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帝目光黯淡了下去,他知道母后偏心,卻沒想到竟能偏心至此。
「母后……若是兒子幼年時沒有寄養到德妃膝下,您今日……會不會多疼兒子一些?」
「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要哀家的疼愛做什麼?」
說完便將頭扭過一邊,不再看向晉陽帝。
「母后安康,兒子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兒子先行告退……」
見他要走,太后立即將頭轉過來,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喊道:
「皇帝!威嚴非殺伐可立,仁德方能服人。你身為天子,若以私怨而傷手足,豈不讓天下人寒心?且你弟弟若能改過自新,不也是你作為兄長的德行彰顯嗎?」
「母后說這話,將朕的威嚴置於何地?母后不要再說了,朕不會殺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母后好生將養身體,朕回去了。」
「皇帝!」
晉陽帝一甩袖子,目光陰沉的出了壽康宮。
而跟在身後的鐘雲海已經感覺到此時的晉陽帝已經接近暴怒的邊緣,他伴駕許久,自然明白皇帝的性子。所以只是靜靜的跟著,沉默著沒再出聲。
「鍾雲海,許卿嵐怎麼樣了?」
「回陛下……「瑞雲軒」回了話,說徐姑娘一切安好。」
「嗯……朕去看看她。」
鍾雲海得了信兒,一甩拂塵衝著一群人喊了一句:
「擺架瑞雲軒。」
另一邊,等皇帝走遠了以後才有嬪妃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了瑞雲軒里的那個女人。
「聽說那個女子已經二十多了……有個小太監見過她,說長得像個男子……」
「啊?那怎麼沒有被封品階?」
「皇上的心思……咱們哪敢猜……少說兩句吧……」
明昭儀看著這群聒噪不已的女人們頭都大了,起身到甄貴妃面前行了禮說道:
「貴妃娘娘臣妾身子不舒服,可否回宮休息兩個時辰再來?」
甄貴妃微笑的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
明昭儀行了個不太規矩的屈膝禮,就轉身走出了壽康宮。
「娘娘,她簡直就是目無尊卑,您還在這兒呢,她怎麼能回去。」一個身著粉色宮裝的女子不滿的開口說道。
甄貴妃不耐的擺手:「好了好了,容昭儀,明昭儀的性子你還不知道?皇上樂意寵著她,你就少說兩句。」
「還不是娘娘您心胸寬廣,要是我,我才看不慣她這副做派。」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成功將甄貴妃的不耐煩都激發出來了。
「太后娘娘還在病中,你們大聲喧譁,不怕驚擾了太后娘娘?要是太后娘娘有什麼閃失,本宮可不會跟你們姐妹情深。」
這下,眾人才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甄貴妃嘆了口氣,她雖然說的是太后得了風寒,但是病情到底如何,也只有皇帝敢說。
每回祺王有什麼過錯,這個做母親的不在中間周旋也就罷了,還總喜歡給皇帝施壓。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太后知道以往的法子不頂用了,只好用了裝病這一招。
雖然皇上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是被自己生母如此對待,不知道陛下現在的內心是怎麼樣的……
「采青,過來。」
「娘娘,奴婢在,有什麼吩咐嗎?」
甄貴妃招招手,讓她湊近些,貼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這時皇帝也到了瑞雲軒。這個地方原本是先帝爺處理政務的暖宮。
但是離勤政殿有些遠,所以晉陽帝即位之後沒怎麼使用過。
現在許卿嵐身體不適,讓她住在瑞雲軒正好。
此時許卿嵐正在翻閱書籍,小宮女進來說皇上快來了,她就放下書走到門口迎接。
「進去吧,外面冷。」
「是。」
進屋之後宮女上了茶,晉陽帝拿起她剛剛看的書漫不經心的問道:
「道德經?可有感悟?與朕說來聽聽?」
「回陛下,卿嵐很喜歡裡面的一句: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其中何意,你可知道?」晉陽帝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夫道之運行,貴在反也。萬物之生滅,皆循此理。反者,非背道而馳,乃順應自然,周而復始,循環無端。如日月交替,晝夜更迭,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皆道之反動也。又如強極必弱,盛極而衰,此亦反者道之動之徵也。故知天下之事,莫不依此道而運行,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是以聖人觀天地之運行,悟道之真諦,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皆因明了反者道之動之理也。」
許卿昭禮貌又不失微笑說完這大段話,然後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倒是個伶俐的丫頭……」
「陛下謬讚了,卿嵐不敢當。」
「陛下……三皇子府傳來消息……」鍾雲海進來跪下說道。
晉陽帝皺眉,不悅的開口說道:
「他不是在府里好好的嗎?又怎麼了?」
鍾雲海哆哆嗦嗦不敢開口,還是晉陽帝追問他才說道:
「陛下……您節哀啊……三皇子在府中……薨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他才嘆了口氣說道:「朕……讓殿中省安排喪儀……可查清是怎麼薨的?」
「回陛下,剛出了事兒,三皇子妃就進宮尋了甄貴妃娘娘,這還沒去查……」
晉陽帝突然暴怒,一拍桌案怒道:
「去查!堂堂一個皇子,朕的兒子就這麼沒了,查不出來!都給我兒陪葬!」
「是……奴才這就去……」說完鍾雲海就灰溜溜的跑走了。
而一旁的許卿昭已經看透了這老頭的戲碼,在他發怒的時候就跪著了。
她可是注意到了,皇帝進來的時候眼神里就已經有了死氣……就說明他已經比所有人都要早知道自己兒子過世的消息。
而他知道又要裝作不知道,還要假意追查……看來是要把三皇子的黨羽一網打盡了。
果不其然,三皇子一過世,立即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各宮中有孩子的娘娘們一聽見三皇子薨逝,一個個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其中最活泛的就是二皇子了。
在他眼裡,三皇子陰險,四皇子軟蛋,五皇子是個病秧子,六皇子還只是個娃娃……
父皇年事已高,如今三皇子死了,這天下之主怎麼著也該落到他的頭上。
於是急沖沖的去了宮裡,不過沒有去勤政殿,而是去了鍾粹宮。
那兒是二皇子的母妃,賢妃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