛紛從屋檐上摔了下去。
簡浮生冷笑一聲,直嘆這群人自不量力,六個鍊氣三五層的兵卒,就想要攔下自己,這不是來送菜的嗎?
但他卻不知,這些鍊氣期的伍長盡皆訓練有素,輔以合擊陣勢,跟鍊氣九層都能拼上幾炷香的功夫,在護城軍看來,六個伍長合擊他一個鍊氣七層的修士,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簡浮生一個錯身便打碎了六個伍長的雙腿,街上的護城軍頓時呆住了,伍長之下,這些兵卒頂多是些練過功夫的凡人,哪個敢去送死?
不過軍令如山,護城軍也不敢放水,乾脆一齊拉弓,一支支箭矢鋪天蓋地射向簡浮生。
簡浮生足下一點,縱身躍起,甩開了身後的一片箭雨,即便偶爾有箭矢射在他身上,也頂多擦破點皮,跟他腹中的劇痛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撓痒痒。
擺脫了含光街的兵卒,簡浮生一路飛檐走壁來到了平湖街,已然望見了姜家大院的高牆。
就在這時,一個手執長刀的勁裝修士卻從躍了上屋檐,攔住了簡浮生的去路。
簡浮生當頭一杖劈下,勁裝修士卻橫刀一擋,用一股巧力化去了禪杖的勁道,將他彈了回去。
一個後躍俯身落地,簡浮生抬頭一看,就見十名鍊氣期的老卒從四面八方竄上了屋檐,將他團團圍住!
站在修士身邊的一個老卒上前一步,用彎刀指著簡浮生道:
「護城軍姚統領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簡浮生臉色一沉,放下夾在腰間的秋菊,卻發現她小腹上竟然中了一箭,血流如注。
可這丫頭卻是用手捂著傷口,緊緊咬著牙關,竟是強忍著一聲未吭。
眼裡噙著淚光,秋菊看著簡浮生,嘆了口氣道:
「公子你自己走吧,奴婢罪人之身,本就是當死之人。」
簡浮生面無表情,寒聲道:
「住口,你是老子的丫鬟,是生是死老子說了才算!」
秋菊一怔,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兩人說話,四周的老卒全都聽在耳中,立刻有人譏笑道:
「好一對主僕情深的狗男女,丫頭莫急,等我們拿下你主人,定會好好伺候你的!」
一旁的老卒聞言,盡皆大笑。
這十名老卒乃是姚統領的直系精銳,個個都有鍊氣六七層的修為,專門負責捉拿修士,自取了一個極為響亮的名號,叫做「擒仙隊」!
在這些老卒眼裡,簡浮生一個鍊氣七層的修士,哪怕是傷了幾個伍長,也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
姚統領看了看屋檐下方圍觀的貧民百姓,皺了皺眉,沖幾個老卒喝道:
「閉嘴!下面多少人看著呢,少他媽給我口花花,跟下面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趕緊把凡人疏散走。」
一群老卒立刻收聲,趕忙衝下方的兵卒傳令。
回頭望向簡浮生,姚統領沉聲道:
「簡公子,你暗箭傷人,打殘軍卒,已有謀逆之嫌,我勸你最好老實點,隨我去城主府走一趟罷,否則莫怪我刀下無情!」
簡浮生拍了拍秋菊的肩膀,淡淡道:
「等我一會兒,馬上便送你回家療傷。」
儘管話說的平淡,簡浮生的心頭卻在翻江倒海。
本來他腹中劇痛,便已是疼得心煩意亂,若非沈慕白警告他少造殺孽,剛才他便將那幾個伍長全都給殺了!
如今在被這姚統領一攔,簡浮生心中的殺意猶如熊熊烈火,已然壓制不住。
右手一抖,鎮獄禪杖頓時伸展出九尺,簡浮生單手提著禪杖,冷冷望著姚統領,寒聲道:
「找!死!」
「死」字一落,簡浮生腳踏長亭步,身如飛燕遊龍,轉瞬間出現在那個口出狂言的老卒身前,一口氣將九重山拉到五重,一杖砸下!
那老卒面色大變,慌忙揮刀阻擋,卻沒想手中的百鍊軍刀應聲而碎,簡浮生的禪杖帶著千鈞之力,一杖便砸扁了他的頭顱!
老卒的腦袋瞬間變成了一張血餅,緊緊地貼在脖子上,雙腿一僵便摔下了屋檐。
簡浮生一擊得手,並未停頓,禪杖一掃,便將老卒身邊的兩個同伴拍得口噴血霧,先後從屋檐上跌了下去。
姚統領見狀,目眥欲裂,大吼道:
「你們先下去,這人交給我!」
話落,姚統領一揮長刀,斬出十餘道扭曲空氣的風刃,直奔簡浮生而去。
簡浮生轉過身,長嘯一聲,迎著簌簌而來的風刃,竟是不閃不避,掄起禪杖便朝姚統領砸了過去。
風刃割裂了簡浮生的長袍,頃刻間在他身上留下了數條血痕,但他卻恍如不覺,九重山直接拉滿七重,砸向了姚統領揮來的長刀。
咣!
