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張氏一拿到佛經,就隱隱感到一陣不舒服,但她並未在意,還真沒辜負姜檸寶的期待,一拿到佛經就忍不住翻開。
這一翻就出了事。
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息從佛經里散逸出來,大夫人張氏首當其衝,暴虐陰冷的煞氣瞬間侵蝕入體……
她的身體瞬間變得冰冷,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肆虐。
「啊,什麼鬼東西,好冷,好痛……」
張氏瑟瑟發抖,臉上血色盡褪,眼裡滿是驚懼,青白的嘴唇發出驚恐的尖叫,手中的佛經被她狠狠甩了出去。
「啪」一聲落到地。
姜檸寶早知佛經的煞氣並不會使人失去理智,變成白痴。
但煞氣侵蝕入體,身體會變得冰冷虛弱,整個人也容易暴躁易怒。
所以她才沒有制止大伯娘張氏作死。
花廳里的眾人見狀全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一臉驚懼的後退。
被甩到地上的佛經被翻開,字裡行間的陰冷暴虐氣息散逸出來,紅杏婢女攙扶著的姜老夫人被陰冷的氣息掃到,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臉色難看的捂住心口,急聲喝道。
「四丫頭,快將佛經合上。」
姜檸寶應了一聲,垂下眼瞼,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笑意,快步走過去將佛經撿起來,詭異的是,沒有合上的佛經到了姜檸寶手中,煞氣竟然沒有泄出一絲。
姜檸寶卻沒發現。
「祖母,大伯娘,佛經已經合上,煞氣不會再散逸出來。」
定國公抄佛經是為淨化身上的煞氣,佛經的字裡行間透著濃濃的煞氣,但比戴著紫檀佛珠收斂了煞氣的定國公本人淡了許多。
女子的體質屬陰,對陰冷的煞氣尤為敏感,特別是身體較差的女子,更是容易受到煞氣的侵蝕。
大夫人張氏距離佛經最近,首當其衝,沾上的煞氣最多,怕是要大病一場,還要多吃補陽氣的東西補足身體陽氣,姜老夫人只是些許被散逸的煞氣波及,這幾日應該會生點小病,並無大礙。
花廳里的窗子都是打開透風的,煞氣沒一會便散去,驚魂未定的張氏牙齒打顫,哆哆嗦嗦的被楊嬤嬤扶著,髮髻微微有些凌亂,渾身濕透,整個人像從水裡泡出來一般,眼底還有未褪去的驚懼。
這一刻,張氏悔得腸子都青了。
定國公抄的佛經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翻閱的,她的眼神宛如淬了毒一般射向姜檸寶,都是這個該死的侄女,害得她在下人面前出一個大醜。
有個婢女頗有眼色的端上兩碗寧神茶湯。
「老夫人,夫人,喝一口寧神茶湯壓壓驚。」
姜老夫人面沉如水,接過紅杏端過來的寧神茶湯狠狠的灌了一口,整個人緩了過來,大夫人張氏也喝了一碗寧神茶湯,溫熱的茶湯入口,冷冰冰的身子暖了一點,臉色稍微好轉。
兩人想要叱罵姜檸寶,目光在看到姜檸寶撫摸手中的佛經,心裡陡然一個哆嗦,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翻開佛經,姜老夫人只好揮手讓她離開。
「四丫頭,你先回去。」
姜老夫人現在已經對佛經有了心理陰影。
姜檸寶嘴角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施施然對姜老夫人和狼狽的大夫人張氏行禮,腳步輕快的離開了壽金堂。
姜老夫人在姜檸寶離開後,臉色不善的盯著大堂里的婢女婆子,不發一言。
張氏亦是如此。
一張臉黑沉沉的,眼神非常可怕。
氣氛壓抑,所有下人臉色慘白,抖著身子,齊刷刷跪下。
「老夫人饒命!」
不提壽金堂里老夫人會如何處置在場的幾個婢女婆子,外頭等著的春喜看到姑娘出來,連忙迎了過去。
「姑娘,您沒事吧?」
春喜在院子裡外頭聽到了壽金堂傳來的驚叫聲,忍不住擔心的問道。
姜檸寶微微一笑:「我能有什麼事。」有事的是大夫人張氏和姜老夫人,估計這幾天,府里會熱鬧不少。
春喜一頭霧水。
回院落的路上,姜檸寶嘴角翹起,渾身散發著愉悅的氣息,沒想到定國公送的佛經還有這等作用,真是……真是太驚喜了。
以後可以隨身攜帶。
《金剛經》一出,誰與爭鋒。
長寧伯府的下人看姜檸寶的目光隱約帶了一抹恭敬,心情極好的姜檸寶渾然不在意,府里的人最會見風使舵。
