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逼近真相
紫薇實驗室，圓形穹頂之下是一片寂靜。
歐米茄三號的表面散發出銀色的螢光，如同寂靜深夜中點綴的微光蠟燭，受到冷風輕拂，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
在這壯麗的圓頂結構的中央，瑪姬呼出口氣，微閉雙眼垂瞼，然後又一遍凝視閱讀面前條目中的備註文字。
「飛升儀式啊！」
她拖了一道長長的尾音，很難分辨是因何種情緒感嘆。
「星神以自身為模板，創造了我們的宇宙和文明，但『紫薇帝君』認定這種創造是無意義的，只是在創造與星神有同樣外形的複製體，他們沒有創造出真正的『生命』來。」
夜清歡總結道。
瑪姬微微頷首，「聽起來就像『紫薇帝君』鑽了牛角尖。」
「你說的對，或者說，應該是傲慢。」夜清歡評價道，「『紫薇帝君』認為他有權利定義什麼是『生命』和『智慧』，只有被祂認可的形態，才能算作活著，其他的都被視為毫無價值的複製品。」
「那也是沒辦法對吧，人家畢竟是正兒八經的星神，宇宙的造物主，遙遙在上的高維生命。」
瑪姬看似漫不經心地聳肩，「這種傲慢理所應當。」
夜清歡不無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側目朝周圍瞥過去，整個環境中沒有丁點雜音，若沒有像現在這樣破敗，或許會是一個精緻的數位化辦公場地。
可是說實話。
這樣的設計，在蔚藍星之上非常常見，除開那些超脫科學常理之外的現象，並沒有比蔚藍星先進，甚至遠遠不如很多精妙設計的蔚藍星建築。
然而，這個地方已經是紫薇帝君存放核心數據的所在。
換句話說，那位星神從審美……或者對日常生活認識上，並沒有超過蔚藍星的人，沒有時代性領先。
「人是一種依賴慣性的生物，習慣的力量超乎想像。」
瑪姬似乎看出她此刻的想法，突然間就悠然開口說道：
「哪怕最銳意進取挑戰自我的人，他們也把『嘗試挑戰』這種思維在潛意識裡當做一種習慣，如果有天失去這種慣性，他們就會無所適從。星神也不例外，因為『紫薇帝君』說，我們是祂們沒有任何進步的拓印。因此，人類與星神的優點缺點，思維方式都應該不會有區別。」
夜清歡收回目光，扭頭看瑪姬，「你是想說，『紫薇帝君』早已習慣這種在這種水平的環境裡生活娛樂和工作，哪怕有更領先的設計，也不會主動去嘗試？」
「不，我是說，不要把祂們想的太神聖。若我們真的是祂們的拓印，那我們就是祂們，沒有半點區別。」
瑪姬輕輕笑了起來，「唯一不同的只有力量，就像四百年前，蔚藍星封建魔法帝國土著遇見星際時代的地球開拓者一樣。」
「謝謝。」
夜清歡深吸一口氣。
瑪姬只是在安慰她。任何一個正常人在看到這些之後，都會像楚門第一次發現世界是場真人秀表演一樣，抑制不住的產生焦慮和煩躁。
現在擺在她們面前需要考慮和在意的，不是虛假與真實的哲學辯論，而是有關『紫薇帝君』寶物的線索，以及『紫薇垣』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情報。
若沉浸在自哀的情緒里無濟於事，只會越陷越深。
「我沒太看懂條目備註里的最後那句話。」
瑪姬食指和拇指張開，托住自己線條精緻柔美的下巴，思索地開口分析道。
「管理員發現了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紫薇帝君在做壞事，這件事甚至威脅到了全體星神，最終被『管理員』發現。那麼『紫薇垣』變成現在的模樣，也正是因為祂和管理員大戰了一場？」
「正好與出發前，太微帝君透露的隻言片語吻合。」夜清歡認可地點點頭。
說著，夜清歡又用手指指向另外一條備註，「我更在意的是這裡。」