一聲炸響,姚統領倒飛而退,在空中翻了三圈,才落在了屋檐上,雙腳竟將房上的瓦片都給踩碎了。
低頭看了眼長刀,姚統領滿眼驚駭,儘管他用御風之法,卸去了禪杖大半的力道,刀刃卻仍是被砸出了一個半圓形的窟窿。
簡浮生這一杖,哪裡是鍊氣修士能有的威能,說是築基中期都不為過!
忽然一陣風聲響起,姚統領抬頭一看,就見簡浮生從天而降,高舉著九尺禪杖,罩著他豎劈而下!
姚統領面色大變,知道這一杖絕不可力敵,左手掐了個道指,立刻有一道狂風捲來,攜著他乘風而遁。
簡浮生一杖砸在了屋檐上,半邊屋頂的瓦片竟然一齊脫落,被禪杖的巨力震得飛上了半空!
借著禪杖反彈的力道,簡浮生再次躍起,如風中柳絮,踏著翩飛在半空的瓦片,頃刻間追上了逃遁道另一個屋檐上的姚統領,又是一杖劈下!
姚統領剛施展完兩次御風之術,正是真氣青黃不接之時,見簡浮生再次襲來,只能倉皇舉起長刀,硬擋了一記。
咔嚓!
失去風術的巧力,姚統領的長刀應聲而斷,好在他體內真元續了上來,再次乘風而走。
兩人一追一逃,在附近的屋頂上繞圈,無數瓦片被簡浮生的巨力掀起,飛得漫天都是!
平湖街上的百姓已被疏散,一群軍卒站在下方觀望,盡皆心驚膽寒。
擱在平日,護城軍的姚統領在他們心中,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整個城主府除了萬城主,便這姚統領說了算。
平日跟著統領捉拿些鍊氣期的修士,他們「擒仙隊」也是無往不利,只要一齊出動,便極少有空手而歸的時候。
然而今日這姓簡的修士,分明就是鍊氣七層的氣息,卻能將他們築基期的姚統領打得抱頭鼠竄,簡直是顛覆了這群人對修為境界的認知。
姚統領長刀一斷,再也不敢與簡浮生硬拼,只得御風遊走,不停地用風刃阻擋簡浮生的來勢。
可簡浮生心皮糙肉厚,心中又正是燥火難耐,竟是不管不顧地硬抗風刃,追著姚統領一通亂亂砸狂劈!
一逃一走之間,姚統領真元急劇消耗,身形漸漸慢了下來,簡浮生卻是將九重山降到了五重,一邊追擊一邊狂吸著四周的靈氣,竟是越戰越勇!
忽然間,姚統領一口真氣沒接上來,被簡浮生欺到身前,一棍拍在了左腿上!
咚!
一聲悶響,姚統領左腿一顫,整個小腿上的皮肉如波浪般一陣晃動,隨後爆散成一團血霧!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姚統領忍著劇痛燃燒真元,借著一道狂風飛撲到秋菊的身邊,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癱坐在屋頂,姚統領看了眼自己消失的小腿,又看了眼從天而降的簡浮生,怒吼道:
「住手!否則了我殺了這丫頭!」
簡浮生落在姚統領身前,禪杖一抖,冷笑道:
「你放了她,我放你一條活路!」
姚統領搖了搖頭,沖簡浮生道:
「你先退後,再敢往前一步,我立刻掐死她。」
簡浮生微微皺眉,往後退了兩步。
姚統領察言觀色,覺得自己拿住了簡浮生的要害,立刻得寸進尺道:
「你再退,退到後面的房頂上去!」
簡浮生單手抄起禪杖,在身側畫了個圈,冷笑道:
「實話告訴你,這丫鬟是姜家剛送我的,你不會真以為,能拿她威脅我吧?」
姚統領眼珠子一轉,一把擰折了秋菊的左胳膊,陰笑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你再不退,我先將丫頭的四肢全部擰斷!」
秋菊臉色蒼白,一口搖得嘴唇鮮血直流,噙著淚道:
「公子,你先走吧!」
簡浮生卻是忽然一愣,先前腹中的絞痛,忽然消失了!
內視己身,簡浮生發現那頭修羅竟縮小了無數倍,此刻正閉目盤坐於自己腹中,赤紅的身體上延伸出無數條血絲,連接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見簡浮生內識看來,那修羅忽然睜開雙眼,沖簡浮生陰邪一笑道:
「想救那丫頭,讓我來!」
姚統領見簡浮生不退,立刻擰斷了秋菊的左腿,發狠道:
「叫你退開,你不見嗎?」
簡浮生突然閉上雙眼,胸口的衣襟隆起了一個巨大的鼓包!
刺啦!
衣襟撕裂,一個青面獠牙的修羅頭顱從簡浮生的胸口鑽了出來,沖姚統領陰邪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