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不舍,時間的腳步依然不會為誰停留。
清晨,大地都還在沉睡,萬物被籠罩在朦朧的薄霧裡,看不分明。
訓練基地的專車已經停在了山腳下。牧可鑽出帳蓬,看見賀泓勛站在眾軍官前面說著什麼,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心尖莫名湧起絲絲傷感。
當教官組織各自的學員上了車,賀泓勛攔住尾隨在蘇甜音身後的牧可:「你跟我車。」說著,毫不避嫌地帶著女友坐上了他的車。
越野車行駛出一段距離,賀泓勛率先打破沉默開始囑咐:「你愛睡懶覺,回去記得把鬧鈴調好,免得上班遲到。算了,還是我每天早上給你打個電話吧,總比鬧鈴保險點,我擔心它叫不醒你……」頓了頓,他放慢了車速,回身將昨天帶來放在后座的袋子提給牧可:「你血糖低,平時自己多注意,這裡面有巧克力和糖,還有些別的,愛吃什麼就隨身帶著點兒,不過不能當飯吃……你住學校宿舍是嗎?我外出的話就去看你。要是你有時間又願意的話……」
「歡迎你隨時來部隊」的話被咽了回去,賀泓勛單手扶著方向盤,伸出右手覆在牧可手背上,好半天才說:「昨晚是我心急了,嚇著你了吧?抱歉啊。這事先不提了,總得給你充足的時間考察我的,多久都可以,你說了算,行嗎?」見她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一個,賀泓勛急了:「好歹和我說句話,等會兒到了訓練基地收拾完,就得送你們回去了,總不能就這樣讓你走啊。」
自從昨晚提出結婚的申請後,牧可總是似有若無的躲著他,就連篝火晚會散場後他想留她說會兒話,她都沒給機會。深知真把小女友得罪了,賀泓勛整晚都心神不寧。分別在即,他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哄好她,否則這「兩地分居」的戀愛要如何談下去?
五指收攏,將她微涼的指尖攥在掌心溫暖著,賀泓勛妥脅地說:「知錯能改還是好同志的,是不是?請首長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看他故做委屈的樣子,牧可嗔怪地笑了,她邊抽回手邊提醒:「好好開車,不要拿群眾的生命開玩笑。」她脾氣是有點倔,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說話,只要不是犯了殺無赦的大罪。
賀泓勛抬手掐了下她的臉蛋,笑著應:「是!」
牧可抱著一大袋子零食,偏頭問他:「你剛才說要是我有時間又願意的話怎麼的?」別看她之前沉默不語,賀泓勛的話可是聽進去了的。
「我是想說如果你不是太忙的話,隨時可以到部隊來看我。」
「我又不想你,幹嘛要去看你啊。」
「是我想你。懇請你來看我。要是你去的話,我把你當首長接待,行嗎?」
牧可轉過臉看著窗外倒退的風影,抿著嘴,笑而不語。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在距離訓練基地只有十分鐘車程的時候,賀泓勛將野越車停在了路邊。右手撐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賀泓勛凝望著牧可,語氣溫柔地說:「一會人太多,現在告個別吧。」
牧可還未說話,賀泓勛已伸出左手與她十指相握,同時傾身封住了她的唇。
纏綿的親吻,比低聲嘆息更輕柔……
當所有師生收拾好東西在訓練場上集合完畢,除了停在大門口的專車提醒大家為期一個月的軍訓結束外,賀泓勛與十名他從五三二團帶來的年輕軍官們英姿颯爽地站在外面,等待為他們送行。
目送所有學員上車,賀泓勛聲音渾厚地下達口令:「敬禮!」
車上的師生揮手向教官告別,感性的女生們紛紛落下淚來。牧可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迎上賀泓勛投射過來的目光,她舉起手使勁揮了揮。
禮畢,賀泓勛深深做了個吐納,他揚起一抹鼓勵的笑,也抬起手朝她揮了揮。
當車子消失在視線里,轉身望向變得冷清寂靜的訓練場,冷硬如賀泓勛,也難免覺得淒涼。他摸出手機給牧可發去一條信息,他說:「好好的,別讓我不放心!」
牧可反覆看著他簡短的留言,到底還是沒能忍住,一滴淚,輕輕滑出了眼角……
這就是離別,無論什麼時候,總是令人感傷。
一個月的軍訓生活就這樣結束了,牧可收穫了一位軍人男朋友,而教官賀泓勛,終於瞄準了幸福的靶心,只待扣動扳機,一舉擊中。
