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就是要離開呢?」灰原初看了眼折露葵後面那身著西裝的一男一女,「你會派那兩個人阻止我,是嗎?」
「怎麼可能。【,無錯章節閱讀】」折露葵似乎覺得這說法有些有趣,掩嘴輕笑,然後攤手道,「要阻止你這樣的人,話語比暴力更有用。」
「話語?」
「就是道歉。接受我的坦白與道歉吧,小灰,我確實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與玉置。」折露葵抱起肩膀,一副坦蕩的樣子。
……怎麼明明是道歉,卻有種賞賜下來的感覺?灰原初感覺怪異,只好哼了一聲,等待下文。
「好了,剛才說不看完話劇就是與我為敵什麼的——只是在開玩笑。」折露葵的態度稍微認真了一些,「其實,我不讓你們離開只是因為外面現在很危險。」
「危險?」灰原初一愣,「什麼危險?」
折露葵卻停下話來,什麼都不說。她只是擺出了側耳傾聽的姿勢,然後用唇語對灰原初說道:「——聽。」
——片刻之後,灰原初真的聽到了從劇院外傳來了奇異的聲響。那是斷斷續續,一時聽不出由什麼發出的一連串「噠噠噠」似的響聲。
很快,這種聲音逐漸連成一片,又疊出許多層次,聲幕仿佛布匹一般越來越厚實,越來越激烈。
鞭炮的聲音?路面施工用的衝擊鎬的聲音?不,與這些都不同,而且是聽過的聲音……
灰原初急速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然後突然一驚:他上次聽到這種聲音,就是昨天在教堂里。
——也就是說,外面正密集響著的,是槍聲。
這些槍聲本該更加震耳欲聾,只是因為劇院對外本就有特製隔音設計,才顯得不那麼引人注意。
……所以,在此時,這間劇場明明身處東京市區,周圍卻已經成為了激烈的戰場?
儘管不可思議,難以置信,但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十字軍?」灰原初脫口而出,同時臉色難看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他又被折露葵耍了。
折露葵不需要阻止他,他已經無法帶玉置佑美子離開這裡了。
也許灰原初可以無視折露葵,可以突破眼前這幾人的阻擋……但在穿過劇院外的廣場的時候,他沒法在槍林彈雨之下保證玉置佑美子的安全。
「是的。所以你們最好乖乖呆在劇場裡。亂跑的話,流彈可不長眼。」折露葵輕聲細語地勸說道。
……好吧,既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
灰原初重重呼出一口氣,然後扭頭低聲詢問玉置佑美子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不安地拽著他袖子的玉置佑美子同樣小聲答道。
「幻象停止了嗎?」
「……」玉置佑美子似乎遲疑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是的,已經停止了。」
「按照時間來看,話劇已經結束了,對吧?現在是舞蹈社的舞劇時間。」
「是的。」
灰原初鬆了口氣。然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那麼,你回劇場。」
如果話劇是夢的復現,是誘導玉置佑美子變化的鑰匙,那麼看起來因為灰原初及時打斷了這個過程,現在玉置佑美子暫時不會有事。
但是在折露葵這邊,有些話不問清楚是不行的了。
「灰原君,你和會長——」
「不會吵架的,只是認真協商。但是我和她都是不能接受丟臉的人,所以拜託你回去劇場,好嗎?」灰原初用懇切的目光看著玉置佑美子道。
丟臉什麼的當然是只是藉口。灰原初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如果讓玉置佑美子知道她自己在變成邪靈,那絕對會產生更糟糕的後果。所以他與折露葵的對話,必須避開玉置佑美子。
玉置佑美子又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輕輕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灰原初則是繼續朝前,向著那三人走去。一直走到折露葵面前數十步處,他停了下來。
「這位大小姐。說實話,我很不想把你看作敵人。」灰原初嘆了口氣。
如果說折露葵在他心中的位置都像是一桿天秤,一側是相信,另一側是不相信——不知為什麼,折露葵的所作所為,卻像是反覆無常地在在兩側輪番加著砝碼。
不過,哪怕在某次操作中秤臂險而又險地翹起,最終卻還是會回到並維持著「相信」比「不相信」那一邊剛好重一些的狀態。
灰原初懷疑折露葵看透了他的心。她也許窺見了灰原初有在「相信」那一側偷偷加上一枚名為「好感」的砝碼。
所以,她才能進行如此精巧的操作。
而且,總是微笑著不解釋。
不過這一次,好像這杆天秤終於快要往「不信任」這一側徹底傾覆下去了。
灰原初決定最後再嘗試著扶天秤一把。
他攤手道:「所以,你能不能將一些事情解釋清楚?——比如,現在外面是怎麼回事?」
「說過了,是十字軍。」
灰原初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我的意思是——你剛才還告訴我,他們暫時不會動手。」
「我收到的情報確實是這樣顯示的。十字軍組織收縮,不知所蹤。沒有對你有任何一句謊話和隱瞞……要不要我發個誓?誓言內容可以你定。」折露葵笑意盈盈地說道,「只不過現在看起來,十字軍的收縮並不是為了隱藏與撤退,而是打算孤注一擲進行突擊。就如同想要打出一拳,就要先把拳頭收回來一樣。」
「……可是你明顯早就布置了應對。」灰原初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說道。
外面的槍聲正進入密集階段,這意味著存在兩方人馬正在激烈交火。
除了是折露葵的人,還能是誰呢?
