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沈鈺？不，我只是『喜歡』你喜歡的東西。」
「我沒有家人，我也不需要家人！」
「……」
「噗通」一聲，滿滿看見一個身影在水中掙扎，而長大後的她站在岸上，微低著頭，用一雙極其相似的眼睛望著水裡漸漸沉沒的人。
這雙眼睛明明很美，但裡面盛滿了淡漠、無情，還有空洞。
「姐姐！姐姐！不是我！不是我乾的！我拉你上來！姐姐！」滿滿在睡夢中大叫著，兩隻手拼命地在空中撈著什麼。
守夜的茯神驚醒後沖了進來，「小郡主？小郡主快醒醒，你是在做夢。」
「姐姐！」滿滿猛地睜眼，慌張無措，像被追獵的小獸。
茯神感覺到她的小身子在自己懷裡抖個不停，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只能一直輕輕拍她的背，輕聲道：
「小郡主別害怕，剛剛都是在做夢，你是想去找姐姐嗎？茯神明天一早就帶你去好不好？」
「不！不好！」滿滿宛如被驚到了的小貓，瞬間炸毛，「姐姐還好嗎？我不去，不去找她！」
茯神以為她是不想打擾了沛沛，忙哄道：「好好好。郡主好著呢，現在在自己房間睡覺呀。」
滿滿漸漸被安撫了下來，眼淚卻偷偷流個不停，因為她雖然每次夢境都是碎片式的，很無頭無腦；但每次醒來都能記得那些場景。
——怎麼回事？是我……推的姐姐嗎？
——我還站在岸邊眼睜睜地看著姐姐一點點沉進水裡……
——我真的很壞吧……
「滿滿？下課啦。」管繁星奇怪地拍了拍發呆的滿滿。
「啊？」滿滿驀地回神，卻發現坐在前面的姐姐似乎正打算和自己說話，她蹭地站起來，抱著管繁星的胳膊，「管姐姐，我想去……你陪我好不好？」
管繁星愣了一下，「好啊。」
殷沛沛有些失落，滿滿是結識了別的朋友就不喜歡她了嗎？平常她們兩姐妹下課後都是黏在一起的啊。
能來上課的沈鈺也發現了，心中對殷滿滿的不喜更多了幾分，果然，不管是哪一個殷滿滿，對待自己的姐姐都如此心狠。
他換上笑臉，湊到沛沛桌前，「沛沛，你看這個。」
他攤開掌心，露出一朵鵝黃色的精緻的絨花。
「真好看。」沛沛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她小心地接過，「送給我嗎？」
沈鈺心中酸甜交織地看著她的笑容，點頭：「對，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
「鈺哥哥你好厲害啊。」沛沛收到禮物很開心，卻忽然又頓住，「只有一朵嗎？」
「怎麼啦？」
沛沛殷切地看著他：「鈺哥哥你能不能再做一朵，這麼好看的絨花，我想給妹妹也送一朵。」
「你、她都……」沈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欲言又止，迅速扯了個勉強的笑，「可以，這朵你先自己留著。」
估計她明天就忘了，反正自己是不會給殷滿滿送東西的。
返回的路上，管繁星走在滿滿旁邊，發現她一直在走神，因為還挺喜歡這個活潑的小妹妹的，便開口道：「滿滿是心情不好嗎？」
滿滿點點頭。
「那是和沛沛有關？」她又問。
這次滿滿點點頭又搖搖頭。
管繁星弄迷糊了，「沒關係，你倆是最親的姐妹，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呀。」
滿滿閉緊了嘴，愈發心事重重。
這怎麼能和姐姐說？告訴姐姐，「我以後會站在岸上看著你淹死」嗎？
雖然她並沒有看見是長大後的自己把姐姐推下水的，但都見死不救了，和主動推了又有什麼區別？
她一直在想，這些夢是不是預示著什麼？
爹爹病時常念叨「人生如日出日落，起浮自有定數」，那她以後會傷害哥哥、氣倒母妃、害死姐姐……這些，也都是定數嗎？
她真的很壞吧……
低落的情緒從心臟處一路蔓延，包裹了全身。
「咦，沛沛在那兒。」管繁星忽然道。
滿滿抬眼就看見姐姐正站在家裡的荷花池邊，微微傾身不知道在做什麼，下一瞬，她的身形似乎晃了晃。
滿滿的瞳孔驟然緊縮，夢魘如同照進了現實，令她渾身發冷，姐姐要掉下去了！
「姐姐！」滿滿大叫一聲，甩開管繁星的手就沖了過去，猛地一把抱住了沛沛的腰。
結果慣性太大，兩個人站立不穩，晃了兩晃，看上去分外危險。
「小心。」
「沛沛！」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裴肆輕而易舉拽住了滿滿，沈鈺拉住了沛沛，不過他高估也才六歲的自己，幸好是蘇貌在旁邊幫了一把。
剛站穩，滿滿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沈鈺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質問道：
「你要做什麼？你想把你姐姐推到水裡去嗎？」
「我、我沒有……」滿滿無措地擺手，面對夢裡也提到過的沈鈺，更是害怕地倒退了一步。
「沈鈺，你注意點語氣。」跟過來的管繁星也勸道。
但滿滿的動作看在沈鈺眼裡就是她心虛了，他還想繼續「你……」
面前突然擋了一個身影，將滿滿與沈鈺隔開。
裴肆淡淡道：「沈世子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蘇貌指著旁邊，小聲道：「沈世子，這邊上修有護欄的，掉不下去。」
沈鈺回過神，這才發現沛沛正扶著其中一根木護欄，兩個人根本掉不下去，他有些尷尬，但也絕不會對殷滿滿放鬆警惕。
「怎麼了呀？」呆了的沛沛這時也扯了扯沈鈺，又笑著伸手去牽滿滿，「妹妹是想來找我玩的吧。」
滿滿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遞了過去，然後就被輕輕握住。
沛沛走到她旁邊，玩笑似的說：「妹妹才不會推我的，對吧？」
滿滿忽的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姐姐的臉——姐姐說得對，她確定、一定才不會傷害姐姐呢！
想通了以後，她重重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對！我才不會傷害姐姐呢，我剛剛是擔心姐姐不小心掉下去了，所以太著急了……」
沛沛又對沈鈺道：「鈺哥哥，你剛剛太兇啦，快給滿滿道歉。」
全都被她的表象騙了！
「我……對不起。」沈鈺表情古怪地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關心姐姐。」滿滿立即搖頭。
沈鈺沒說話，自然也不可能感謝她的理解，心裡對於殷滿滿的厭惡依然保持在一定程度。
「你們都站這兒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