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琚?」
「正是,妾身正是來替家中不成器的小兒子,前來向王府小郡主提親的。」
大司農的夫人笑呵呵地點點頭,她身材微微發福,珠圓玉潤的,看上去和氣又親切,說話也是十分爽快,不拖泥帶水。
「我家大人之前可為他操碎了心,生怕步琚將來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絝,沒成想他偷跑出去後,竟在戰場上自個兒搏出了一番功名。
他歸來後家中忙得不得了,這不,才閒下來的第一件事,竟是跪求我與他父親替他來永安王府向小郡主提親。若換以前的他,妾身非打一頓不可,哪配得上小郡主?可今日的他好歹也靠自己立了功,再加上妾身愛子心切,又著實喜歡小郡主,這才忝臉過來提親。」
她說話有條有理,既不避諱提及以前步琚的荒唐,一筆帶過,也表明她小兒子如今已非昨日情形,也算配得上郡主;再又解釋了為了大軍凱旋後,卻拖到今日才登門的原因,還直白地說出這是自家兒子親求的婚事,態度擺得很低,足以見得步家對滿滿的喜愛與看重。
男方愛慕,公婆滿意。
步夫人一字一句圓滑又不失真誠,換任何一個母親聽了,都會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
殷靂吃驚過後沉吟一會兒,說:「步琚這小子確實不錯,之前滬城太守殉國,衛家父子卻不堪大用,值此危機四伏之際,也是步琚站了出來,毛遂自薦,讓滬城重新聚在了一起,才足以等到朝廷援軍抵達。」
「什麼?」柳嬛捂唇低呼,傳說中那個扶大廈之將傾的小校尉,竟就是步琚?」
步夫人略有驕傲地點點頭,「正是我兒。」
步琚以前只是彆扭性子,實際並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紈絝和惡劣和蕭靖丞都不能相提並論。
如今一朝醒悟,又憑本事建功立業,第一件事便是堅定地去求父母向喜歡的女子提親。
沒有母親不喜歡這樣的女婿啊!
殷靂向來很少說這種八卦,她這段時間又忙著安排沈鈺與沛沛的親事,她知道得便晚了些。
這麼一來,柳嬛心中有些可惜,她捏著手帕,在心口撫了撫,餘光下意識地望向另一邊的側室方向。
那裡面站著來不及離開的其他人,再加上之前管家傳話說是來提親的,所有人一頭霧水,兩個女兒正好都在,便沒有讓他們離開,此時想必步夫人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偏房靜得落針可聞,其他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滿滿。
滿滿此時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沒聽錯吧?!步琚?提親?和我?
每個字聽進耳朵里都好像聽不懂了似的。
明明他們小時候關係一點都不好,若不是男女有別,怕是三天打一架都是常事。
她有些心虛地偷瞄旁邊的姜無難,結果卻看見他垂著眸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周身似乎籠罩著一股淡淡的憂傷氣息。
滿滿心口一痛,仿佛有根小刺扎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靠過去,低聲道:「我和他小時候經常吵架,說是有仇也不為過,他這定是要來報復我的,真是個壞蛋!」
她說著,小臉鼓了鼓,一副氣憤的樣子。
姜無難心頭自卑的陰翳一掃而空,低笑了一聲,伸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兩邊鼓鼓的臉頰,手感軟軟的,忍不住又捏了幾下。
滿滿先是瞪了他一眼,但見他「玩」得開心,不僅沒有掙開,反而還配合他的動作,一鼓一鼓的,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
他們倒是旁若無人,但其他人就一臉不忍直視地別開了眼。
「像只小青蛙。」姜無難嗓音淺淡卻有質感,帶著笑意時特別好聽。
「逗你開心,你還取笑我。」滿滿拿開他的手,癟了癟嘴。
他「失落」地收回手,忽然說:
「聽他們這麼說,我是差他許多,便是沒有他,也確實輪不到我……」
「怎麼會?」滿滿果然上鉤,急忙握住他的手,「別妄自菲薄,在我眼裡,你就是最好的。」
他頓時忍俊不禁,整個人心裡暖暖的。
這種被心愛的人同樣重視和喜愛的感覺,真的太美好了。
另一邊,柳嬛聽著步夫人句句懇切,一時也不好打斷。
可誰叫滿滿有自己的主意,姜無難除了身份尷尬、身子不強健以外,別的方面平心而論還是勝過步琚的。
這麼一想,她嘆了口氣,「步夫人,感謝您家對滿滿的厚愛,只是前段日子她的婚事已經定下了……」
步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頓時急了,都顧不上禮儀,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副「別開這種玩笑」的神態。
「王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咱們都在上京城,可一點兒風聲沒聽見,若是您還對步琚或是咱們家家風有所猶豫,那您只管放心,我只有倆臭小子,對兒媳定當自己親生的一般!」
她說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手:
「哎呀,瞧我!把最重要的忘了!」
柳嬛被她弄得一愣一愣,下意識問:「什麼?」
「步琚跪在我們面前時,他爹說他配不上小郡主,他便立誓若能娶得小郡主,便效仿王爺,此生絕不納妾,事事以小郡主的意志為先。」
這些話說出來,步夫人以為王爺王妃定會十分動容。
誰知他們面不改色,只稍稍有些讚賞的樣子。
「你家步琚確實是個好兒郎,只是說來不怕夫人你笑話,這小女婿是滿滿自個兒挑的,兩個孩子也是兩情相悅,我跟王爺不圖別的,將來也能做兩個女兒的靠山,所以啊,在考察過了女婿人品後,便答應了,也是前不久的事情,主要男方家中長輩離得遠,就還沒來得及宣揚出去。」
柳嬛一番話說得面面俱到。
步夫人聽完也挑不出刺來,只是難免可惜,同時又有些頭疼和擔心,步琚的性子她了解,這孩子怕是要頹廢一陣兒了。
「唉~既是如此,咱們長輩自然不好做那棒打鴛鴦的事,便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