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024-08-24 17:41:11 作者: 謹鳶
  下人在院子裡灑掃,掃帚刮過地面,發出略刺耳又有節奏的聲音。

  蘇沁耳邊卻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為無意間窺聽到的天大秘密而震驚,每一下都劇烈無比。

  蘇眉真的瘋了,還把林家那個庶出的三老爺當成夫君。

  蘇眉根本不是在林家養傷,八成是林家怕她瘋瘋癲癲在外頭亂說話,像軟禁自己一樣,把人軟禁起來了!

  蘇沁當即就把事情跟自己的處境聯繫到一塊兒,震驚之餘心底還有一股說不出的痛快。

  侯府嫡女如何,出身高貴如何,不也同樣要與她一般受制於人。不,蘇眉比她下場還要慘,特別是如果這件事被人宣揚了出去。

  蘇眉就只能真嫁給那個沒有出息的庶子了吧!

  衛國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她得不到,蘇眉同樣別想要!

  蘇沁蔫了幾日,因為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如同重生,籠罩她的愁雲慘霧豁然破了一道口子。

  她要想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她娘親,或者還能夠以此換來嫁給林恆禮的機會!

  是日,蘇沁藉口身上不舒服,傍晚時分還未到就要來熱水,早早沐浴上床歇了。

  她貼身丫鬟被兩個嬤嬤給派其他活兒,根本不讓近身伺候,不過每日都會固定來收走她要漿洗的貼身衣物。

  今日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丫鬟過來收走衣物,漿洗時卻發現裡衣上有用血寫的字。在驚恐中,丫鬟勉勉強強認出幾個字,果斷把衣服往袖子一收,找了個機會溜出院子。

  **

  夕陽慢慢沉沒,蘇眉從遊廊走過,再次來到林以安屋門口。

  她敲了敲門:「夫君起了嗎?」

  裡頭還是安安靜靜的,她不高興地抿了抿唇,側耳去聽動靜。

  晚風穿過庭院,輕輕浮動著她耳邊的碎發。她在門口站得筆直,好一會不見回應,抬手又要再敲,被霞光籠罩的面龐寫滿倔強。

  她就不信他今兒不開門了!

  林以安早間說腿要換傷藥,她就回去了。之後再來,石頭守在門口說他睡著了,不讓她進去。

  她也怕吵醒他,對他恢復傷勢有礙,只能走了。

  再之後來來回回四五趟了,他房門都是關得緊緊的,推也推不開。

  又是叩了兩聲,果然還是沒有人回應她。

  她就有些惱了,還覺得委屈,為什麼好好的夫君就不見她了。

  吳子森見她盯著門看的雙眼慢慢蒙上一層霧氣,心裡頭『咯噔』一下。

  雖然他很樂於見到林三主動劃清界限,可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著蘇眉哭……吳子森忙安撫她:「估計林三還沒醒來,昨天他不就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蘇眉把嘴巴一癟,眼淚就在眼裡打轉了。

  正是此時,門吱呀一聲,終於被打開。

  石頭剛探了個腦袋,就被兩眼淚汪汪的蘇眉給嚇著了:「三、三姑娘你怎麼哭了!」

  蘇眉沒吭聲,直接就竄進屋,衝到正靠著床頭坐的林以安跟前,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然後二話不說開始在屋裡一通亂找。

  林以安聽到說她哭了,正擔心,結果她紅著眼跑跟前,連話都沒一句就開始亂逛亂翻。他又有些莫名。

  「眉眉在找什麼?」

  「狐狸精!你藏的狐狸精呢?!」

  蘇眉聞言,氣呼呼地再轉回到床前,把眼瞪得溜圓。

  林以安一愣,哭笑不得地抬頭看她:「哪裡來的狐狸精。」她腦袋裡想的都是什麼。

  「不然你為什麼忽然就不見我了。話本里說,狐狸精愛勾引書生,令他性情大變!」她委屈地說著,早就搖搖欲墜的眼淚落了下來,在她白淨的臉上淌出一道水跡。

  林以安在她眼淚落下來那刻,連呼吸都停了,當即手忙腳亂的要找帕子。

  可他今日換傷藥,衣服都是剛穿上的,哪裡來的帕子在身上。

  他翻了袖子半天也沒翻出手帕來,聽著她已經咽嗚出聲,急得扯上自己的袖子,抬高手幫她擦眼淚。

  「別哭別哭,沒有狐狸精,不是故意不見你。是實在傷口猙獰,一直露在外邊,怕把你嚇著。」


  她站著,他坐著,手抬得有些吃力。正想撐著身子再往前一些,她卻是自己靠過拉了,抓著他幫自己擦臉的手,一邊蹭臉上一邊哭:「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不能看和害怕的!」

  她越說眼淚掉得越多,林以安都恨不得給這個小祖宗磕頭了,更何況吳子森就在邊上用陰森的眼神盯著他。

  「眉眉別哭了,以後我換藥,你就在外間坐著。我隔著門跟你說話,給你讀話本。」

  人啊,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情總免不得著急,一著急,有時就口不擇言地胡亂許諾了。

  林以安現在就是這麼一個窘迫的處境,急得連冷汗都下來了,他何曾惹哭過姑娘家,這是老天派來降服他的吧。

  雖然早晨的時候是有意想要疏遠一些,為吳子森能把她順利接出府做打算,可她現在的病情急不得,起碼也得等她腦後的血包消下去再一點一點試探。

  所以他並沒準備今日就割開界限,是真因為腿傷,要把夾板取下來看情況,怕她闖進來看到不該看的。昨夜又幾乎一夜沒睡,還為她退親的事廢神思給柳四寫了封信,下午便撐不住睡死了,石頭估計也沒熬住根本沒聽見她的敲門聲。

  但不管什麼原因,林以安現在就是悔不當初。

  他急得狼狽,蘇眉倒是忽然止住哭聲,手還拽著他袖子,瓮聲瓮氣地問:「你說真的?」

  林以安思緒一團亂,連連點頭。

  只要這小祖宗不哭,讓他給磕頭給命都願意!