剛回到院子,院子裡的白梅等四個婢女恭敬的迎了上來,姜檸寶笑容淡了淡,揮手打發了她們,回到屋子將定國公送的佛經放到一個空匣子裡。
春喜將謝老夫人送的一套首飾遞了過去。
姜檸寶瞅著面前精緻的首飾匣子,嘴角泛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今日真是個好日子,她得寫封信告訴大哥一聲。
在姜檸寶執筆寫信的時候,長寧伯府和定國公府卻不平靜。
大夫人張氏看老夫人處置了幾個婢女婆子就被人攙扶離開了壽金堂,一回正院就立即派人請大師,接著老夫人也派人請大師。
長寧伯府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到底出了何事,竟然一同請大師。
莫不是府里出了不乾淨的東西……
府里的做過惡事的下人嚇得魂兒快沒了。
姜檸寶剛讓春喜將信件送出去,就窩在屋內閉目養神,春喜回來後,告訴她府里的動靜,得知姜老夫人和大夫人張氏的舉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姑娘,府里是不是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春喜憂心忡忡的問。
姜檸寶莞爾一笑:「府里有沒不乾淨的東西我不知道,但老夫人和大夫人請大師絕對不是這個原因。」
春喜一愣,猛地想起主子在壽金堂的時候,她聽到那一聲大叫,好像是大夫人的聲音,她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國公爺的佛經。」姜檸寶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了出來。
春喜倒吸一口涼氣,雙目瞪圓:「老夫人和大夫人竟然……竟然看了國公爺抄的佛經?」
「是啊,我說過佛經沾了國公爺的煞氣,祖母和大伯娘都不相信,硬是要翻閱國公爺抄寫的佛經。」姜檸寶一臉唏噓,那雙極美的眸子卻滿是笑意。
春喜嘴巴張大,半晌才幹巴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真有勇氣。」
「是啊,勇氣可嘉,這些天大伯娘有可能會臥病在床,脾氣也會暴躁易怒,老夫人還好,沒怎麼被波及。」姜檸寶輕嘆一聲,眉宇間浮現一絲擔憂。
春喜:「……」
姑娘越來越厲害了。
最厲害的還是國公爺,抄的佛經都令人退避三舍。
……
定國公府
在定國公護送姜檸寶離開後,謝景翊和楊舒清一同和謝老夫人來到榮喜堂。
楊舒清露出一抹端莊溫婉的笑容,落落大方的送了一壇養生酒給謝老夫人,這罈子養生酒雖然極為珍貴,但比起得到謝老夫人的認同,這罈子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謝老夫人也沒兩年好活,上一世,在定國公去世後,沒兩個月謝老夫人就撒手人寰。
左右不過多等兩年。
以後定國公府的後院就是她的天下,這兩年裡,她一定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據她對謝世子兩年來的了解,謝世子對謝老夫人和定國公的感情更多的是恭敬,卻並不親近,謝世子親近的是謝家二房。
楊舒清心裡也有了偏向。
端坐在高堂上的謝老夫人第一次見到養孫女寧願背信棄義退親要娶的姑娘,安遠侯的嫡長女身段姣好,容貌清麗絕倫,行為舉止端莊大氣,令人心生好感。
但喝過神奇藥酒的謝老夫人目力極好,一下就看透了她眼底隱藏極深的戾氣,忍不住蹙了下眉頭,第一次懷疑養孫子的眼光。
比起安遠侯嫡出大小姐,謝老夫人更喜歡姜家小姑娘,姜家小姑娘的氣質獨特,乾淨純粹,看起來柔柔弱弱,實際上性子卻比誰都堅韌。
這樣性子堅韌的女子非常適合阿珩。
「是個不錯的姑娘,翊兒眼光不錯。」謝老夫人笑了笑,隨口贊了一句,讓黃嬤嬤將養生酒收起來,將手腕上的一隻水種極好的鐲子脫下來送給她當見面禮。
「多謝老夫人誇讚。」楊舒清收下老夫人送的鐲子戴在手腕上,靦腆嬌羞一笑,心裡暗道,看來謝老夫人對她第一印象不錯。
謝老夫人微微一笑,呷了口茶。
「老夫人,今日是我和世子的定親日子,不宜見血,世子的杖刑能否……能否改為明日?」楊舒清咬了咬唇,面露忐忑的望著謝老夫人,不好意思的開口。
一旁的謝景翊怔了一下,顯然沒料到舒清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舒清,父親一言九鼎,你別為難祖母。」
杖刑五十,並不重。
養父的性子,謝景翊最為了解,向來說一不二。
尤其還涉及到祖母。
