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暫歇，弘順帝舉起酒盞。
下面的所有人都趕緊端起酒盞，跟著附和。
好一幅君臣和諧的畫卷！
但，有的人偏要在此時找不痛快。
兵部新任尚書何燁磊將自己的酒盞倒滿酒，行至中央：「皇上，臣一恭賀皇上新添公主，臣二恭賀皇上江山社稷穩如磐石！」
弘順帝也滿臉笑意：「何愛卿快起。」
何燁磊將酒盞中的酒盡數喝下，頓了頓才又開口：「臣斗膽，當年涼州城的戰役皇上是否記著細節？」
語畢，整個乾沁宮內外都瞬間寂靜了。
平常愛看戲的和不愛看戲的，此時都在心裡埋怨何燁磊，這個傻貨什麼時候提這事不好，非要現除夕夜提！
不是上杆子去摸老虎屁股，自己找死嗎！
如眾人所想一般，弘順帝的臉瞬間變黑了許多。
魏安然感覺到自己被夜非辰握著的大掌抖了一下，幅度很小，但她就是細心的感覺到了。
於是翻手拉著他的大掌，魏安然用自己小手給他力量。
涼州城，是夜非辰和榮王拼死打仗的地兒，是他幾乎耗光了心血才險中求勝的地兒。
何燁磊這個剛上任的新官現在提起往事，一定不簡單！
夜非辰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緩緩轉過臉，望向臣子坐席的方向。
與此同時，那兒也有兩人望向他夜非辰這邊，是陳深和龐應。
幾人視線匯集一處，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感覺。
何燁磊這番作為，不容疑惑，目標就是他們。
「今兒除夕，何愛卿該是說一些喜樂之事的，坐下吧！」皇帝聲音平穩，讓人猜不到情緒。
可何燁磊不僅沒有坐下，反而逼近夜非辰：「請皇上恕罪！臣剛接手兵部，查閱歷年戰役卷宗時，察覺到一事，不得不報！」
不得不報這個詞，對殿中所有人都太有誘惑力了。
要知道涼州城戰役的主要人物，就是定親王和折了的榮王，現在何燁磊說這件事有異那肯定就和夜非辰脫不了關係了！
如此，就有好事者在角落裡發聲：「到底是何事，何大人別賣關子了！」
「何大人可不敢亂說，這事可有關定親王呢！定親王就坐在這殿內，你別失了分寸！」
何燁磊眼眸中滿是算計的意味：「皇上，涼州城戰役時幾次三番不得好消息，是定親王拼命死守，和幾位大將軍一同守城，還差點……最終才取得了勝利！」
弘順帝望著夜非辰，眼神中是賞識是慈愛。
可聽到這裡的夜非辰卻暗叫不好！
「但有一事，臣覺得蹊蹺的很。臣翻閱卷宗發現疑惑處時，就調問了幾個當時的小兵，他們說的卻有些不對勁。他們一道是誇讚了定王神勇，可還說了有一陣狂風帶著一隊神兵下了凡，才將戰局轉輸為贏的。」
「神兵？」
弘順帝輕輕念了一遍，某種掠過一瞬間的冰冷，說出的話卻還是不甚在意：「朕只信成事在人，不信什麼狂風帶著神兵降下，胡言亂語。」
「臣不敢！」
何燁磊提高聲音：「臣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輕易告知他人。就從牢中提了幾個俘虜，一問一答皆是如此，都和咱們自己的士兵說的對上了。臣斗膽問定親王，事情果真這樣嗎？」
魏安然越聽心裡越發涼，眼前的景物像是會自己動彈一般的，晃得她頭昏腦脹的，只能緊緊的抓住夜非辰的手。
「呵……」夜非辰輕聲笑著，臉色還是沒變，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戲謔。
他的前半生出沒於戰場中，受過不少傷，好幾次都差點丟了性命。
最該是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心軟，什麼情況堅決不能動搖的人。
那時涼州城戰役，夜非辰為了護住托依寒，已最大程度的把當事的士兵給收編到了陳深和龐應的隊伍里，甚至還以士兵們各自的家屬做要挾。托依寒更是防的萬無一失。
可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樣，就是帶回來的那些俘虜。
夜非辰在那場戰役中，唯一心軟的一次，卻在現下害了他自己。
當時心軟只是因為榮王投降，讓他留下那幾人性命，甚至跪求自己還用了哀求的語氣和模樣。
夜非辰笑著，眾人不明覺厲的看著。
笑聲停了，夜非辰難得開口便滿是攻擊意味：「何大人好厲害！兵部尚書剛上任就直奔著兩個王爺當年的戰役找茬？不知道何大人可知道關外匈奴如何了，是否還有進攻意圖？不知何大人可知新兵體力如何，訓練時抗的是長槍還是木墩？不知何大人可知今年邊境駐守的士兵過年可能飽餐，可有棉衣穿？如此這般注意陳年往事，何大人好閒心啊！」
何燁磊沒料到定王還會這樣問他，不住的打顫，冷汗不停往下流，轉過去畏懼的看向慶王夜非宇。
夜非宇根本當做看不到，還在細細喝酒品味。
何燁磊只好扛著巨大的壓制力，硬著頭皮說：「定親王所說的，臣自然會一一跟進。只是定王還沒說，當年狂風帶著神兵下降幫助之事，為何沒有上報？神兵又是否和定親王有關？」
字字追擊著當年之事的要害，狠狠扎著魏安然。
現在魏安然才明白過來，顧皇后擦過她身邊時，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究竟是帶的什麼意思。
那是嗜血者面對想要咬死的獵物的眼神！
什麼關係，什麼糾纏都抵不上人心底里的野心，顧皇后就是如此。
夜非辰要如何反應？
魏安然信他會保住托依寒，不會說出她。可要是咬緊牙關不提她，又怎麼說明「狂風」和「神兵」呢？
要是糊弄不過去，弘順帝會在這大殿上發作嗎？
夜非辰會怎樣？龐應和陳深，又會怎樣？
魏安然開始手腳冰涼，師傅有時雖然嘮叨，但很多話都是正確的。
之前她和顧皇后的交手，只是贏在顧皇后不夠重視。要是真用十分力氣，恐怕她魏安然根本抵禦不了。
突然，夜非辰放下魏安然的手，起身不卑不亢的緩步到乾沁宮大殿中心處。
攥緊被夜非辰放下的小手，魏安然也暗自發力：這一仗，一定要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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