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府一側的茅房處,金貴的六皇子臉色蒼白地扶牆走出,一旁的小太監急忙迎上去,一股臭氣撲面而來,他立即憋住氣。
蕭燊腳步虛浮,幾乎整個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
小太監道:「殿下,方才王妃派人告知,太醫來了。」
「走……快去……」他宛如絕望時看見了一縷光,咬著牙道,「快叫太醫治好我,再給那裴肆下藥,讓他也拉上三天,不、拉上七天!」
蕭燊強忍著,一主一仆踉踉蹌蹌地到了柳嬛面前,正聽見有人在稟報:
「王妃,幾家小主子都被他們自家馬車接走了。」
蕭燊急了,伸出手,「不、不許讓裴肆走!」
柳嬛當即聞到一股臭味,心裡慶幸自己換個屋子見他,面上卻一副心疼不已的樣子道:「哎呀,可是裴肆方才已經跟著一起回去了;小六怎麼成這樣了,瞧這小臉煞白的,太醫,快給六皇子治治。」
說話的這會兒,蕭燊又快忍不住了,所幸太醫立馬給他餵了一粒藥,雖然苦得要命,但好歹是暫時止住了,只是肚子裡跟打仗似的,咕嚕嚕地翻滾。
他癱在靠椅上,整個人虛弱不已,心裡想的是「算裴肆跑得快,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有本事別回宮了,否則我非弄死他不可」。
太醫已在展開針包了,一根針紮下去,蕭燊眼都紅了,越想越委屈。
畢竟才八歲,還是個孩子,一回想,自己當著那麼多人,丟了那麼大的臉,他眼裡就含淚了。只是還端著皇子的面子,死活不肯哭出來。
柳嬛看在眼裡,在心裡嘆了口氣,好歹也算自己的小輩,便開口安慰道:
「小六別難受,趙太醫醫術高明,不過腹瀉罷了,很快就沒事了。我也會吩咐下去,大家都會忘記這件事的,更不敢外傳。」
聞言,蕭燊的淚沒忍住掉了下來,他快速擦掉,哽咽道:「謝叔母。」
在永安王府熬了藥喝了一頓,恢復了一些力氣後,蕭燊覺得好多了,火急火燎地告辭離開。
柳嬛親自將人送到門口,見他上了馬車,才卸下笑容,扶著呂嬤嬤的手,問:「處理好了?」
旁邊的青黛立即答道:「已丟去灶里燒了。」
「小六就算看著比七八九早熟些,也還是年紀輕,想不起來證據這茬子。」柳嬛微微抬頭看著天際,像是在看著某個影子似的,眼中有些澀意,「我可算幫了你一回。」
「母妃~」
滿滿甜甜的聲音傳來,柳嬛蹲下身,接住了像只小蝴蝶一般的女兒。
「母妃,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滿滿歪頭問道。
「風有點兒大。」
「那咱們快進屋,快走,母妃走在我旁邊,滿滿給你擋住風~」滿滿立即拉著她的手就往回走。
兩人手牽著手邁進主院時,一道小小的身影立馬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王妃,小郡主。」裴肆低低喚了一聲。
「小哥哥~母妃真的把你留下來啦!」滿滿眼睛一亮,小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他垂在一旁的手,「小哥哥今晚想吃什麼呀?廚房的張大娘做菜非常好吃噠!」
「都可以。」裴肆的耳尖微微泛紅,對上熱情得過分的她,有些招架不住,只會彆扭地不看她,「謝王妃收留。」
「進去吧。」柳嬛眼看滿滿還要牽著他進去,又道,「滿滿有了小哥哥就不要姐姐了嗎?去接姐姐和我們一起吃飯。」
「哦,好!」滿滿聽話地跑出去。
手心裡的溫軟輕易地滑走了,裴肆攥緊手,低頭跟著柳嬛進去。
廳里已擺好了飯菜,確實如滿滿所說,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饞蟲大動。
「坐下吧。」
裴肆依言坐在了下屬,柳嬛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出乎意料的柔軟,像是在透過他看著誰似的。
裴肆小身子坐得板正,兩隻手擱在膝上,目不斜視,實際上心裡亂七八糟。
「王妃怎麼這般看著我?」
柳嬛笑了下,「你同你母后長得很像。」
裴肆驀地抬眼,瞳孔似乎都在顫動,裡頭盛滿了情緒,「您、您認識我母后?」
「對,認識,不過除了呂嬤嬤無人知道。」柳嬛點點頭,回憶著,「是在十多年前,那時大裕與你們南暻還有摩擦,我當時年輕氣盛,追著我家王爺去了邊城,結果迷了路,撞上了南暻的隊伍。
隊伍里有個將領看出我的身份不一般,強行將我扣下,還要動刑逼問我的來歷,這時你母后來了。」
裴肆不由自主地將攥著拳頭的手抵在桌邊,追問道:「然後呢?」
「她罰了那個將領,還親自將我送了回來……」說到這,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你母后當時是男裝打扮,她又生得好看,我險些就要移情別戀了,後來知道她是女兒身便引為知己。」
柳嬛按了按眼角,裴肆也是強忍著,抿著的嘴角都彎了下去,身子微微顫抖。
「這個給你吧。」柳嬛從懷裡取出一個香囊遞給裴肆,香囊上是歪歪扭扭的「福」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一晃已是十多年沒見,可她卻……」
裴肆張開手,接下這個香囊,雖然他對針法什麼不懂,但卻相信,這就是自己那個不通女紅,文治武功卻遠超男兒的母后。
「謝謝您。」他起身欲跪,既是謝柳嬛告知自己關於母后的事,也是謝她話里話外依然維護著母后的地位。
柳嬛阻下他的動作。
「這之前我因滿滿丟失鬱結於心,久臥在床,未能照拂於你;往後你在大裕,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可與我說,以我跟你母后的情誼,你私下喚我一聲柳姨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