  蘇眉總算露出笑來,朝他伸出手:「擊掌為證,不許反悔!」

  林以安鬆了一口氣,手掌心輕輕與她的拍了一下,她順勢就抓住他手,貼著臉頰上甜甜地說:「夫君真好。」

  這話讓林以安心頭忽地一跳,望著她淚痕斑駁的小臉,失笑去摸她的頭:「不,是眉眉真好。」

  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情,即便是她給到的短暫假象,也足夠彌補他過往人生里的空缺。

  該心懷感激的人是他。

  他笑著,方才那些狼狽在他溫柔的神色中遠去,笑意跟著眼波蕩漾,眼底那抹柔光仿佛也盪到了蘇眉心裡頭。

  她不自知的去捂了胸口。怎麼心跳得又那麼快了,好像呼吸困難。

  她扶著床沿坐下,把頭靠他肩膀上,低低地喊:「夫君……我怎麼好像真的有點頭暈了。」

  林以安低頭,看到她嫣紅艷如芙蓉的一張臉,心也跳得有點厲害。

  晚上,蘇眉賴在他屋裡用的晚飯。

  自打她踹過林恆禮後,林恆禮就沒再來過這個院子,林以安的伙食亦不曾再出現剋扣,甚至堪比嘉禧公主的份例。

  蘇眉這頭吃得高興,嘉禧公主那邊卻摔了筷子。

  「那個杜氏是什麼東西,蘇沁又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想要把我拿捏在手心裡,任她們搓圓搓扁?!蠢賤的東西,即便走運救了忠義侯飛上枝頭成了侯夫人,也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粗鄙玩意兒,還想要挾我把蘇沁送進國公府來,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嘉禧公主氣得七竅生煙。

  早上吳子森威脅她,晚上又來一對母女,真當她是好欺負的?!

  惠嬤嬤看到杜氏送來的書信後一陣心驚:「她們是怎麼知道的,曹嬤嬤不是一直看著人,說絕不會出紕漏。」

  「先派人查查老三那裡有沒有接觸什麼人,宣揚出去,就他得利!怪不得今兒答應得我那麼爽快,恐怕是早布好這一手了,至於忠義侯那個繼室和繼女……她們不是想進國公府嗎,那就把蘇沁連夜抬進府來。」

  嘉禧公主見慣了後宮娘娘們的爭鬥,處理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各種主意那就是信手拈來。

  惠嬤嬤大約明白她要做什麼,忙應聲派人暗中到侯府去。

  與此同時,又有衛國公世子林以宗的小廝過來報信:「世子說豫王被聖上責罰,在宮裡跪了兩個時辰,這會才出宮。世子今晚恐怕要在豫王府里照顧一夜。」

  嘉禧公主一顆心霎時都提到嗓子眼,直到惠嬤嬤與她說蘇沁被抬進府了,焦慮的情緒都還未能緩解。

  而蘇沁坐在轎子裡,又期盼又緊張。

  月亮不知何時悄悄從雲層里露了出來,幽幽的一片銀光灑落在窗戶上,把蘇眉眼前的棋子照出如玉般潤澤的顏色。

  「落子無悔大丈夫。」林以安手指在她想要再拿走的黑子上一按,笑著睨她。


  她手慢一步,盯著他指尖,飛快抬手把他按著的棋子邊上那顆捏起來,吧嗒一下落在別的地方。

  「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我要吃你的子了!」她快速拿掉屬於他的白子,捂嘴偷笑。

  林以安看愣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搞聲東擊西這套,再低頭看一眼被吃掉的半片江山,無奈搖頭。

  還能與她計較不成?依著她,順著她就是。

  「明兒就讓人給你買話本,給你念。」他認輸,履行對弈前許下的承諾。

  蘇眉小小地歡呼一聲,笑得兩眼彎彎,吳子森抱著劍坐在對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冷聲道:「表妹,到施針的時辰了,不能耽擱了。」

  「是不能耽擱。」林以安看他一眼,附和一句,伸手去收拾棋子。

  再晚一些,估計柳四就該到了。

  蘇眉哼哼一聲,揚聲道:「我不回去,就在這兒施針好了。」

  「表妹!這不方便!」吳子森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激動得站起來。

  她也跟著站起來,仿佛要跟他比氣勢,一挺胸回道:「我夫君這兒有什麼不方便的!」說著,還回頭看了一眼林以安的雙腿,臉頰微微地發燙。

  她伸手去捂了捂,才羞澀地再看他一眼繼續說:「而且夫君傷著腿,晚上起夜總是不方便的。我身為他枕邊人,應該照顧他,幫他搭把手什麼的……」

  林以安手猛地一抖,握著的棋簍子吧嗒掉到地上,棋子滾了滿地,心中驚濤駭浪。

  他瘸著,連站都站不起來,她要怎麼搭把手!

  她、她這說的是什麼虎狼之詞!

  作者有話要說:林以安:已猝……

  吳子森:同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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