舒清這是在令祖母為難,養父知道,一定會更生氣,祖母是養父的逆鱗。
楊舒清臉上浮現一抹愕然和委屈,眼眶微微泛紅:「我只是不想你在咱們定親的大喜日子見血,沒有讓你逃避懲罰的意思。」
「我知道,但這是父親的命令。」謝景翊心一揪,伸手拂了一下她的髮絲,動作自然,仿佛做過無數次一般。
謝老夫人瞅了一眼養孫子和安遠侯嫡長女的互動,感到一絲不對勁,這相識才短短几天時間,養孫子和安遠侯嫡長女未免太過熟稔。
壓下心底的疑惑和一絲懷疑,謝老夫人看向下方的趙管家問道:「趙管家,什麼杖刑?」
趙管家看了一眼謝世子和楊大小姐,幾不可察皺了下眉,一臉恭敬的將大門口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謝老夫人聽完後,心裡暖暖的。
兒子這是為她和檸寶丫頭出氣呢。
「這事等阿珩回來再說。」謝老夫人沉吟了一會,道。
楊舒清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但還是揚起笑臉和謝老夫人說話,不停的想要逗謝老夫人夫人開心,謝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親近。
這小姑娘是個會來事的。
只是戾氣太重終歸不好,但養孫子喜歡,謝老夫人也不好說什麼,這小姑娘以後安安分分和養孫子過日子就行。
哪怕養孫子以後不能繼承國公府,但有國公府的人脈和勢力,養孫子本身的能力,未來必會青雲直上,前途無量。
謝景翊看到祖母和未婚妻其樂融融的一幕,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
這一等就大半個時辰,定國公謝珩終於回來了,楊舒清雙眼一亮,一臉希冀的瞅著謝老夫人,謝老夫人安撫了一下她。
養孫子定親的大喜日子確實不宜見血。
有謝老夫人出面說情,但杖刑依然如期執行。
沒有商量的餘地。
謝老夫人只說了一下,見兒子沒有答應,也沒再說什麼,她心裡自有一桿秤,親兒子終究比養孫子重要,尤其是這個養孫子最近似乎被感情迷了眼。
楊舒清的臉色微微一沉,緊張的瞅了一眼謝景翊,拉住他的袖子,眼裡蓄滿了擔心,謝景翊給了楊舒清一個安慰的眼神,就乾脆利落的趴在地上。
由定國公的兩個黑衣親衛執行。
「啪……啪……」
謝景翊趴在地上動也不動,整個院落的下人都被遣了個乾淨,靜悄悄的,唯有棍棒落在人身上的聲音。
這是定國公給養子留的體面。
觀刑的只有定國公謝珩,趙管家,楊舒清,謝景翊的貼身小廝,和好幾名黑衣親衛。
謝老夫人年紀大了,不宜觀看杖刑。
每一杖落下,楊舒清的心就狠狠揪痛一次,她手攥成拳,緊咬著下唇,心裡恨意翻湧,雙眸隱隱泛起一絲猩紅。
姜檸寶……姜檸寶……
如果不是她,世子哪裡會受這等皮肉之痛。
今日世子所受的屈辱,她日,她必將百倍還之。
四十多下後,有一絲鮮血從凌亂的暗紅色銀線織紋錦袍滲透出來,謝世子的額頭被冷汗侵濕,濕答答的沒入衣襟。
「啪……啪……」
杖刑五十,是實打實的杖刑。
饒是謝景翊身體極好,杖刑五十下後,也被人攙扶著回院落,隨行的除了眼眶發紅的楊舒清外,還有定國公府坐鎮的一位醫術精湛的老大夫。
夕陽西下,楊舒清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定國公府,等上了馬車,腦子裡滿是謝世子身上的血跡,竭力隱藏的恨意猝不及防的翻湧上來。
「姜檸寶!」
車廂里的兩個婢女倩蓉和倩碧低下頭,手指不斷的顫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一回到安遠侯府,喜氣洋洋的安遠侯府仿佛蒙上了一絲陰影,府里的下人看到大小姐回府,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楊舒清剛覺察到府里的異樣,便被幾個故意等候她的庶出姐妹攔了路。
楊舒清本就憋了一口氣,現在被人攔路挑釁嘲笑,立即戰鬥力爆表,將幾個庶出姐妹狠狠的吊打了一番,出了一口惡氣。
這時,婢女倩碧低眉順眼將打聽到消息說了出來。
楊舒清臉瞬間一片黑沉,一口氣堵在心口。
都快氣炸了。
這一日過得跌宕起伏,明明諸事大吉的好日子,她卻一連遭遇不順,尤其是未婚夫還在定親當日見了血。
這讓外人怎麼看她。
姜檸寶果然是她的克星,一遇到她總沒好事。
定國公也太不近人情。
緩一日都不行。
楊舒清心裡禁不住怨恨上了定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