「『星神之禮』是他創造並投放，『星神之禮』也是飛升儀式這一概念的來源，紫薇帝君的謀劃比我們想像的更早，他從很早之前就在引導創造出的文明們嘗試飛升。」
「在無數文明的毀滅里，祂總結出來的三個飛升方向：唯心飛升、蛻變飛升、機械飛升。」夜清歡頓了頓，「那麼理所應當，他也會安排對應的三個文明去嘗試。」
「其中嘗試『唯心飛升』的忒伊亞已經毀滅，宣告失敗；按照『蛻變飛升』的說法，紫薇帝君創造魔熵投放到蔚藍星上，是蔚藍星文明的預定道路……這條道路被打斷了，因為蔚藍星原本的土著魔法文明還沒有來得及發展到更高的文明階層，就成為地球開拓者的殖民地。」
瑪姬適時接過了她的話茬，進一步向下說道：
「只有『機械飛升』尚且空缺，按照排除法填空，那麼嘗試『機械飛升』的應該就是『太虛』咯。」
夜清歡點點頭，然後質疑道：
「我們在『太虛』所聞所見，僅僅知曉太微帝君同樣要找星神的寶物進行飛升，看起來與機械飛升四個字沾不上半點聯繫。」
「確實是個問題。」
瑪姬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SEED……『種子』，看起來的話，這玩意兒應該就是此前一直說的星神寶物。我感覺背後還有陰謀算計。」
「說起來條目備註里對『紫薇飛升計劃』的描述，和重生軍用的數據生命計劃做法很像啊！而且還有個問題則就是：地球文明不是紫薇帝君創造進行飛升嘗試的文明之一，甚至還成為干擾實驗進展的意外因素之一，那地球人類文明，在這片宇宙中究竟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夜清歡認可地點頭：
「關鍵在於，我們還不知道紫薇帝君究竟出於何種目的，想要引導文明飛升。」
……
……
「飛升？嗨，這有什麼難猜的，當然是因為他們都快死咯！」
管理員坐在篝火堆旁邊，用手左右快速拂過火苗，玩得不亦樂乎。
而他隨口說出來的這句話，反倒是讓蒂露愣住，除月轉過視線來。
「要死？什麼意思？」蒂露摸不著頭腦，「星神也是會死的麼？你怎麼知道？」
「對啊！」管理員也是滿臉疑惑，「我怎麼知道？」
隨即他搖搖頭，樂觀地忽略了這個問題。
「不過我就是知道，死亡是世界的唯一規則。」他進而高深莫測的說道：「人會死，星球會死，宇宙會死，世界會死。只要你們口裡那些『星神』還是世界中的一份子，無論吹噓的如何尊貴，始終都會死。」
「只是死亡的形態與來臨方式，可能不一樣而已。就像文明死亡的特徵，是最後一個文明個體消亡一樣。」
他們在篝火旁圍坐成一圈，外面是一片漆黑，隱約還有嚎叫順著風從遠處飄蕩傳來。
蒂露低下頭，陷入沉思。
『管理員』就像網際網路上那些什麼都能侃幾句的懂哥，說的話沒什麼憑據，卻又能頭頭是道。
她和除月很難判斷是該信還是不信，因為眼前這個人，確實在他們面前展現過偉力，還是兩次。
第一次是在蜃景蟲洞即將吞噬銀河之星時，以屍體的狀態出手；第二次就是剛才，在奧數掮靈手下救下她們。
而這邊變成現在的情況，還要從幾個小時之前說起。
那時候，兩人才剛剛從奧術掮靈的追殺中逃脫，遇見了自稱管理員的『本體』，以及跟在『本體』身邊意想不到的另一個人。
「是你！」
蒂露與除月轉過身，就看見那臉色苦悶，穿『太虛』風格長衫的中年男人，已經算是她們的老熟人——董寅。
董寅手裡提著一小堆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柴火細枝，扔進眾人面前的篝火里。
火苗被壓下去，蹦出幾點火星，很快就出現噼里啪啦的脆響，焰苗也抬高許多。
「你們呀，其實是他救回來的，剛才給那破抹布怪物一計暴扣的人，就是他！」管理員在旁邊眉飛色舞比劃，「說起來我也是他叫醒的……嘿，醒過來之後，他就在旁邊，又是跪又是拜的。我就和他說，『起來！不許跪！』早就想試試這種台詞了。」
