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不算書童僕從，一共來了六個小孩子，嘰嘰喳喳的，熱鬧壞了。
六皇子蕭燊、九皇子蕭燁、漠北質子蘇貌、博陵崔家小兒子崔恆、禮部尚書女兒管繁星、殿前都指揮使女兒嬰盛雪。
裡頭年紀最大的是九歲的蘇貌，其次則是八歲的蕭燊和嬰盛雪，管繁星七歲，蕭燁六歲，沛沛滿滿姐妹倆最小。
「你是沛沛？你是滿滿？我都有些分不出來誒。」管繁星本就和沛沛是好朋友，此時卻也瞪著一雙圓圓的杏眼，正在努力分辨面前的兩人。
其他幾人也好奇地或圍或趴在她們桌邊，簡直眾星拱月。
「不對不對，你肯定說反啦。」嬰盛雪叉著腰，雙髻上綁著紅色的髮帶隨著她的篤定都晃動了一下。
蕭燊本不想參與這種在他看來幼稚的遊戲，但任誰都能看出父皇對永安王府的恩寵之盛，對於一直被父皇所忽視的他來說，很難不起心思。
「我也來猜猜。」他先指了一下左邊，又指了下右邊，「這個是滿滿，這個是沛沛？」
「嘻嘻，我是滿滿，她才是姐姐！」右邊的小姑娘咧嘴一笑。
「啊……我猜錯了。」
蘇貌站在後面降低自身存在感，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原本是七皇子的伴讀，但因為裴肆和滿滿落水一事，皇帝意識到再放任下去，估計老七老八得把這倆人弄死。
就算是質子，也不能成為將來起兵戈的理由，於是順帶也取消了蘇貌的伴讀身份，他再趁機自請前來永安王府學習。只要不是和他們本國暗通款曲，皇帝都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答應了。
滿滿發現同窗們都很好相處，玩分辨她和姐姐的遊戲也很有趣。
不過她眼巴巴地朝門口望了又望。
——小哥哥怎麼還沒來，是不想做我的伴讀了嗎？
在窗外的柳嬛注意到了女兒的動作，細看了看，「怎麼少個人？裴肆呢？不是說給滿滿做伴讀？」
「奴婢問了，今日門房並未見過裴小公子。」呂嬤嬤答。
柳嬛張了張嘴，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熟悉的人，裴肆與這人有幾分相似，倒讓她多了些容忍，更何況滿滿也喜歡他；可上學第一天就遲到，也未免太不把永安王府放在眼裡了。
柳嬛揉了揉眉心：「若是不願意來便別來了。」
正說著，莊夫子將各種教具安排好了，站在講桌處示意大家安靜。
滿滿也立馬坐正，小眼神卻止不住地往門口飄。
這時。
「對不起，我來遲了。」裴肆微微喘著氣出現在門口，手裡還拿了一個油紙包。
莊夫子並未理會他，而是背著手說道：「今日夫子便教你們第一個道理，也希望你們能一直牢記。」
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坐好，只有裴肆還立在門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滿滿總忍不住想去偷偷看他，心裡急壞了。
小哥哥一定不是故意遲到的，所有人都坐下了，他一個人站在外面，肯定會非常難受吧？看他低著腦袋都見不著表情了，該不會哭了吧？
莊夫子繼續道：「『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意思是說，青春的日子是很容易逝去的，學問卻很難成功，所以我們每一寸光陰都不能輕易放過。」
孩子們跟著讀了一遍，莊夫子才看向裴肆，「裴小公子進來吧。」
「多謝夫子。」裴肆忍著赧然，低聲答了一句，徑直往裡走。
幾個學生都是單人座位，按性別分為兩列，又按身高排序。裴肆進去，只剩下第一列的第二個座位，剛好和坐在第二列第二個的滿滿是並排，中間隔了一米左右的距離。
滿滿目光一直跟隨著他，裴肆剛坐好，就對上了一雙彎起來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
「小哥哥～」滿滿雙手攏在頰邊用嘴型喊了他一聲。
裴肆沒看見似的，扭開頭。
莊夫子開始上課。
柳嬛這才轉身離開，只留了已經安排到滿滿身邊的茯神茯苓兩姐妹守著。
「去找裴肆身邊的小廝問問，他們來時發生了什麼事。」
「是。」沉香應聲離開。
柳嬛想了想，又問：「質子府在哪？」
「離咱們王府不遠，不過裴小公子和蘇小公子半年前來時，質子府還未修繕完成，且兩人年紀不大，故而皇上破格准許他們暫時住在宮裡。」
「就算……王妃也別太過上心。」呂嬤嬤欲言又止。
「不必擔心，皇上仁厚，總不會為難兩個小孩子。」柳嬛笑道，隱有驕傲，「況且，王爺已經將能做的都做了，永安王府的忠誠無人會質疑的。」
皇帝再怎麼寬仁，但該有的帝王之術無一不精，要不然也不會輕易同意蘇、裴二人入學學習。
讓他們學習大裕的文化，融入大裕，將來就算回了他們自己的國家，也仍能對大裕抱有感情。只可惜幾個年紀相近的皇子實在喜歡找事。
另一邊。
畢竟都是小孩子，骨頭軟，坐了一段時間便有些坐不住了，漸漸東倒西歪，尤其是崔家小公子崔恆，趴在桌上，倆眼皮子快打起來了，嘴角還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
莊夫子見狀，便讓他們休息一會兒。
滿滿第一時間拉著姐姐湊到裴肆身邊，「姐姐，他就是我和你說的，在水下救了我的小哥哥，好厲害的～」
說著，她根本不需要有人配合，又沖裴肆道：「小哥哥，你快看看，你能分得出我和姐姐嗎？」
「分不出來。」裴肆眼都沒抬隨口答道，起身將手裡的油紙包放在了蕭燊的桌上。
沛沛瞪了一眼裴肆的背影。
「呀！是吉祥源的桂花糕！很難搶到的。」蕭燁一見吃的便露出了本性。
蕭燊拿起油紙包慢慢拆開，「還得多謝裴肆，特地跑一趟，大家都來嘗嘗吧。」
「原來小哥哥是去給我們買吃的去了呀～」
見到滿滿也從中拿起了一塊，喜滋滋地吃著，裴肆藏在長睫下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