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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門

2024-08-24 17:55:59 作者: 石頭與水
  魏老太爺放了狠話,魏老太太只得私下讓長子把二兒子找回家來。Google搜索

  其實,陳萱想著,縱是沒有魏老太爺這狠話,魏年一樣會回來,眼瞅就是過年了,若是過年都不回家,依魏老太爺的脾氣,魏年當真就不必再回家了。

  魏年回家是在傍晚,陳萱自廚下端上一淺子新蒸的白菜餡包子,新出鍋的包子升騰起大團大團的水蒸氣,薰得陳萱眼睛微眯,不過,既使隔著這些大片水氣,陳萱依舊將魏年那帶著敵意的目光看得清楚。魏年的眼中不掩嫌惡,這樣的目光,經年未見,再見時,卻沒有了往日的心酸。陳萱也看了魏年一眼,魏年是典型的魏家人相貌,與魏時頗似,一樣的身量俊挺,一樣的濃眉深目高鼻樑,皮膚是天生的白,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灰色中山服,縱是沒有魏年眼中的厭惡,只憑陳萱自己說,她與魏年,縱不論家境只論相貌,亦是雲泥之別。

  陳萱知魏年的不喜,自不會上趕著尋晦氣,放下包子,她便回身去廚下端粥了。待她端了粥回餐廳,已不見魏年去向。

  不過,魏老太爺出來用飯時,魏年便在其身畔,只是,臉色不是很好。

  魏年既回家,魏年便坐在了大哥魏時下首,魏時的三個孩子便挨著二叔坐。陳萱依舊在最下首。

  魏老太太同二兒子說一句,「明兒個阿萱三朝回門,點心果子我已去稻香村買好了,明兒一併帶去。給萱她叔嬸嘗嘗。」

  魏年哼都沒哼一聲,魏老太爺將臉一沉,問他,「你是耳朵聾了嗎?」

  魏年憋一口氣,「知道了。」

  陳萱心平氣和的拿了個包子,咬一口,正經的白菜肉餡,以往在鄉下,過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在魏家,卻是尋常飯食。婆家有錢,男人英俊,叫誰說,陳萱這也得是修了八輩子福修來的好親事。

  的確是一樁好親事,只是,這福氣大的,她卻是有些消受不了。

  陳萱垂下眼吃包子喝粥,沒再看魏年一眼。

  魏年,亦是如此。

  飯後,陳萱要與大嫂收拾碗筷,李氏一向心善,攔了陳萱,悄與她道,「二弟回來了,你也回屋去,倆人說說話。這有我就成了。」

  陳萱往陶盆里舀上涼水,再兌上熱水,將待洗的碗筷放進去,笑道,「什麼時候說話不成,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與大嫂洗涮好碗筷,又往老太太屋裡去了一遭,見老太太沒什麼吩咐,魏老太爺也說,「早些歇了吧。」陳萱方回房了。

  陳萱回屋時,魏年根本沒有屋裡,只是,衣櫃大門微掩,陳萱打開櫃門,見魏年的衣物已是不見。陳萱搖搖頭,沒再說什麼,早些吹燈睡了。

  第二日,早飯後魏老太爺又交待一回魏年陪著陳萱回門,將魏老太爺送走,陳萱便提著點心,隨魏年出了門。魏年一見陳萱便覺氣不順,步子走的既大且快。

  陳萱不急不徐的跟在後面,一時,便被魏年落下一大截。

  待再過了兩條胡同,陳萱已是徹底尋不見魏年了。她知道,她是永遠都趕不上魏年的腳步的。

  魏年這樣的英俊,有才幹,高不可攀。

  好吧,既不可攀,不如不攀。

  她雖尋不見魏年,卻也知道叔嬸的住處,於是,陳萱便按著自己的速度,慢慢的走。倒是沒走多遠,就見魏年怒沖沖的過來,劈頭便是一句,「你哪兒去了!」

  陳萱看他如同一頭髮怒雄獅,慢悠悠道,「看你走太快,我跟不上,就落下了。」

  魏年完全不想自己剛走的有多急,反是一腔怒火發到陳萱頭上,「跟不上你不會喊我一句,你啞巴麼?」

  陳萱知道,魏年平時並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真的不喜歡她,厭她賴上他,才會這般。當年,魏年知道她要回鄉下時,對她既客氣又友善。所以,她與魏年的矛盾只是來自於他們彼此這一樁完全不相宜的親事。陳萱不想聽魏年這麼臉紅脖子粗的嚷嚷,也不願意總看魏年的冷臉,她輕聲道,「魏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其實也知道配不上你,我想著,什麼時候,有個合適的時候,老太太老太爺看咱們實在過不到一處,不如就跟他們兩位老人家說一聲,我還回鄉過我的日子。你覺著,如何?」

