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4-08-24 17:41:12 作者: 謹鳶
  林以安被信里寫的事氣得心都在哆嗦。他那個侄子下作起來,連自己的聲譽都敢捨出去一搏,倒真是應了那句無毒不丈夫!

  不能讓蘇眉在此時離開京城,那便叫林恆禮真如意了。

  焦急中,他嚯地就站起身,全然忘記自己的腿傷還不能支撐站立,才離開床沿就踉蹌著要跪倒。

  好在石頭眼明手快扶了一把,盯著他腳邊的瓷器碎片心驚膽戰道:「三爺!您要做什麼,只管和我說!」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他的傷比這些更嚴重。

  林以安被鑽心的疼折磨得大口大口吸氣,頭一回因為雙腿的不便感到力不從心。

  他難受地閉了閉眼,手還緊緊抓著石頭的胳膊:「你朝保定府的方向追,不能讓三姑娘離京。吳世子問緣由,你就把信給他看,讓他先帶三姑娘回蘇家!」

  他吩咐著,把信折好遞過去。

  石頭被他撿回來後,從未見他和誰紅過臉,更別提方才的大發雷霆,心中明了事關重大。

  「三爺放心,我這就去!」石頭鄭重點頭,拔腿就跑。

  地面一片狼藉,林以安盯著離腳邊一寸的碎片,嘗試著不借外力挪動雙腿,直過了一刻鐘,他腳尖與碎片的距離絲毫沒有變動。

  那方寸之間,仿佛隔著山海,不可跨越。

  他精疲力盡地倚著床頭,餘光掃見開著窗子。

  庭院之上,太陽已經破開厚重的雲層,遊廊間的美人靠落著薄薄一層光紗,昨日被蘇眉撞翻的棋盤現在正晾曬那裡。

  恍惚中,林以安似乎又聽到她嬌滴滴喊夫君的聲音。

  「來人,備轎!」他驟地拔高聲音喚奴僕。

  她被人欺至此,他卻失了鬥志。若真沒能護她周全,還遑談什麼去回報她對自己的那片真摯,他只怕會悔上一輩子!

  沉穩多年的人,難得放縱自己衝動一回,連眉角眼梢都染著極少流露的厲色。

  蘇眉那邊倒是一路悠哉悠哉的。

  吳子森見她不高興,估摸著她得掉金豆豆,便想著法子哄她高興些。

  正縫趕早市的時辰,街上沒有日頭高升時熱鬧,走在街上的人卻個個都精氣神十足,叫人看著也能受幾分感染。

  沿街的早點鋪子最有看頭,賣豆汁的,賣包子的,還有春卷麻花烙餅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吳子森知道蘇眉極少見過這種喧鬧,騎馬陪在邊上,走一路買一路。

  不拘買了什麼,通通往她馬車內送。

  這才又讓人包了個撒著芝麻的薄餅,眉開眼笑地朝窗子裡遞:「表妹再嘗嘗這個。」

  銀紅色的紗簾微動,兩根青蔥似的手指就探了出來,捏著餅再收回去。

  吳子森笑意更深了。

  在車廂內的紫葵卻愁眉苦臉。

  她們家姑娘是不哭不鬧,可這吃東西的架勢頗嚇人。

  紫葵望著她圓鼓鼓的臉頰,都害怕被撐破了,見她又把剛拿到手的薄餅往嘴裡塞,忙去拉住她胳膊。

  「姑娘,先喝口水,這樣吃東西容易噎著。」紫葵婉轉地勸她。

  蘇眉揮開胳膊上的手,對著薄餅就狠狠咬一口。這餅也不知怎麼做的,看著薄卻硬得硌牙,她用力扯了扯,總算扯下一塊。

  她的那股狠勁,紫葵算是看明白了,這是把吃食都當成林三爺,啃著泄恨呢。

  紫葵一時哭笑不得,只能由她去,想著一會吃不下她自然就不吃了,總比神志不清地哭鬧好。

  車隊故意降下速度,路過那些熱鬧的攤檔前,百姓們對時下趣事的談論聲亦不斷傳入一行人的耳中。

  吳子森就當聽個樂,殊不知暗中有人安排,冷不丁的一句『忠義侯府的三姑娘瘋了』在人堆中突兀響起。

  他心裡打了個突,回頭去看發出談論聲的攤檔。

  那邊已經一片譁然。

  「是前陣子剛與衛國公府定親的那個蘇三姑娘嗎?」

  忠義侯頗有威名,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對,就那位姑娘,瘋得不認定親的對象,對著衛國公府里那個丫鬟所出的三老爺喊夫君呢!」

  此話一落,又掀起一片吃驚的抽氣聲,有人嘀咕:「衛國公府的三老爺……三老爺……那不就是府里世孫的叔父?」


  「天,這是什麼荒唐的事?」

  「一女侍二夫?叔侄同樂?!」

  那些人話趕話,霎時就變得污穢不能入耳。

  吳子森臉色都變了,這些人是從哪裡得知的事!