從這一天開始,他們的愛情似乎又走到另一條起跑線。生活回歸到原有軌跡的他們,重新投入到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表面看來,什麼都沒有變,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唯一變的,仿佛只是心境。
牧可返校三天後莫名失蹤的蜜友向薇出現了,電話一通,她就劈頭蓋臉地詢問牧可和賀泓勛的戀愛進展:「怎麼樣了?熱戀期的你們有沒有做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吻你了沒?技術怎麼樣?哎,算了,這個問題你肯定回答不出,誰讓你是初吻呢,對於技術根本沒研究……」
喜歡半夜給她打電話的習慣怕是改不掉了。牧可閉著眼晴往被窩裡拱了拱,含含糊糊地說:「你矜持點行不行?我開始懷疑你的性別了。說得好像你多有研究似的。」
向薇不以為意地切了一聲,對牧可說:「明天中午我過來請你吃頓大餐。」
居然主動請她吃飯?向來都是她們剝削赫義城的,牧可笑問:「你發財啦?」
「發你個頭!」向薇惡狠狠地說:「我是怕你在訓練基地被虐待,原本就瘦得讓猴子沒法活了。」
明知道向薇關心她,牧可還硬嘴的說:「就知道你嫉妒我!」
「越來越貧了。」向薇像是有急事似的,匆匆說著:「明天等我啊,別去食堂了。」就掛了。
結果第二天中午向薇臨時有事沒來,反而是從牧可體檢那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赫義城現身了,還有一位不速之客――左銘煌。
在學校附近找了間餐廳吃午飯,赫義城熟練地點了幾道牧可愛吃的菜,等服務員走了,左銘煌把體檢結果遞給過來,打趣著說:「沒什麼問題,壯得像頭小牛。」
牧可呲牙笑:「謝謝左軍醫。」
左銘煌意態瀟灑地笑了笑:「聽義城說你男朋友是五三二團偵察營的營長?」
很意外赫義城會和左銘煌說起賀泓勛,牧可淡笑了下沒說話。
赫義城閒閒接口:「和誰談戀愛不好,偏偏找個野戰兵。」
牧可反駁:「野戰兵怎麼了?除了兵種不同,你們都一樣。」
「兵種不同,區別就大了。」
「再大也都是軍人!」
左銘煌見兩人像是有點火起的架式,趕緊出面打圓場:「現在是午餐時間,不是辯論時間。」打開一盒酸奶推到牧可面前,他岔開了話題:「工作忙不忙?學生好帶嗎?」
提到工作,牧可的情緒顯得有點低落,她悠悠地說:「這個學期我都沒課,忙什麼啊。大學生不是帶和管的,還好吧。」
「這樣不是挺好嗎?別把自己搞得跟陀螺似的。上次去訓練基地向薇和我說你們學校的老師今年有出國學習的機會,你準備準備,學那麼多年英語,出去見識下總沒錯的。」
像牧可這樣的英語尖子不出去走走未免有些可惜。可以前出於對她的保護和不舍,赫義城是不贊成她走太遠的,尤其是出國更是想都沒想。不止是他,其實牧、赫兩家都不願意晚輩里惟一的女孩兒背景離鄉。
「你怎麼說都有理。」心知肚明赫義城的用意,牧可放下酸奶,不滿地說:「當時我就不願意留在c大,你為什麼不順著我?不管在哪工作我都是住宿舍,距離市區遠近有什麼區別嗎?」
說到牧可的工作的事,並不是表面那麼簡單。事情是這樣的,她當時是想大學畢業後到赫巧梅生前工作過的中學任英語老師的,可分配結果下來,居然被c大留校任教。她知道是家裡的安排,為免和赫義城起衝突,她始終隱忍著沒發作,只是自己暗中想辦法,希望能調過去。只不過努力了半年,依然未果。
「噼」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赫義城冷著臉說:「我現在最後悔就是當初反對你去三中!」如果沒留在c大,就不會去參加什麼鬼軍訓,更不會遇上賀泓勛,赫義城越想越生氣。
氣氛一下子就僵了,小舅舅和外甥女誰也不理誰,上完菜後只顧埋頭吃飯,誰也不肯讓步。左銘煌皺著眉踢了赫義城一腳,提醒他重壓之下會讓人消化不良。
赫義城也不希望好好的吃個飯鬧得不愉快,再說今天過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於是,他邊往牧可碗裡夾菜邊說:「下午我辦完事過來接你,晚飯回家吃。牧宸那小子天天給我打電話,說是我把你藏起來了,不交人不喊我舅舅,沒大沒小……」
牧可正要說話,卻看到兩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熟人」走進了餐廳,一個是賀泓勛的妹妹賀雅言,一個是賀泓勛的前女友戚梓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