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口河灘槍戰之後,「舒龍城系列搶劫強姦殺人案」的偵破,陷入了僵局。
「毛小剛陸佳被害案」也同樣陷入僵局。
雪峰市公安局和城北區公安分局的偵查工作,極其被動。
原因很簡單——舒龍城下落不明。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為此,雪峰市公安局組織了足足三次內部研討會,討論的就是舒龍城的「去向」,或者說「死活」。
以盧直為首的刑警骨幹們,堅持認為舒龍城已經死亡。
盧直的理由十分充足。
首先,在舒龍城跳河之後,公安民警隨即就組織了大規模的搜索活動,雖然從河岸處安全抵達谷底,需要半個多小時,但這麼一點時間,明顯不夠舒龍城逃出太遠——前提是他還活著。
要知道,他可不是在準備充分的前提下主動跳河逃生的。
葉九魯開山等人都能證實,他被擊中右小腿,流血不止,是在逃生無望的情況下,「被迫」跳河。
大冬天的,大龍口瀑布下邊深潭的水溫並不高,經過實測,水錶溫度只有攝氏三四度的樣子,水底溫度略高,也只有攝氏六七度左右。在這樣的低溫下,一個小腿中槍流血不止的傷員,單純依靠人力,半個小時很難在水中游出太遠。
至於一直躲藏在水裡不冒頭,這種可能性基本歸零。
一個受傷流血的人,會大量丟失熱量,尤其是在低溫的環境下,很容易休克,進而導致死亡。
盧直的這些個推論,得到了葉九「權威性」的支持。
作為特種兵王,野外各種險惡環境生存技巧,是必訓科目。葉九也承認,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很難在水中堅持超過一個小時。
而與會的所有人,都一致認為,單以身體素質和專業野外生存技能而論,舒龍城不可能比葉九更強。
因為舒龍城並沒有特種部隊服役的經歷,他甚至都沒當過兵。
在他三十七年的人生履歷中,除了有一段時間在火車站派出所當過聯防隊員,此後再也沒有過類似的經歷。
既然連葉九都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生存會相當困難,舒龍城更沒理由活下去。
「如果他從水中出來,上岸逃跑,更不可能不被我們發現……完全地毯式的搜索,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這次大搜索,就是盧直親自領隊的,他負責總協調。
所以他可以很篤定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為什麼沒見到他的屍體呢?」
郎正蹙眉問道。
以盧直那個臭脾氣,敢於在會議上當眾質疑他的,也只有少數幾個局領導了。
「被河水沖走了。」
盧直如此回答。
「大龍口瀑布下游段,水流湍急,流速很快,屍體順著水流漂走的可能性很大。」
「那有沒有可能,他在下游的某個地方上岸,然後躲起來?」
「沒可能!」
縱算是面對一把手的質疑,盧直的回答已經「堅硬如鐵」。
「他落水之後,我們在下游較為平坦的河段,組織了衝鋒舟沿河搜索!」
「他在水中游泳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得上衝鋒舟。」
說到這裡,盧直頓了一下,略微緩和了一點語氣,說道:「郎局,大龍口瀑布下游的情況,你是親自去勘查過的,那樣的水流,哪怕是游泳健將,也很難控制自己,只能隨波逐流。何況舒龍城當時受了傷,還是從十幾米高處跳下去的。如果這樣他還能躲得過我們的搜索,除非他會飛!」
好吧,話說到這一步,連郎正都不能再質疑了。
「那你的建議是什麼?」
郎正直接跳過結論問建議。
既然你確定舒龍城已經死亡,那下一步的偵破工作應該怎麼展開,身為刑警支隊的第一負責人,你得拿個主意才行。
「我的建議有三點。」
盧直顯得胸有成竹,郎正話音剛落,立馬答道。
「第一點,繼續沿著武水河進行搜索,同時向武水下游各市縣公安局和水上公安局請求協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第二點,系列殺人搶劫強姦案繼續偵查,畢竟他們團伙中的其他四個人,都已經抓捕歸案了,就算沒有舒龍城,那些案子也能結案。」
「第三點,毛小剛陸佳案重新偵查,張開拓可以取保候審。」
「嘩……」
盧直最後一點提議引起了一片驚嘆聲。
實際上,在舒龍城手槍發射子彈彈道檢測之後,張開拓不是毛小剛陸佳被害案真兇這個「結論」,已經被大多數人接受。
然而舒龍城下落不明,張開拓的罪嫌就始終都洗脫不了。
郎正嚴厲的眼神四下一掃,會議室內的嗡嗡聲頓時就平息下去。
現如今,郎局長在雪峰市公安局的威望已經成功建立起來——一位願意走上第一線,傾聽普通民警意見,並且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支持「自己人」的局長,很容易獲得大家的擁護和愛戴!
隨即,郎正的目光落在了盧直臉上。
「就第三點,說你的理由!」
「理由很簡單,張開拓的配槍不在他自己手裡,在舒龍城手裡。而且歐陽勝和馬英雄都已經招供,毛小剛陸佳確實是舒龍城殺的,案發當時,他們就在現場,負責把風。舒龍城直接開槍作案。」
「有這兩點,已經足以洗清張開拓的大部分嫌疑。我之所以不建議對他立即無罪釋放,而是建議取保候審,僅僅只因為,舒龍城還沒有找到,那把手槍也沒有找到。只要能找到舒龍城的屍體,或者找到那把手槍,那張開拓的嫌疑就基本上徹底消除了。」
「哪怕舒龍城已經死亡,這個案子也可以結案。」
「不能因為舒龍城的死亡,就讓我們自己的同志永遠蒙受不白之冤!」
「嘩——」
會議室再次騷動起來,不過這次卻不是竊竊私語,而是掌聲。
一開始的時候,掌聲還有點稀稀拉拉的,似乎大伙兒心中都還有所顧忌,片刻間就已經響成一片,如雷鳴一般。
這次,郎正沒有再制止大家,反倒微笑著,跟大夥一起鼓掌,望向盧直的眼神,帶著明顯的讚許之意。
盧直定定地看了郎正一會,突然挺直身子,立正,舉手齊額,給局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