  氣得他一揚馬鞭調頭,直接朝著那群嘴裡不乾不淨的人就衝過去。

  馬蹄踩出一片驚惶的慘叫,馬車裡原本還在跟芝麻餅較勁的蘇眉愣在當場。

  吳子森聽見的,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而且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昨天夾在話本里的那封信,信上就在說與她定親的人是林恆禮。

  荒唐!

  她怎麼可能會跟林恆禮定親,那是個她踹了兩腳都不夠解恨的混球!

  這些人……這些人都包藏禍心,「他們在說謊!」

  前刻還捧著餅的小姑娘,下刻就丟了東西,又驚又氣地就要衝出去。

  同樣震驚的紫葵猛地回神,連忙伸手把惶恐至極的小主子抱到懷裡。哪知才將人攬過來,前刻失控的蘇眉,下刻已經沒了聲息軟在她身上。

  「表少爺!姑娘不好了!」紫葵嚇得面無人色,掀開帘子大聲朝吳子森求救。

  吳子森正一手提溜著挑起話題的人,聽見這揪心的喊聲,也顧不上手裡的人,把他隨地一甩沖回馬車旁邊。

  石頭是在這一片混亂中趕到的,等到下馬來,把信給到表情猙獰的吳子森,街上已經圍滿了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石頭緊張地看著那些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吳子森捏著信,終於明白天下沒有那麼巧的事。

  他們都被算計了!

  他恨得想拔劍殺人,聽著馬車那邊傳出紫葵的哭聲,一把推開駕車的護衛,咬著牙關調頭親自駕車往侯府方向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更別說有人在暗中操控。

  就在吳子森帶著人回到忠義侯府的短暫路程里,蘇眉瘋了的消息已經傳遍半個京城,再被後宅多事的婦人們發酵宣揚,不消半日家家戶戶都該曉瑜了。

  「他做這種算計圖什麼?!圖別人誇他一句度量大嗎?!」

  來到侯府,吳子森便見到早已經等候在裡頭的林以安,氣得眼睛都是紅的。

  林以安出門急,身上還是起身時換上的那件墨藍直裰,坐在明亮的廳堂內,有松竹般的雅致。

  相比於吳子森的氣急敗壞中,他倒是十分冷靜地捋了捋袖口,才緩緩說道:「如若你是侯爺,外人知道你寶貝的女兒瘋了,還失了閨譽;但與女兒定親的人家再次表明不會介懷,要繼續履行先前的婚約,並承諾出面澄清,還她閨譽,你……會怎麼選?」

  他一番話讓吳子森醍醐灌頂,把後牙槽磨得作響:「林恆禮簡直下作!」

  怪不得當時退親退得那麼爽快,原來是藏著這樣一手。

  「事到如今,難道就任他牽著鼻子走了嗎?!」

  這不是把表妹拱手讓人?!

  吳子森到底是武將家的孩子,大智慧有,卻不會運用在這種爭鬥上。還是吃了太過正直的虧,此時悔想扇自己兩耳光。

  林以安微微抬了下巴,鳳眼流光,有著果決的銳利:「世子信我,就不會叫他得逞。」

  信他?

  「你和林恆禮,區別只在誰的尾巴藏得更好一些。」吳子森呵呵地冷笑。

  兩隻都是大尾巴狼,都不安好心,誰也不能信!

  這頭還在說著,廂房那邊發出動靜,丫鬟婆子一水兒地喊姑娘。

  林以安側頭看去,醒來的蘇眉朝他正跑來,裙擺翩然,藏在裡頭的一雙玲瓏玉足亦跟著若隱若現。

  他還以為她會跟往前一樣撲上來,兩隻胳膊暗中做好準備去接人,哪知她卻在他跟前穩穩剎住腳步,就那麼睜著雙蒙了霧一般的眸子瞅他。

  他愣了愣。

  她見他還愣著,卻要氣笑了,一叉腰指著他鼻子怒道:「你!不說知錯了,我就不跟你回去!」

  她小辣椒似的,林以安被吼得愕然,慢慢又從這句話里品出暗藏的親昵,忍不住偏過頭抵拳低聲笑。

  蘇眉見他居然還笑,鼻子一酸,委屈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他笑著,從袖子裡取出一方乾淨的手帕,艱難地彎下腰來,把帕子鋪在她裙邊:「地上涼。」

  溫柔的模樣,又是她記憶里那個對自己萬般好的林三爺。

  蘇眉低頭看那方手帕,眼淚吧嗒落了下來,到底還是撲到他身上:「他們都在胡說八道……我們回家好不好,不要回國公府,我們回家!家裡的杏樹馬上就要結果子,你說過的,每年都會陪我摘杏,做杏脯釀杏酒……」

  話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大顆大顆的眼淚,把他胸前的衣襟砸出一片深色。

  林以安卻再度愣住。

  杏樹……是指他自己居住的院子裡的那顆嗎,可她怎麼知道那裡有顆杏樹。

  還是她的傷勢變得更嚴重,臆想的東西越來越多。

  林以安擔憂地輕輕拍她後背,幫她順氣,懷裡卻忽然冒出一響亮的打嗝聲。

  剛才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緊緊捂住嘴巴,在和他對視片刻後,羞得面臉緋紅,再一頭扎進他懷裡。

  她好像吃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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