再說如果沒做別的安排,折露葵就不可能鎮定自若地繼續站在這裡和他說話。
所以灰原初只能得出結論:「……你騙了我。你早就知道十字軍會攻過來。」
「我不知道十字軍的攻擊。小灰,我重複一遍:在這件事上,我所知道的情報已經完完全全地告訴你了。我只是……比你多有一些自己的猜測與直覺。所以才做了布置。」
「那你為什麼不把你的猜測和布置也告訴我們?」
「因為只是猜測,沒有任何確鑿的情報支持,換句話說完全不能確定十字軍一定會來。因此,我覺得不必讓你和玉置白白緊張。」
灰原初盯著折露葵:「……是嗎?真的不是因為玉置是誘餌,所以我和玉置才不能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必須照常來到這裡的嗎?如果她不來,十字軍也同樣不會來了。」
少女微笑不語。
灰原初鎖緊眉頭,越想越多,同時不自覺地說了出來:「不止如此……基於同樣的理由,你明明知道十字軍可能會襲擊劇場,卻沒有通知這個學校里的任何人,也沒有下令停止校慶……因為『活動照常進行』這一狀況會麻痹十字軍,讓他們以為自己的行動並沒有被察覺。」
「但這樣的話——你這已經不只是在拿玉置當誘餌了,而是用整個學校,整個劇場裡的幾千人作為誘餌啊……」
折露葵一點都沒有被揭穿的慌張,反而對灰原初點點頭,露出讚賞神色:「不錯,小灰,你開始動腦子了呢。」
「……你真覺得你這樣做沒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我的布置自然會保證所有人的最終安全。」折露葵面露不屑表情,伸出手背撩了下肩頭的長髮,「等到事情結束,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
灰原初沉默了一會兒。他確實再次刷新了對少女的認知。
美麗,捉摸不透,危險。
現在也許還要加上新的標籤——「無情」。
「你是真的……完完全全只看結果的人嗎?」他自言自語道。
「我看的可不是結果,而是效率。」折露葵似乎也終於認真了起來,收起笑容淡然道,「我的方案是最有效率的方案。正面強攻十字軍的據點,帶來幾人十幾人的我方損傷……或是利用幾千人作為誘餌,卻能夠毫髮無傷地通過伏擊來全滅十字軍。兩種方案,我當然選擇後者。」
灰原初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就在兩人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外面的槍聲也正在逐漸稀疏,零零星星。
「不用在意這些——你聽,外面已經平靜下來了。」折露葵再次側耳聽著外面的聲音,露出滿意的神情,「所以,事情都已經結束。」
灰原初卻呼出一口氣,只覺得終究還是失望了:「你說……事情結束了?所以,你所謂的坦白與道歉,就只是如此?」
「嗯?還有別的什麼嗎?」少女的心情看起來又愉快了起來。
灰原初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是這樣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嗯?」
「折露葵——你這個人啊,到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夠不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不糊弄人,而是老老實實地說實話呢?」灰原初很認真地在心中想著這個問題,同時說出口來,「也許……也許一些粗暴的對待,能夠幫助你學會真誠待人?那我可以試試。」
——同時,他啟動了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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