  如果說魏年先前還是一頭髮怒的公牛,聽陳萱這話一出,魏年立刻仿佛被人施了咒法,他當下也不渾身冒火喘粗氣了,他懷疑的看向陳萱,問她,「當真?」

  陳萱點頭,「我早知配不上你。可我家裡,爹娘都過逝了。我要是不嫁,叔嬸得以為我腦子有病。等長輩們知道,咱們實在過不到一處,也不會勉強的。」


  魏年雖然看不上陳萱,不過,聽她這樣說,魏年終是道,「這不是配不配的事,咱倆自小沒在一處相處過,誰也不了解誰。你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樣做親,都是以前的舊風俗,封建沉疴。現在年輕人都不這樣了,就咱家,還什麼娃娃親,俗氣!你能想通,再好不過。」

  魏年細心的接了陳萱手裡的幾樣細果子點心拎著,道,「你們女人家,走不快也沒法子,慢慢走吧。你不知道我一回頭,沒見你,嚇我一身冷汗,以為你丟了哪。」

  陳萱笑,「這怎麼會丟。」

  因著陳萱說了以後會離開魏家的話,魏年心裡覺著,這簡直是撥開烏雲見月明,更是想著,陳萱雖則生得村氣,心下倒是明事理。於是,待陳萱便極和氣了,魏年道,「你這不剛來北京城,怕你不識路。」細心的與陳萱說李掌柜家的住處。

  待到李掌柜家,魏年的表現更是和氣,待陳叔陳嬸亦是極好,還拿了塊大洋叫李掌柜太太去外頭叫了酒席,中午一道吃的酒。陳嬸子見姑爺和氣,拉著陳萱說私房話,問姑爺待陳萱可好。

  陳萱道,「都好。」

  陳嬸拍拍陳萱的手,眉開眼笑,「我就知陳萱你是個有福的,待以後,可別忘了拉幫你弟弟妹妹。」這說的是叔叔家的堂弟堂妹了。

  陳萱原就寡言,嬸子如何說,她如何聽罷了。

  魏年事情多,也不過飯後略坐一時,就叫著陳萱回去了。陳叔陳嬸一直送到門外,陳叔道,「我們明兒也就回老家了。阿萱你好生與阿年過日子,把阿年服侍好了,你一輩子的福氣。」

  陳嬸附和,「是啊,小兩口好生過日子。」

  陳萱沒說話,魏年則是八面玲瓏笑意晏晏的模樣,「我們都記得了,叔嬸,你們就回吧。」

  陳叔陳嬸還是看他們走遠,方回院去了。

  回家時,魏年卻沒用走的,他直接從路上招了輛黃包車,帶著陳萱坐車回的家。路上還問陳萱,「你以前沒坐過黃包車吧?」

  陳萱不要說以前,她兩輩子都沒坐過,乍一上去,陳萱緊張的雙手緊攥,手指扭的跟個麻花一般。魏年側著身子安慰她,「沒事的,穩的很,你別太緊張。」於是,陳萱更緊張了。

  到家時,陳萱僵的都動不了了,還是魏年扶她下車。魏年笑,「你可真是的,這都怕。城中還有電車,汽車,以後坐的時候多了,那你怕不怕?」

  陳萱心說,我以後都是在你家幹活,哪裡會出去坐什麼電車,汽車的。

  魏年給了車費,扶著陳萱進門,趕上魏金在廊下倚著廊柱子哧拉哧拉的納鞋底子,見二人回來,唇角一撇,笑道,「怎麼倒是扶著回來的?可是回門累著二弟妹了?」

  魏年道,「她頭一回坐黃包車,膽小。」

  魏金道,「就這麼幾步路,還要坐黃包車,真是燒的。」

  「你管我燒不燒的,倒是你,打算在娘家過年啊?你還不回婆家,是要怎麼著?」魏年給了大姐魏金兩句,魏金不依,同魏老太太告狀,「媽你聽聽,如今還不是這小子當家哪,他就要攆我走!」

  「不是我攆你走,天大媳婦過不了二十三,這都臘月初十了,你就是拖到二十三再回,也與我無干!我是怕到時你婆家臉色不好看!」魏年把陳萱送回來,只在院子裡住一住腳,便與魏老太太道,「媽我還得去鋪子裡,這就走了。」

  「去吧,明兒你姐回她婆家,你去送你姐。」

  「沒空!」魏年解決了親事,心情飛揚,高高興興的就往鋪子裡做生意去了。

  魏老太太私下還與大閨女魏金說呢,「誒,你說也怪,早上你弟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臉哪,叫你爹罵他好幾句。怎麼這吃了個回門酒,就這麼樂顛兒的了。」

  魏金細細的眼睛裡露出一抹精光,低聲與她娘道,「媽你別看二弟妹生得土氣,我看,她頂頂的有心眼兒。媽你難道沒看見,還叫二弟扶她進門,她好大的派頭。」

  「那不是頭一遭坐黃包車,膽子小麼。」

  「唉喲,媽,這話也就你信。她平日裡在鄉種田,蛇蟲鼠蟻什麼不見,坐下黃包車就能嚇著?無非就是哄阿年那傻小子罷了。」

  魏老太太給閨女這麼一挑唆,覺著二媳婦也有些心眼兒多了,不過,魏老太太道,「原本,阿年就有些不樂意這親事,今不管他是怎麼迴轉過來的。反正,能迴轉就好。」終是盼著兒子媳婦和睦的。

  魏金輕哼一聲,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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