除月發現了一個小細節，忽然開口問道：
「你們在這裡已經多久了？」
「不知道，反正挺長的。」管理員毫不避諱，大大咧咧說道，「估摸著得有好幾天吧，這裡又沒個日夜變幻什麼的，我也不清楚。」
「哦對了！我們也不是一直躲在這裡，是從外面一路走進來的。」
管理員臉上浮現出些許無奈的鬱悶，「這一路可危險了，但他偏偏固執要帶我去最中間發光那裡。寅老哥是咱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只能硬著頭皮跟上來。」
說著他停頓片刻，眼睛亮起後又不好意思的憨笑起來：
「沒想到能遇見美少女，還是兩個，也不虧，嘿嘿。」
除月與蒂露微不可查對視，兩人都發現了問題所在。
她們從銀河之星上脫離，與付羲等人分開淪落到這裡可能只過了不到幾個小時，甚至銀河之星和少微長垣號進入『紫薇垣』的時間都沒有達到半天。
可管理員卻說他和董寅已經來了好幾天，是一路從外圍區域走到這裡。
刨除掉已知的時間與空間不連續問題，可能會導致時間流速出現差異，重點在於：董寅是從什麼時候就計劃好脫離『太虛』隊伍喚醒管理員？
管理員又究竟是什麼身份？
見兩人目光朝自己望過來，董寅先是將篝火堆上燒著熱水的茶壺提起，又不知從哪摸出幾個一次性紙杯，為除他外的三人都倒上一杯熱水。
然後他才不緊不慢地對蒂露開口道：
「這位小姐不必擔心，我對你們以及你們背後的付先生都無惡意。剛才出手，也不過是恰逢其會。」
簡單解釋一句之後，他被不去看兩人是什麼表情態度，反而轉過半邊身子，恭恭敬敬在管理員身邊彎腰鞠躬。
「帝君，我們該走了，繼續耽擱下去，會錯過登基時間。」
管理員眨眨眼，然後無奈卻順從地站起來：
「好吧……不過能不能不要叫我『帝君』，聽起來就像什麼封建餘孽一樣，我和你說過很多遍吧，叫我『管理員』不好嗎？」
董寅望著他，沉默片刻之後搖搖頭：
「您是帝君，不是管理員。」
說完，他對除月和蒂露禮貌告辭，帶著管理員就要離開這個臨時的藏身處。
管理員無奈地對她們笑笑，隨即友善地開口：「抱歉，看樣子我得走了。這裡的環境不安全，繼續深入的話會遇見更多魔熵生物族群，等級都很高，而且全是精英和首領模版。蒂露小姐最好遮掩自己身上的魔熵波動，免得再被一整個族群追殺，陷入麻煩里。」
蒂露沒聽懂他口中『等級、精英、首領』這些詞彙的意思，卻聽懂了自己的名字，愣道：「你認識我？」
「當然啦！」
管理員如數家珍掰著手指吟唱道，「『舞娘』蒂露，空落荒原的傳奇，白旗運動的鳶尾花之星，被稱為『戰爭女巫』的六階升華者。曾在《將我們的骨血浸入泥土》章節里力挽狂瀾，一拳打穿最終BOSS——重生軍用CEO付羲的心臟，扯掉他囂張的狗頭，是主角團里的關鍵角色。」他自豪地笑道，「我可是你粉絲！」
「真是莫名其妙！」
蒂露揚眉，嚴肅盯著他回應道，「我的確出身空落荒原，但和你說的這些稱號沒有一絲一毫關係，更不會對老闆做出那種事情！所以你肯定認錯人了！」
鑑於管理員畢竟在剛才的危機中救了她們，她並未發怒。
「也許是另外某條世界線里發生的故事。」
除月忽地開口插進話來，語氣平淡，「沒頭腦你忘了麼，這裡是『紫薇帝君』的『星神禮讚』，我們的世界既然是星神創造，或許在祂們的故事裡每個人都有很多種不同結局。」
「是……這樣嗎？」蒂露不太確定疑惑反問。
這段話好像，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其他世界線里，她會成為管理員口中那個人，殺掉老闆麼？
蒂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根本不敢想像那樣的未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